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總歸還躺在董家的床上。
霽摘星微抿了抿唇, 神色鎮靜地道:“那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少年光裸的足部落在木質地板上,可見到那精巧的足踝,和仿佛沒見過陽光似的養成的雪白的膚。他皮膚白得近透明般, 更能隱約見到淡青色的血管, 還有少年乾淨的足趾。那一圈都比同齡人要小了個尺寸般,可以輕易地挽在掌間玩弄。
董靈的目光, 像是不經意間盯久了點, 目光極細致地掃弄過他的足趾, 像是含弄般地舔舐過每一寸, 鮮明昭彰。
霽小少爺忍不住微咳了一聲, 喊他:“董叔叔。”
董靈平靜地收回目光, 沒一點情緒波動般地應了聲,無比自然地道:“要不要叔叔送你回去?”
董家的別墅位置雖然有點偏, 但打車還是打得到的。霽摘星正準備拒絕, 便聽董靈提醒他:“從市區喊司機來的話, 大概要一個半小時。小少爺, 下午的課可能會遲一點到了。”
“……”霽摘星從善如流地改口, “那謝謝董叔叔。”
董靈的唇不經意地彎了彎。
直到上車的時候霽摘星才想起來, 為什麽董靈會知道他下午有課。
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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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摘星準備好提前申請單人住宿或者校外住宿了。
並非是和室友相處不如人意,事實上這樣輕松的大學生活,他還有些享受。但霽摘星和天師世家那群人幾乎到了敵對地步, 已經做好以後會遇見許多棘手麻煩,乃至影響生活學業的準備。恐怕遇見鬼怪都是尋常發展了, 便實在不好再留在宿舍裡,給旁人帶來麻煩。
但事實上,生活簡直非同一般地風平浪靜起來, 直到霽摘星申請選修金融的績點成績通過,被批準申請後,都再沒碰見過詭異的事件。
好像忽然從靈異位面,變成了再單純不過的校園位面。
到大二的時候,霽摘星還是搬出去了。
這次卻是因為他開始學習打理公司財務,進學之外的時間被壓縮得很緊,便不再好住在寢室,而是繁忙於學習工作間。
以霽女士的公司規模,其實要是霽摘星繼承下來,完全不必如此辛苦。只要不想著在十年內實現迅速的市值擴張,霽氏財產的積累足以在極穩妥的投資下都實現盈利,霽摘星接手以後,只需要聽取財產顧問的意見和下屬的報表參考,便已經能算作交接完成了。
但霽摘星偏偏不滿足於此。
他的野心並不算大……只要能製裁牽製好那些天師便可。
雖然這麽久以來,那些天師好似並未出手,但霽摘星也沒有放松以一個“普通人”身份的對抗。
因為天師身份的特殊性,善後靈異事件以及特殊場合的清場都需要大量的財力支持。作為更擁有超常力量的天師,自然不屑於去處理庶務,經濟來源於在幫各類世家解決麻煩後的金錢報酬,而霽摘星要從這一方面步步封鎖,甚至私下訓練過有天賦的下屬學習咒術,投身建築設計行業,改變那些世家財團的風水局,一勞永逸地解決撞鬼源頭。
又支持部分並非是天師世家的傳人、外姓弟子的靈力者除去邪祟,哪怕是抓無人懸賞小鬼也有經濟支持,可以來霽家分支換取錢財,不必於因此捉襟見肘,甚至受傷後也得不到救治,越來越學會明哲保身的道理。
這些當然是很小的動作,天師世家甚至未曾發現自己不可撼動的地位因此出現了可替代性,反而因不用為清理那些小鬼而動用人手感到十分滿意,覺得近來的各界的確安穩許多。
一直到他們想對霽家出手時,才會發現脖子上已被套進了鎖鏈,輕輕一束,便能扼住呼吸。
不過這些天師們,直到現在都未觸動那根弦,連霽摘星都有些難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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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摘星就讀A大的第三年。
因為他目前的特殊情況——和看在那新建立起的科研室的份上,霽摘星只需要修滿每科的成績和績點便能順利畢業了。
他待在A大的時間極少,不過哪怕是最古板的教師,對這個學生都異常滿意。誰叫霽摘星每次回A大的時候,都負責參賽參獎,以至這一屆語言、金融專業的獎項十分輝煌,負責帶隊的導師更省心省力,隻用負責準備獲獎致辭就好。
更在其他名校都打出了名頭,尤其是與A大並稱top3的B大、C大屢戰屢敗,還沒這麽在A大面前這樣吃過虧,導致A大全體師生都身心暢快。
只是那些教授也會偶爾疑惑,為什麽其他學校的人明明打聽到霽摘星也會參賽,桂冠早是囊中之物,還偏偏要來參加,而且競爭比以往同重量級的獎項都要更激烈些,好似故意要挑戰自我似的。
誠然,這裡面當然不少因屢戰屢敗而激起了火,想要更努力追逐、能搏贏一局的,但還有更多人……就是衝著霽摘星本人去的。
誰不知道A大那位不僅是獎項收割機,還……長得特別好看。
連A大的學生,都很少有機會能見到霽摘星。想要追人,便也只能通過短短幾天參加各種比賽的時機了。
雖然他們的行為,因為過於緊張、還有情敵虎視眈眈的攔截而顯得分外含蓄,隻給霽摘星留了一個“參賽同學都很熱情”的印象。
除了比賽地點和公司,霽摘星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家裡了。
從某一天開始,董家家主的拜訪開始異常頻繁起來。
在霽父的印象中,董靈雖然是他的好友,兩人卻很少登門互相拜訪。但和朋友關系更親近一點,又不是什麽壞事。他開始十分熱情地帶朋友參觀霽家、他的畫室,還有介紹霽摘星小時候玩耍的地方和過去的某件物品的回憶。
因為每每到介紹後者的時候,董靈的話總會多一些,得到了反饋的霽父便會下意識地多說點,然後見到好友恍然、羨慕的神色,還會很得意洋洋。
“要不然你也生個兒子?女兒也好,貼心小棉襖。”霽父驕傲地道,“不過能不能像摘星那樣可愛,我不敢保證。畢竟我兒子那樣萬裡挑一的出挑,也是很不好找的。”
董靈便微笑配合:“是,很不好找。”
所以你家這個,不如讓給我。
每次都能得到對兒子的誇獎的霽父,當然更加高興,和董靈的好友關系便更親密。原本並沒有什麽生意往來的兩家,也開始有了很多工作上的接洽。更多時候負責去接洽的人,自然是霽摘星了。
“老奸巨猾”這個屬性仿佛完全不曾體現在董靈頭上,和霽摘星這個“晚輩”接觸的時候,更是讓利為主,於是連不怎麽熟悉這位董家家主的霽女士,也開始覺得丈夫交的朋友品性純良,很讓人放心。
董靈來霽家的次數太多,只怕比回本家都勤。所以他每次來的時候,都能見到霽摘星。
霽小少爺最近愛上了畫畫。
他的興趣導向,也很大元素上有霽父的影響在。
霽父最開始教他技巧,最後卻是怕限制霽摘星的靈氣,不敢再插手。不過每次溜進霽摘星畫室的時候,也總會對那些畫雙目放光,孜孜不倦地誇獎起來,用辭直白的每回都會讓霽摘星面頰有些發紅。
——但這絕不是父愛濾鏡。
哪怕是對藝術比較遲鈍的霽女士,見到霽摘星的畫時,也會下意識地發出讚歎的聲音。
畫面無一處不漂亮,是極其精致雕刻而成的藝術品。
那其中所蘊含的畫者的情緒,無比漂亮獨特的畫風,足以自成一派,就算是霽父這樣的畫家,都不敢再當霽摘星的老師了。在霽父看來,兒子唯一缺少的,也不過是因為開始作畫的時間還不夠充裕導致的技巧性的缺失,除此之外,已經堪稱完美了。
董靈每次來霽家的時候,總是要帶上一些小禮物的。最開始是送給霽父或霽母,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便漸漸轉送到霽摘星手裡,也有一份了。
最近霽摘星開始學畫,他送的便是些極其珍稀、接近滅絕的顏色材料。譬如索墨裡海溝生出某種螺殼為主料製成的“沙蒙紫”、三角深淵峽谷裡的古藤根製成的“聃金”,這些都是哪怕霽家身為江城首富,也很難尋覓到的顏料,送到霽摘星手中,連霽父都饞得不行,拚命暗示好友也送自己一份。無果,便向霽女士撒嬌抱怨。
霽摘星在幾年裡,已經習慣下收了禮物,隨即開始認真思考,這次要用什麽比較具備心意,同樣也價值不菲的禮物回贈……這也是幾年養下的習慣。不過最近的回禮,也是越來越難想了。
董靈便在一旁,含笑注視著他。
那幾乎是類似假面般客套尋常的神情,卻偏偏在眼底透出一點溫柔來。
霽女士在二樓看見兩人相處的畫面。
縱使她先前也看見過幾次,應當已經習慣了,但這個時候還是微微沉思,有些疑惑地對丈夫道:“你覺不覺得,董靈他對摘星,好像有點……”
“是啊。”霽父認真道:“他對星星很不錯,當親生兒子似的寵。”
霽女士的思緒好像在那一瞬間被打亂了。
她微有些疑惑地道:“是、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