鬱遙拿起那份資料， 卻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連漪。

　目光掃過那一行行小字， 年齡， 履歷， 鬱遙知道不是巧合。

　當初高中畢業以後， 連漪的確去了建築系。

　當年鬱遙來了寧城的s大， 國內數一數二的經濟院校，而連漪去也報了寧城的g大， 建築系聞名全國。再後來，鬱遙在本校保研，連漪去了國外深造， 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當鬱遙再度看到這個名字時，會想起些往事，談不上其他。

　上午十點， 鬱遙開完周會，站在36樓的落地窗前， 給蘇默言撥了電話。

　她平時在上班時間，幾乎不做私人事情，但今天是個例外。早上讓蘇默言賴床，沒拉她起來吃早餐，是看她實在太累，可又擔心她睡太久沒個分寸。

　“嗯——”

　只是聽蘇默言哼了一聲， 鬱遙就知道蘇默言還在睡，“起來吃點東西。”

　“嗯……”蘇默言還閉著眼，只是聽到鬱總的人工鬧鍾， 笑了。

　就知道“嗯”，怕是以為自己還在做夢，鬱遙了解蘇默言的習性，“聽話，別睡了。”

　蘇默言沒什麽時間概念，餓了就吃，困了就睡。

　她十七歲以後就開始過著散漫的生活，蘇應忠從不管她，她有足夠的自由。

　不像鬱遙，每天早上幾點幾分起床都是十年如一日。

　不管是思維觀念還是生活習慣，蘇默言和鬱遙簡直是對立的兩個面。

　只能說，互補也是一種般配吧。

　蘇默言睜眼，踩著地毯走到窗邊，拉開遮光簾，明媚的陽光撲面而來。

　吸一口氣，仿佛空氣裡都帶著甜味。

　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心情大好。

　“我起來了，”蘇默言曬著太陽，懶懶道，“你不是在上班嗎？”

　上班不乾私事，這是鬱遙鐵打的原則。原來，鬱總也有不講原則的時候。

　“嗯，我忙去了。”鬱遙聽著蘇默言剛睡醒的聲音，想起她昨晚聽到雷聲，往自己懷裡鑽的模樣，不禁笑著。

　鬱遙平時習慣快節奏的生活，但跟蘇默言在一起時，會覺得節奏都慢了下來，打心底覺得舒服。

　蘇默言沒胡說，昨天晚上蘇默言躺在她身畔時，的確比安眠藥還要安眠。

　在鬱遙看來，蘇默言的很多行為還是幼稚，可她竟不覺得厭倦，可能看著蘇默言想法設法去哄她開心時，心裡的喜歡大於一切吧。

　蘇默言想對鬱遙說“早點回來”，但說出口時變成了“等你回來”。

　盡管如此，鬱遙懂她的心思，“參加完飯局就回來。”

　“我去接你。”

　三月，天氣逐漸溫和，繁花似錦。

　連漪坐在辦公室裡，眺望窗外，這才幾年沒回來，寧城的變化真是天翻地覆。

　“師姐，咖啡。”一個年輕女孩將一杯黑咖啡送到連漪面前。

　“謝謝。”連漪抬頭，看著眼前的女孩突然有些走神，一頭烏黑油亮的黑發，又長又直。

　被連漪這樣盯著，司念愣了一下，笑著問，“我臉上有什麽嗎？”

　“沒有。”連漪低頭喝著咖啡，怎麽就想起了鬱遙，明明一點也不像的兩個人。

　還記得當年她這樣盯著鬱遙看時，鬱遙只是冷著一張臉，沒有絲毫反應。

　連漪也是剛調來寧城這邊的設計院，因為資歷在那，所以才能接下城北開發的項目。司念是助理建築師，又是連漪小幾屆的校友，正好配合連漪工作。

　“司念，你是本地人嗎？”

　“是啊，打小就在這邊長大。”

　“s大的櫻花還開著吧？”

　“嗯，不過想看的話，要抓緊時間了，花期就要過了。”

　“我記得也是。”

　司念很熱情，“師姐，你要是想看，周末我陪你去？”

　“不用，我只是說說。”

　“沒事，你別跟我客氣。”

　人家一片好心，連漪不好意思一直拒絕，也沒再繼續說下去，隻當做是同事間的客套話。

　爾後，有人敲門進來，“連工，下午有個會議，別忘了。”

　“好。”連漪點點頭，下午是同明瑞、華恩兩大集團的項目合作見面會，這是她轉到寧城設計院接手的第一個項目，又是個香餑餑，自然會放在心上。況且，這個項目牽扯到她將來的晉升。

　會議地點剛好是在明瑞。

　下午三點，連漪的設計團隊集體出席。

　這次會議在明瑞進行，鬱遙順理成章主持會議。

　在入會議室的走廊上，程語霽團隊和連漪團隊迎面相遇。

　程語霽笑得春風滿面，“老同學，我們終於有機會合作一次了。”

　“還多謝程總的信任。”

　程語霽和連漪碰巧是國外留學時的校友。

　“我當然信得過你，有必要叫得這麽生分嗎？”

　連漪笑著不語。

　“連漪，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你們肯定談得來。”程語霽遠遠看見鬱遙頂著一張“高冷臉”從會議室裡走出，潛意識覺得鬱遙跟連漪會是知音，兩人性格都有些寡淡。

　在連漪想問程語霽是誰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鬱遙幹練地朝她們走了過來。

　連漪看到鬱遙時很意外，但鬱遙看到連漪時，沒有一絲驚訝。

　“程總。”鬱遙輕聲跟程語霽打了招呼。

　“鬱總，還是我來介紹吧。”程語霽站在中間，“連漪，項目主建築師，我老同學了。”

　又跟鬱遙再遇，連漪一時都忘了程語霽在說些什麽，如果當年她沒有跟鬱遙分手，她們現在還是會在一起嗎？

　就在程語霽要介紹鬱遙時，連漪開口，“鬱遙，又見面了。”

　“你們認識？”程語霽詫異。

　鬱遙嘴角浮起禮節性的笑容，“也是老同學。”

　“高中同學。”連漪的目光鎖在鬱遙身上，許多年後再遇，還是被她驚豔到，今天的鬱遙，甚至比往昔還要光彩耀人，站在人群裡，永遠是最拔尖的那個。

　程語霽笑，“咱們今天是老同學聚首了？緣分。”

　這次會議，鬱遙主要闡述了項目的主打理念。會議結束以後，作為東道主的明瑞，給大家安排了晚宴，酒桌上交朋友談工作，往往效率更高。

　“合作愉快。”按照常規流程，鬱遙和連漪碰了酒杯。

　連漪突然心有不甘，難道她們再見面，就只能說一句合作愉快嗎？

　“改天，我請你吃飯……”

　“那怎麽好意思，應該我請你和程總。”

　鬱遙簡單一句話，再一次強調了她們間冷冰冰的合作關系。

　分開後的前兩年，她聯系過鬱遙想要複合，但她和鬱遙的關系已是覆水難收。

　如今再遇上，她本來不應該奢望什麽，可就是不甘心。

　連漪心裡清楚，鬱遙是不會回頭的人，可多希望她能再給自己一次例外，就跟當年一樣。

　“師姐，你不舒服嗎？”司念坐在連漪身旁，看她臉色不太好，還有些魂不守舍，從下午開會時就是這樣。

　連漪喝了一口酒，“沒事，有點累。”

　“那少喝點酒。”

　晚上十點，結束應酬。

　鬱遙走出酒店，才剛到點，小妖精來電，“需要免費代駕服務嗎？”

　蘇默言知道她今天有飯局，鐵定會喝酒。

　依鬱遙對蘇默言的了解，不管自己讓不讓她來，她都會過來，索性直接說道，“嗯，需要。”

　“等我五分鍾，我馬上就到了。”

　果不出鬱遙所料，蘇默言這是先斬後奏，已經奔了過來。

　“鬱遙……”等人都散盡以後，連漪看鬱遙還留酒店，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上前，“我們送你回去？”

　“謝謝，不必了。”

　“明天一起吃飯吧，就我們倆，敘敘舊也好。”

　鬱遙終於放下了端起的架子，實話實說，“連漪，沒必要了。”

　“你還是一個人……”晚上在飯桌上，連漪聽到公司高層在和鬱遙說笑，聽到鬱遙跟自己一樣，還沒結婚時，越發按捺不住自己心底的蠢蠢欲動。

　“不是，”鬱遙乾乾脆脆地回答，也不想跟連漪過多解釋，“還是隻談工作吧。”

　連漪還想說點什麽，鬱遙已經走了。

　十點十分，蘇默言打的去了酒店，剛好瞟見鬱遙，看見周圍沒什麽人，她伸手從背後抱了抱鬱遙，“免費代駕來了，我是不是來晚了？”

　鬱遙身上帶著一點點酒氣，蘇默言也覺得好聞。

　“我自己回去就行，非要過來。”蘇默言臉上化著淡妝，穿著打扮也是簡單休閑。

　蘇默言轉到鬱遙面前，牽她的手，“想你啊。”

　也不過十幾個小時沒見面而已，這樣肉麻兮兮的話，蘇默言總是輕而易舉掛在嘴邊。

　鬱遙說她，“半小時就回去了。”

　“我樂意。”蘇默言習慣了鬱總口是心非的傲嬌。

　“回去吧。”的確是如此，鬱遙嘴上一套，其實心裡又是另一套。每回參加完這些應酬，心情都有些厭倦煩悶，有人可以陪著自己，會好很多。

　蘇默言看到不遠處有冰淇淋店，拉了拉緊扣著鬱遙的手，朝她揚頭道，“免費代駕，你請我吃個冰淇淋。”

　提起冰淇淋，又想起許多事情，鬱遙牽著蘇默言過去，給她點了個草莓味。

　蘇默言吃冰淇淋，鬱遙就盯著她看，十分明目張膽。她身上絲毫沒有十五年前的影子，當年那個肉乎乎的小不點，現在又高又瘦。

　“就算我長得好看，你也不用這麽看我吧？”蘇默言發現鬱遙一直望著自己，頗為自信地說道。

　鬱遙想起十五年前，突然伸手揉著蘇默言的臉，歪頭感歎一句，“小時候還肉乎乎的，怎麽變成這樣了？”

　又高又瘦，再少點肉就成了骨頭架子。

　衝著鬱總歪頭揉臉的可愛行為，蘇默言就覺得她像是喝醉了，不知她今晚喝了多少酒，雙頰微紅，比平時少了幾分清冷，尤其是笑起來時，還有看自己的眼神……要不是現在在街上，蘇默言早已克制不住衝動去強吻她。

　“司念，你停一下車。”汽車繞出露天停車場時，連漪好像又看到了鬱遙的身影，下意識讓司念將車停一下。

　“嗯？好。”

　汽車停在街邊，連漪隔著車窗往外望去。

　是鬱遙，她身旁還有一個女孩。

　“有這麽好吃？”鬱遙幫蘇默言撥著頭髮，每回見她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她們吃的不是同一種食物。

　蘇默言把自己吃剩的半個冰淇淋喂到鬱遙嘴邊。

　“吃成這樣給我……”

　鬱遙嘴上這麽嫌棄說著，卻傾過頭要去嘗。蘇默言反應快，順勢收回手，見著旁邊沒人，飛快地在鬱遙唇上親一口。

　“蘇默言。”

　“不敢了不敢了……”佔了便宜以後，蘇默言笑著，趕緊向鬱遙認慫。剛剛給她第一口不吃，偏偏要嘗自己吃過的，蘇默言覺得，鬱總可能要比自己想象中有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