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來啦，真是不好意思，這麽晚還打攪你。”病床邊，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婦人起身，笑容憨實，“怎麽又買東西了。”

　“隨便買點。”

　女孩一見到蘇默言，掙著小身板從床上坐起來，黑亮的眸子裡閃著光，很安靜。

　蘇默言走到病床旁，彎腰摸了摸女孩的短發，打著手語，「想阿姨了嗎？」

　女孩點著頭，也用手語回應，「想。」

　“她今天有點發燒，又不肯吃東西，我也哄不好，她就聽你話。”說話的是明承，剛剛給蘇默言打電話的也是他，因為小花是蘇默言托他特別照應的，所以很上心。

　蘇默言輕輕揪了揪小花的小耳朵，「阿姨給你買了零食和玩具，但你要先吃飯。」

　小花又點點頭，很內向的女孩子。

　“這孩子就聽你的話。”小花奶奶在一旁說著。

　蘇默言三年前在外地旅遊時認識這孩子的，當時小花才兩歲不到，她是先天性聾啞，生活在無聲的世界。因為她，蘇默言還特意學了日常交流的手語。

　「阿姨，我想看新的照片。」小花拉著蘇默言的手，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

　蘇默言拉過一條椅子，「喝完粥再給你看。」

　她以前是每年去看小花一次，今年小花來寧城治療，而她恰好也回國了，所以見面更加頻繁。

　小花長期生活在山區，對外面世界的了解，大多來自蘇默言的照片，蘇默言會將旅行時拍攝的照片，整理成相冊送給她，小花就愛看這些。

　可能是因為孩子感受不到這個世界的聲音，所以那雙眼睛格外充滿好奇。

　明承極少見蘇默言對外人這樣貼心，可能這個孩子，在她心裡佔據了重要地位，“言言，我去巡房了。”

　蘇默言拿過仍是溫熱的粥，回首對明承說了句，“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小蘇，還是我來吧。”小花奶奶不好意思讓蘇默言喂。

　“沒事。”蘇默言不太會照顧人，喂粥的動作有些笨拙，但卻極有耐心，小花也張著小嘴一口一口吃著，十分乖巧。

　“奶奶，小花最近情況怎麽樣？”

　“醫生說現在治療還不算太晚，痊愈還是有希望的，就是時間問題……”小花奶奶說著，卻依然愁容滿面，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治療費用實在難以承擔。如果有錢，早就去治療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我去接個電話。”蘇默言手機響了。

　“去吧。”

　是明漫打來的，蘇默言走去走廊。

　一聽聲音就知道明胖嘴裡還塞著食物，“你什麽時候回來，我買了炸雞。”

　“晚點，你就吃吧，胖不死你。”

　掛斷電話，蘇默言發現鬱遙也剛從病房裡出來。

　“你爸沒事吧？”蘇默言走了過去。

　“嗯，在休息。”她不方面在醫院過夜，還有其他親人守著。

　“鬱小姐，”蘇應暉快走了過來，“我下班了，一起走吧，這個點了，要不我送你回去？”

　蘇默言走到鬱遙面前，“怎麽不見你關心我？”

　“誰打得過你啊，真的是。”

　蘇默言的武力值是公認的。

　鬱遙還沒說話，蘇默言先挽住了鬱遙的手臂，“叔，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你先走吧。”

　蘇應暉用眼神殺向蘇默言，不知道她湊什麽熱鬧。

　“蘇醫生，你先走吧。”

　兩人再一次聯手打發了蘇應暉。蘇默言很了解蘇應暉，剛開始追人的時候有無限熱情，沒兩天火就滅了，就圖一時新鮮。

　走廊裡只剩下蘇默言和鬱遙。

　鬱遙低頭看了看她們挽在一起的手臂，問了一句，“為什麽？”

　蘇默言還是牽著她，“什麽為什麽？”

　“沒什麽……”鬱遙是覺得，蘇默言似乎有意在阻止她跟蘇應暉的關系繼續發展下去。

　就算不說，蘇默言也知道她想問什麽，她對蘇應暉鐵定是沒意思，否則剛剛早跟著蘇應暉走了。

　“小蘇，我去趟廁所，你幫我看著小花。”

　“好。”蘇默言瞟了瞟鬱遙，“鬱總，你會帶孩子嗎？”

　“嗯？”

　蘇默言拉著她的手臂，“跟我來。”

　病床上，剛喝完粥的小花正捧著一本舊相冊看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注意到又有人進來了。

　蘇默言拉著鬱遙進去病房，“我‘女兒’，可愛吧？”

　小花有一點殘余聽力，能聽到些噪音，她抬頭，放下手裡的相冊，「阿姨，我吃好了。」

　“她是聾啞人。”蘇默言壓著嗓子對鬱遙解釋道，然後半蹲到床邊，「吃飽了嗎？」

　蘇默言再一次讓鬱遙刮目相看，她會手語，而且很熟練。

　小家夥本來有點認生，可見鬱遙進來，卻直勾勾盯著鬱遙看，還笑了笑，因為蘇默言對她很好，所以她潛意識認為漂亮阿姨都會對她好。

　居然不認生，蘇默言訝異，“她很喜歡你啊。”

　“是嗎？”鬱遙盯著那雙童真的眸子。

　“鬱總，你笑一個，對小孩也冷著臉。”

　“……”被蘇默言一吐槽，鬱遙都不知道要露出什麽神情。。。

　小花繼續看著手裡的照片，一臉向往。

　蘇默言半蹲在床前，「要聽醫生叔叔的話，等小花病好了，阿姨帶小花出去玩。」

　鬱遙雖然看不懂她在說什麽，但覺得有點暖。

　“…………我……”小花張著嘴，很認真地想說出一句話，可好半天才憋出一個“我”字，這是她唯一能發出的音節。

　看她努力的模樣，蘇默言有些揪心。蘇默言摸摸她的腦瓜，在她額頭上親一口，“乖。”

　小花泄了口氣，馬上又興奮地打著手語，「我很快就會好了。」然後右手拿過一本相冊，翻開，對蘇默言指著一張蔚藍色大海的照片。

　“她說她想去看海。”

　蘇默言又告訴她，「都帶你去。」

　小花略帶羞澀地抬了抬頭，指了指鬱遙，「這個阿姨會一起去嗎？」

　“她在說什麽？”鬱遙主動問了起來。

　蘇默言回過頭，近距離面對著鬱遙的臉，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半蹲在自己身旁，蘇默言望著鬱遙的眼睛，聲音很輕，“她說，想要我們一起帶她去。”

　“嗯。”鬱遙立即回過了頭，她也伸手摸了摸小家夥的頭。

　可能是第一次見面，小花還有些拘謹，但笑得很開心。蘇默言看得出來，小花很喜歡鬱遙。

　“她喜歡漂亮阿姨。”蘇默言又看向鬱遙，冷不防冒出這一句，潛台詞正是承認了鬱總的美貌。

　鬱遙沒接話，但是女人被誇漂亮，心情總會變好，鬱總也不例外。

　「我想看新照片～」小花纏著蘇默言。

　蘇默言拿出手機，她手機裡也有不少照片，她點開相冊，讓小家夥自己劃拉。

　鬱遙拿過那本相冊，上面有張蘇默言的照片，“我可以看看嗎？”

　“隨便。”

　蘇默言喜歡拍風景照，但小花喜歡看有蘇默言的照片，所以蘇默言給她整理的相冊，幾乎相當於個人寫真了。

　鬱遙翻著照片，這本相冊，能看到世界各地的縮影，“你喜歡旅遊？”

　“我不喜歡待在同一個地方。”應該說是她母親去世後，她才慢慢變成這樣，心情不好的時候，到處走走看看，就能忘記煩惱，這是她母親教她的。

　“那你肯留在公司上班，是個奇跡了？”鬱遙覺得蘇默言的性格並不適合走這條路，“如果你不喜歡，你可以跟你爸談談，沒必要委屈自己。”

　“你不是我，你根本不會明白。”

　蘇默言的自我，可以說是遺傳了蘇應忠。蘇應忠極度自我，他喜歡給人安排，覺得自己的想法就是天，跟他相悖就是錯，他不會給你其他選擇。

　鬱遙隱約覺得她心底藏著什麽苦衷，可是卻不願與人打開心扉，任憑別人誤解，她也滿不在乎。

　“她睡著了。”蘇默言小聲說道，拿走小花手裡攥著的手機，替她蓋好被子。還小心翼翼地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鬱遙開始對蘇默言好奇，蘇默言身上的種種，都讓她好奇。

　小花奶奶剛好回來，蘇默言離開前跟她打了聲招呼。

　時間不早，蘇默言覺得肚子有些餓，“鬱總，今天我你吃宵夜。”

　“不用。”

　又是熱臉貼冷屁股，蘇默言無語。

　鬱遙這才說道，“我請你吃。”

　她知道蘇默言現在身上拿不出錢，下午在便利店買零食的錢都不夠。說來也有意思，做慣了千金小姐的蘇默言，這種生活她竟然也堅持得下去。

　“上次你請我，這次我請你。”蘇默言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她寧願多還一些。

　結果，她們又去了一家面館。

　“你這麽喜歡吃麵條？”鬱遙光顧著看蘇默言吃了，自己卻沒吃兩口。

　“暖和。”

　鬱遙笑了，大熱天的說暖和。

　“還是你下的面條比較好吃。”蘇默言美滋滋地喝口湯，額上已經蒙了一層細汗，“你真的不考慮做餐飲業？”

　鬱遙依舊不接梗，抽了一張紙巾給她，忍不住問，“你跟那孩子怎麽認識的？”

　“你想知道嗎？”

　鬱遙表示默認。

　蘇默言醞釀了一下情緒，“我生的。”

　鬱總這回終於繃不住了，伸手戳了戳蘇默言的腦門，嚴厲批評，“沒句正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