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摘星感激洛恣, 這些天以來的重視與照顧並不作假。但是要讓他認作老師的話,卻會不自在。
他很鄭重,也帶著歉意地拒絕了。
少年的唇微微抿緊,唇畔的弧度平直, 那雙似泅開墨的眼, 也像落進了星光般透亮而專注。
被霽摘星拒絕,像是洛恣這樣性格驕傲的導師, 本應該被激怒才對, 他卻偏偏生不起氣來。
誰叫天才總是有特權。洛恣甚至主動讓步地想, 哪怕霽摘星可以不認他做老師, 也絕不能從指揮系轉出去。
與之相反, 索菲亞簡直是驚喜又熱忱了, 要知道就在十秒鍾之前,她還因為不一定能比過洛恣而惴惴不安。
但沒想到霽摘星會拒絕洛恣——也是, 洛恣那種脾氣, 當他的弟子也算不得什麽好事, 免不了會被日夜敦促鞭策, 是學生們最討厭的那類老師。
而她在某些時候, 卻怪討學生喜歡的。
索菲亞心花怒放, 恨不得現在便在乖巧漂亮的少年面頰上印一枚熱吻。而霽摘星此時微退開一步,少年目光清朗,定定凝視著她。索菲亞突然生出一種不妙預感, 但沒等她開口,霽摘星已經禮貌又生疏地道:“也同樣感謝索菲亞導師對我的偏愛, 但是我目前……”少年頓了一頓,似乎在思考措辭。
“並沒有要找老師的想法。”
竟然是也拒絕了索菲亞的請求!
其他的指揮系新生們有些咂舌,卻又覺得情理之中。
雖然索菲亞有著上將頭銜, 在軍部擁有實權,但將拒絕她的人換成霽摘星,好像也沒那麽難以理解了。
“而且,我也很喜歡指揮系。在畢業之前,應該不會向其他方向發展。”少年溫聲含笑,更是給索菲亞扎了一刀。
洛恣卻是覺得氣順了。
他擦拭了一下手中單邊的金框鏡片,從鼻底慵懶地發出一聲嗤笑。他不再看索菲亞,而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從他們身旁經過,又輕輕拍一下少年的肩頭,鼓勵道:“好好努力。”
霽摘星是他們作戰指揮系的新生。
洛恣目光中,都寫著這樣的傲慢。
索菲亞簡直要被氣得驚厥,她也高傲地看向洛恣,回以不屑的目光。
——只要鋤頭揮得好,什麽牆角挖不倒?
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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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預料,在那天之後,洛恣雖然沒再提過要將霽摘星收為弟子的事,但檢查布置策論的次數頻率卻沒有減少,甚至帶霽摘星參加過幾次高年級講座和活動。
當然,是以洛恣導師助手的名義。
長久下來,學院中的學生們,都知道洛恣導師有個得意弟子,十分偏愛,經常作為助手陪伴左右了。
索菲亞當然也不甘示弱,可偏偏霽摘星因為處於分化期的緣故,有學院特批下來的假條,上實操課的次數很少,一般是用虛擬星網訓練。所以每次索菲亞在實戰上指導的時候,都不為人所知。氣得索菲亞抓心撓肝,每天想著該怎麽隱晦暗示那些人,她也與霽摘星充滿了師徒間的其樂融融。
霽摘星被洛恣導師帶著參加高年級講座和課程,又仿佛找到了新的目標。
一年級的基礎知識對他而言,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但是高年級指揮系的課程,更觸及到實戰運用方面,還有許多關於機甲構成的知識點,都是霽摘星需要了解的地方。
他要學習的方面還有很多。
霽摘星開始向白澄池借高年級的教科書。
剛洗完澡的黑發少年吹過了頭髮,穿著白色寬松的睡衣,俯身在書桌前。
極為漂亮的兩瓣蝴蝶骨如振翅欲飛,勾勒出少年清臒的身形,他半踩著棉拖,偶爾露出的足背也纖瘦好看,淡青色的血脈在極白皙的膚上顯得分明。偶爾他不在意地動一下,也會露出一截漂亮的小腿來。
哪怕是相比Omega而言,霽摘星似乎都太瘦削了些。但是他身形比例好看,便顯得身量頗高,偶爾不含笑、而是神色冷冽地看著人的時候,也顯得十分颯遝。
就像其他年級的學生看到他的時候,大抵都會覺得這個無比漂亮的少年,性情應該是冷漠又高傲的。
也只有白澄池知道,霽摘星唇邊含笑望過來時,是多柔軟甘甜的模樣,他雖然心不自知,卻偏偏勾得人神魂顛倒。
連那雙黑眸裡,都似斂著瀲灩的光,舉止之間哪一處都招人喜歡得很。
也是這一點讓白澄池慶幸,霽摘星在他面前溫柔乖順,但在大多數陌生人眼前,都是漠然生疏,禮貌卻自持的模樣。
要不然白澄池實在是很難抑製住,Alpha對伴侶與生俱來的獨佔欲。
白澄池一走近,便見到霽摘星那隻光裸的、微微晃蕩的足踝,是極纖瘦的弧度,像是一握便能桎梏進掌中。
他的金眸又翻覆上深色,像蒙著層暗光。
白澄池極艱澀地挪開眸,盡量保持著鎮定神色,又上前貼近了些。
現在的霽摘星似乎處於苦惱中,無意間被指尖抵住的唇暈開淡紅色澤。
白澄池看著少年蹙著的眉,和反覆翻閱資料、輕叩的指尖。
畢竟霽摘星現在開始學習的,是四年級的課程。對於一名一年級新生而言,當然會顯得艱澀。
白澄池理解地想到。
他傾過身去,問霽摘星有哪些不懂的地方。
被高年級課程弄得有些頭暈目眩的霽摘星,在身旁人詢問之下,也並不猶豫扭捏,將那被重點標記過的知識點露出來,輕聲詢問。
極淡的香氣似乎又傳到鼻息之間,白澄池微微有些恍惚,金色眸眼更深了一些。然後他立即定神,看向霽摘星指向的那一點。
白澄池:“……”
倒並不是那題太難了,三皇子回答不上來。畢竟他所受的教育,其實已經遠超過了學院能授予的知識。
而是白澄池看著其中涉及的數系理論,微微無奈地道:“你已經看到六年級的課程了?”
甚至還是六年級後期,比較艱澀難懂的知識點。
霽摘星點頭。
“四五年級的已經看完了一遍——”霽摘星道,“但只是過了一遍,沒有很理解。”
白澄池知道霽摘星的學習習慣,他說的“過”了一遍,至少是弄清楚了初始原理。而這樣可怕的學習進度,甚至讓白澄池開始猶豫,要不要也努力鞏固一下理論課程,要不然他可能很快就教不上霽摘星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俯身更好“看清”那段理論,也更捱近了霽摘星。
白澄池不算是一個好導師。
他為霽摘星解釋的方法都很跳脫且另辟蹊徑,不太容易被理解吸收。奈何霽摘星是一個好學生,實在一點便通,最後連白澄池都想著,自己是不是有這方面的天賦了。
毫無自知之明的白導師教學完,見到少年還垂著眸在終端上實踐原理,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來。
他對霽摘星的課程安排記得很清楚,比如明天下午兩點,指揮系一年級沒有課程。
但是他們指揮系四年級,卻安排了關於歷史戰役複盤的理論課程。
白澄池忍不住道:“明天下午,你要不要來和我一起上課?”
霽摘星微頓:“去蹭課?”
這麽說倒也沒錯。白澄池道:“學院沒有關於這方面的規定。”
既不阻止,也不鼓勵。
只要能將本系的學分成績修滿,學院對學生個體的干涉很少。
又不是什麽特殊課程,這類的理論課,的確是其他系或者其他年級的學生來旁聽,也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白澄池之前聽說過,要是關系親密的伴侶,他們會在上完自己系的課程後,去旁聽伴侶的課程,增加相處的時間。而他們這樣做……不就和那些黏黏糊糊的伴侶一樣?
也不知會不會被其他人發覺,然後暗下不滿他們未免太過粘膩。
白澄池雖然這麽想著,內心卻生出一點期待來。
霽摘星也有些動心,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