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言盯著她, 鬱遙, 我賴定你了。
這時, 鍋裡的水沸騰翻滾, 該下面條。
鬱遙也沒吃, 所以下了雙人份。
蘇默言站到一旁, 只是看著鬱遙下面給自己吃,都一直勾著嘴角, 面帶微笑。
鬱遙七月底去大阪,想過見自己吧,蘇默言翻著手機裡她和鬱遙的聊天記錄, 原來那段時間,鬱遙一直在主動聯系她。
蘇默言後悔,為什麽當初沒有察覺。
鬱總又現實又沉悶, 這樣一個人,多不容易才能主動一回, 從七月底以後,蘇默言就沒有回過她的消息……此時望著鬱遙的背影,蘇默言突然覺得,是自己讓她受委屈了。
鬱遙對她的好,蘇默言現在才完全明白,鬱遙煲湯送到醫院來, 自己卻在趕她走。這個悶騷心裡得多難受,一想到這,蘇默言覺得自己就像罪人。
“嘗嘗鹹淡。”調好味, 鬱遙讓蘇默言過去。
“好香……”蘇默言邊說著。
鬱遙用小杓撇了一杓湯,送到蘇默言嘴邊,以前她也這樣,讓蘇默言嘗味道。
蘇默言站在鬱遙面前,雖然是喝湯,但她的一雙眼睛卻看著鬱遙不放,都不吹一下就要喝。
“小心燙。”還好有鬱遙提醒,“吹一下。”
“嗯……”蘇默言嘟了嘟嘴,認真吹著。
蘇默言喝湯時,鬱遙就細細盯著她低垂的眉眼,這半年,鬱遙不是不想她,可蘇默言的態度,讓鬱遙不敢去想,鬱遙總覺得蘇默言是她“留不住”的人。
“好喝……”蘇默言抬眸,發現鬱遙似乎在“深情”地望著自己。
鬱遙垂下眼簾,“去外面等著,馬上就好。”
“好。”這一個眼神,就足以讓蘇默言開心半天。
沒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青菜肉絲面擺上了餐桌,一碗臥了枚糖心荷包蛋,一碗沒有。
鬱遙把有糖心蛋的那碗送到蘇默言面前,冰箱裡只剩下這麽一個雞蛋,蘇默言愛吃糖心蛋。
蘇默言見了,“我們一人一半。”
“你吃吧。”鬱遙已經摘了圍裙,開始吃麵。
蘇默言的右手不太會使筷子,她從小就是左撇子,那時候蘇應忠沒少打她的手,想讓她換回來,但她母親護著她,還說,左撇子是聰明的象征。從此,蘇默言吃飯寫字,都用左手。
只是現在蘇默言左臂打上了石膏,動彈不得。
一個荷包蛋一分為二,蘇默言右手使著筷子,夾起荷包蛋,顫顫巍巍地送到鬱遙碗裡,笑著說,“一人一半。”
鬱遙看著半邊荷包蛋,抬起頭,是蘇默言的笑臉,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還有一顆小虎牙,“還不吃,待會兒涼了。”
“嗯。”蘇默言的右手實在是笨,本來面條就難夾。
鬱遙面條才吃了小半碗,就看見蘇默言掉了三次筷子。
蘇默言光看著面條,聞著味又吃不上,饞得慌,索性用杓,卻又只能喝上湯。
鬱遙看不下去,蘇默言右手真是一點都不會使,鬱遙坐到到蘇默言身邊,拿過一雙筷子,端過面碗,和那晚在醫院時一樣,去喂她。
“你先吃,我不餓。”蘇默言見鬱遙也只是吃了幾口。
“我吃飽了。”
看著鬱遙手裡的面條,蘇默言突發奇想,自以為聰明地說,“要麽……你先吃一口,再喂我吃一口。”
蘇默言揚起半邊唇,像是在壞笑,她這副模樣,像極了剛去公司入職時,眼神對鬱總滿是調戲。
“別鬧。”鬱遙聽她一說,微微蹙眉。
蘇默言腹誹,正經的鬱總果然沒有答應這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啊。
鬱遙一口一口喂著,蘇默言就乖乖接著,她好看的臉近在咫尺,還有比現在更幸福的時刻麽?如果有,那就是吻她,蘇默言盯著鬱遙的紅唇,有點想吻她。
只是不敢。
“我吃飽了。”這是蘇默言頭一回沒有吃完鬱遙煮的面,她怕鬱遙這樣喂她,會累。
“就吃這麽點?”
“晚上要少吃,我減肥。”
整一骨頭架子,鬱遙忍不住說她,“太瘦了不好。”
“我是該瘦的地方瘦,”說到這裡,蘇默言臭不要臉朝鬱遙挺了挺胸,對自己的身材頗為自信,“該有肉的地方有肉。”
蘇默言的身材確實有料,她以前也給鬱遙見識過。
“……”鬱遙無言以對,還以為她出去一年變化多少,還是正經不起來。
可相對於沉悶寡言的蘇默言,鬱遙更喜歡看到她這樣,至少笑起來時,是由心的。
“我打算回國發展。”蘇默言喝著水,突然跟鬱遙說道,其實這句話,蘇默言早在七月份就想當著鬱遙的面,告訴她。
“回國?”鬱遙還是意外。
“其實,我從沒想過去日本。”蘇默言向鬱遙坦然,“我去大阪,只是頭腦一熱……”
如果不是去年平安夜,鬱遙拒絕了她,她不會心情萎靡,如果不是心情萎靡,她也不會去大阪工作。
“你對我很失望吧?”蘇默言這樣問鬱遙,想來平安夜那晚,鬱遙並不是絕對拒絕了她,只是讓她深思熟慮些,然而,她卻選擇了一走了之,“我不應該那樣走的……”
那一次,鬱遙是對她失望了,蘇默言的離開,越發讓鬱遙看到了她的不成熟。
“你有選擇的權利。”鬱遙說,不管蘇默言選擇什麽,她都會尊重。即便她喜歡蘇默言,但蘇默言如果向往滿世界飛的自由,她也會放手。
“可我後悔了……”蘇默言道,她去大阪的前半年,都在想這個問題,“你說的對,我很衝動,也不夠冷靜……但有些事情,我是認真的。”
“默言……”
“我跟你講個故事,我在大阪聽到的。”
“嗯。”鬱遙靜靜聽她說。
蘇默言給鬱遙講了藤原社長和藤原夫人的故事,她當時聽了以後,就想起了她跟鬱遙。鬱遙跟藤原夫人一樣,追求安全感,可自己又偏偏像藤原社長,總給不了別人安全感。
她想,和鬱遙在一起的第一步,不是去熱烈的表白,不是說甜蜜的話語,更不是海枯石爛的承諾,而是能讓鬱遙感覺到她的真心,和鬱遙想要的那份安定感。
蘇默言覺得,這或許是鬱遙不能接受她的最大緣由。以前的蘇默言總是很理想化,覺得喜歡就能在一起,不得不說,鬱遙讓她認清了現實,也教會了她很多。
“……我不是喜歡滿世界跑,我只是沒找到停下來的理由。”蘇默言第一回 這樣和鬱遙談心,平平靜靜地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我養了兩隻小貓,特別可愛粘人,我每次抱著她們時,就在想,如果我愛的人也在身邊就好了……”
每次提到那兩隻小貓,蘇默言都一臉笑意,那兩個小家夥是她在日本時最大的安慰。而說“我愛的人”時,蘇默言抬起頭,對上鬱遙的目光,她沒直接說出來,但希望鬱遙可以感覺得到。
此時,鬱遙能感覺得到,也能感覺到蘇默言的變化。一年前,她們就像兩根平行線,怎麽都談不到一塊兒,再回來,蘇默言變得成熟了。
蘇默言養的那兩隻小貓,一隻叫草莓,一隻叫甜筒,鬱遙懂其中的含義。
“我想留在寧城,因為我找到了停下來的理由……”你就是我駐足的理由,蘇默言用期盼的目光望著鬱遙,問,“你會支持我的,對吧?”
鬱遙會心一笑,“會……”
蘇默言也笑,笑中又像是含著淚花,一年的等待,誤會與錯過,不是她們之間的結束,而是開始。
“處理好那邊的工作,我就回來。把草莓和甜筒都帶回來,你一定會喜歡的,她們也會喜歡你。”蘇默言的眸子裡閃著光。
想起那兩隻肉乎乎的貓咪,蠢萌蠢萌的模樣,一向高冷的鬱總,臉上也不禁浮起笑容。
蘇默言癡癡看著鬱遙的臉,她對鬱總的笑,真是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一月一日,又是新的一年。
從十二月開始,雪就一直下著,積了厚厚一層,銀裝素裹,好久沒看過這麽美的雪景。
鬱遙剛下班到家,就接到一個電話,是小妖精,她存蘇默言號碼的時候,不由自主就打了“小妖精”三個字,可能覺得適合吧。
後來,蘇默言看到鬱遙給自己號碼的備注,突然覺得鬱總這人,其實也挺有……情趣的。
這段時間,跟鬱遙通話最多的,就是小妖精。
鬱遙一接通電話。
蘇默言問,“你到家了嗎?”
“剛到。”鬱遙換下鞋子。
“你去陽台一下……”
“什麽?”
“你去陽台一下,”蘇默言在電話那頭憋笑,還繼續假正經地說了一聲,“我送個禮物給你。”
“又弄什麽?”鬱遙半信半疑。
“你去嘛~”蘇默言順便撒個嬌。
鬱遙依她的話,推開客廳的落地窗,一瞬間,寒風卷著雪花飄進屋子,凍人。
“你到了陽台嗎?”蘇默言仿佛聽到北風呼呼的聲音。
“到了。”鬱遙四下看了看,並沒有什麽特別,也不知道蘇默言又弄什麽花樣。
走到陽台,鬱遙才發現隔壁陽台的燈亮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搬來的新住戶。她記得上個月,隔壁的女孩子一年租期滿,就已經搬走了。
“禮物來了……”蘇默言邊說著,然後走到了陽台上,鬱遙果然就站在隔壁。
“新年快樂——”隔著兩米的距離,蘇默言朝鬱遙喊道。
話筒裡和身側,同時傳來蘇默言的聲音。
鬱遙轉身,天空中夾雜著小雪,蘇默言穿著一件白色毛衣,站在她對面,左手還吊著繃帶,右手舉著手機,正朝她笑……
這就是“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