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能看出來, 這份有關玫瑰戰役的分析有多複雜細致,光是繪製的示意圖,所耗費的心思都絕不是朝夕間便可成的。
但洛恣驚異的點正在於此,霽摘星竟然能在短短兩天中交出這樣無限趨於S評分的答卷。
而現在霽摘星告訴他, 這樣的策論並不只有一篇。
洛恣卡在以為已經結束的文章界面, 僵硬的指尖在空中劃動,第二份策論展示在眾人眼前。
洛恣想著, 既然是“補充衍生”, 應該是在第一篇策論的大方向上研究的, 篇幅不會太廣, 理論也會粗糙一些。
但緊接著入眼的是同樣整潔漂亮的排版, 對策論一中提及的實驗數據和機甲陣列適配性沒有再進行分析, 但注解了許多微小細節,說是補充也未免太過謙虛。
這是一份在策論一的基礎上, 而顯得更加成熟的答卷。
洛恣翻閱後, 比先前沉思的時間更久。
這位格外任性而苛刻的導師, 之前還會在空暇中為他的學生少許提點解釋, 現在卻像自動屏蔽其他, 只剩和霽摘星的問答。
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學生, 而更像是年輕的對手。
“五千名機甲戰士的隊列形式?”
“嘎什隊列、華中隊列和落隍的混合形式,根據人數多少由三梯隊間轉換。”
“戰略地形的推測依據?”
“菲利斯當地的地形由99%以上的硫化水構成,本土星域生長的異族難以抵抗旱原。”
“為什麽單單選擇了阿窮諾絲算法?”
……
黑發的少年從容不迫, 大致因為他如今氣勢太盛,以至於那張過於美艷而顯得像Omega一樣不具備攻擊性的容貌, 都變得格外強勢的惑人心神起來。
像是夜中之星,無比明亮。
那些注視著霽摘星的目光,也漸漸從單純對美的欣賞, 變得摻雜了其他的渴求在其中。
洛恣這個時候,已經從導師椅上起身了。他緊緊盯著霽摘星,像是尋覓到了獵物的凶獸,眼底滿是狂熱的光芒,與他那天生冷淡的性情極不相符。
他的身量簡直高的可怕,一站起身,予人的壓迫感便更重。
“那麽,最後一個問題。策略成功率是多少。”
這下霽摘星微頓了下。
漂亮蒼白的少年便那樣注視著他,輕聲道:“18%,閣下。”
這個成功率與先前驚豔的41%相比顯然很低,但是它又是不同於之前的。是一個切實可行,能真正在戰役中實施的計劃。
洛恣微微歎息。
他現在心裡有種難言的暢快和驚心,霽摘星給予他的驚喜太大,以至於他有些難以置信,能在教導的一年級新生中碰到初綻光芒的璞玉。
但這樣的歎息在霽摘星看來——
那就是十分的失望了。
霽摘星的神色依舊沉靜,旁邊那些同級生的注視十分灼熱,倒也沒影響到他如今的情緒。
兩天的時間還是太過短暫,便是霽摘星在深眠藥劑的輔助下,能騰出的空暇也有限。
少年微抿了抿唇。
他原本的計劃中有第三篇策論,是在更貼合實際的實現率和成功率中取決平衡,這樣的分析趨近中庸,卻是他如今的最佳抉擇。
但終究因他學識有限、時間不足的緣故,僅寫出了兩篇策論分析,而這兩篇的缺陷處都十分明顯。
霽摘星並不滿意。
以己度人,他覺得導師也並不滿意。
“洛恣導師,”霽摘星平靜地道,“一周後,我會遞上修改後的課題分析。”
洛恣又是微怔了怔。他頓時將原本想脫口而出的“你做的很好”,改成了另一句。
“好。”洛恣道,“我等著你。”
因為他這段話的語調說的僵硬而急促的緣故,比起鼓勵,倒更像是冷漠的挑釁了。
哪怕是洛恣自己,話音剛落,他都覺得他這樣有些過於冷硬了。但是慣來高傲的導師閣下,還未學會如何放下苛刻傲慢去鼓勵別人,於是他異常糾結地皺了皺眉。
……看上去更凶了些。
霽摘星堅定了完善策論的想法。
洛恣又一時無話,冷淡接了句“下課”,便選擇離開課室。壓抑住了想瞬間回到院長辦公室,給每一個好友發通訊炫耀今日驚喜的心情。
也就在白色風衣的導師踏出課室的一瞬間,教室中還留存的新生們頓時躁動起來,幾乎像是一擁而上——包圍住了霽摘星。
當然,他們仍然維持著貴族出身的良好禮儀,掩了掩過分直白的反應,無辜乖順地看著他們中間漂亮的少年。
然後露出最善良無害的一面,上前接近他。
這些新生們當然都是很自傲的。
被一個冷淡漂亮的美人拒絕,驕傲或許會令他們猶豫。但是當這個美人展現出遠令人傾心的魅力的時候,被拒絕算什麽?
哪怕隻搭上一句話也好。
而新生們開始接近他的時候,才發現被他們窺伺已久的少年,並不像想象中那樣高傲。
他十分有耐性地回應著。
有時會禮貌性地微笑起來,唇瓣微微彎起時,讓每一個見到他笑容的人都像舔到蜜般醉人。
於是新生們內心更熾熱了。
漂亮內斂,卻比誰都大的Alpha小姐開始邀請霽摘星出席某日的聚會;那些世家少爺們反而委婉一些,詢問著有關戰役的策論信息。
某個在指揮系裡,行事孤僻的世家繼承人也忽然擠了進來,對著霽摘星伸出了手。
——他便是那種雖然實操成績很好,理論卻爛得徹底的典型,此時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人,修長而隱含著恐怖力量的手便伸在霽摘星的眼前。
旁人對他的插隊很是不滿,只是看清是誰後,又惱火地隱忍下來。
“我叫舟登寒。”那手伸在空中許久,來人卻一點不尷尬,“認識一下?”
“以後你可以教我寫這些課題,我教你操作機甲。”舟登寒道,“在駕駛機甲方面,我操作還可以。”
——並不僅是還可以。
那些新生們都知曉,舟登寒是跟隨父輩上過戰場殺過敵的戰鬥瘋子。見過血,便尤其的狠戾。
舟登寒的聲音在一眾人中,十分清朗。而且他一說話,旁人便停下來了,讓霽摘星免去了一些應對不及。霽摘星看著眼前少年極其俊朗開明的笑容,和他握手。
“你好。”霽摘星微抬起眼,鴉翅般的睫羽微一顫,“我叫……”
“霽摘星。”在他回答之前,已經有人提前說出了這個姓名。
眾人詫異間望去,發現那人是新生中已經很有名望的裴明。
裴明神色漠然,倒是沒看向霽摘星這邊,眉眼有些煩躁,和他身旁的一年級生說道:“那是個借讀生。”
他的語氣算不上厭惡,卻也能讓人聽出其中的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