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感慨在天道公會同時上演, 只不過這次換了個角色對象——
綠松被踢出誅仙閣後,著實為誅仙閣添了不少麻煩, 他也以此為投名狀,轉而加入了規模更大的老牌公會天道,也只有天道還能護得住他,繼續和誅仙閣作對。
有過背信棄義的行徑,綠松在天道內其實並不為人所接納。不過綠松先前能以不怎麽樣的手法在誅仙閣左右逢源,當然還是有些手段的,很快便在天道中組建了小團體, 和後面被他拉進公會、同樣離開誅仙閣的緣如水關系尤其親近。
此時也是他在誇讚緣如水,真人要比角色好看太多。
緣如水也的確面貌雋秀,唇紅齒白,坐在玩家席位當中出奇的俊美,十分出挑,幾乎能和花錦城相媲美。
這本來也只是很正常的一句稱讚, 偏偏綠松又跟在後面說了句:“水水太好看了, 不像某些人一樣, 遊戲被喊著女神,真人倒也就那樣。”
他這一說, 氛圍忽然靜了一靜。
緣如水矜持地笑了笑,顯得很大方:“別這樣說。”
這話說的很過分, 不過在場一些人看著緣如水的臉,氣就消了,甚至還有些認同來著。
誰都清楚綠松在隱喻的是誰——天道的會長夫人,一名高玩舞醫,和緣如水同職業。會長夫人手法操作很好,脾氣溫和, 又因為角色外貌好看經常被人追著叫女神。開始是玩笑意味居多,後面倒是真情實感起來。這次周年慶她自然也來了,真人當然也不醜,溫婉明麗,是很大氣溫柔的長相,只是和各色打扮的精致漂亮的玩家相比,也顯得並不出挑。
再對上緣如水這類相貌格外優秀出色的人,便更顯得平平了。
會長夫人神色微僵了下,勉強地笑起來,打個哈哈混過去了。倒是她的一些好友顯得格外不滿,緣如水長得好看就好看,綠松願意舔就舔,非要拉著別人墊背不成?
會長夫人身邊的少女年紀不大,剛滿十八,故意很大聲地道:“若若,我剛才看到一個巨好看的男孩子,在隔壁公會,待會我們去要微信?”
被稱作若若的女孩還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少女又笑眯眯地道:“說起來,和那個男孩子比起來,水水……”她故意叫得親昵,模仿著綠松的叫法,倒是把自己惡心的夠嗆,還是忍著惡心繼續,“水水也就一般長相,綠松太誇張了吧。”
她這還擊說的並不算太過,不過緣如水的眉已經擰起來了,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個得白化病的男人,的確俊美得迫人,不過和自己不是同類型的,不大好相比。又或者是誅仙閣那個人?但天道目前還和誅仙閣打著公會戰,兩公會關系沒好到可以聯誼的份上。
緣如水正糾結,綠松倒是貼心,頓時聲調飆高了一點,不滿地道:“哪個啊?”
少女笑眯眯地說:“混吃等死盟那邊的,戴口罩的男孩子。”
眾人心裡居然都有些印象,因為霽摘星是被邵鎏雲帶進來的,兩人都很吸睛,走在一塊連其他公會的玩家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雖然遮得嚴實,離得又遠,但能看出好像是長得不錯。
綠松的表情則變為了有些誇張的無語神色,像是在鄙夷少女的審美:“真好看也不會遮著臉了,說不定口罩就是用來遮醜呢。”
緣如水笑了一下,沒說話。心裡也這麽認同——大多數人蒙個面反而顯得更好看,少了層神秘面紗卻平平了。
少女簡直氣急,她的眼光向來毒辣,緣如水這種類型在她眼裡也只是尚可,倒是喘起來了。於是冷笑一聲,拉著若若往混吃等死盟那邊走,心裡盤算著勾搭那個男孩子來露個面,殺殺緣如水和綠松的氣焰。
少女樣貌嬌小可愛,是家中的小千金,從小被教養著長大,父兄寵愛。因此人也很自信,從來沒有怯場的時候。她去往隔壁公會座位的時候,心中已打好了腹稿,正露出最甜美可愛的笑容,走到霽摘星身後,輕輕拍了他一下:“嗨……”
霽摘星一回頭,她就怔住了。
霽摘星微微側身,看向面前陌生的女孩子,露出小虎牙微笑著,但莫名顯得有些呆。他脾氣一貫好,對女孩子就更是,於是輕輕問了一聲。
兩個女孩臉上飛快攀上紅色。
少女也沒想到,這雙眼睛湊近了看威力如此驚人,像綴著一條星河,美得他微微有些暈眩。
霽摘星見她們沒反應,又問了一句:“是找不到座位嗎?”他還以為對方是來問路的。
關鍵時刻,還是若若靠得住一些,支支吾吾地道:“那個,能,給個微信嗎?”
在一旁只差豎著耳朵聽的邵鎏雲:“……”
面上頓時浮現出了警覺神色。
霽摘星失笑,找借口讓她們回去了。
哪怕兩個女孩子回到座位上時,還顯得有些迷瞪瞪的,被綠松挑釁地看了幾眼都沒反應,反倒是坐著和會長夫人講小話去了。
緣如水微皺著眉,隱秘地往混吃等死盟的座位區看了一眼,心裡有些古怪。
臨近開始,誅仙閣的會長薛問才到場。他穿著黑色風衣,微抿著唇,看上去神色冷峻,哪怕那桃花眼和薄唇顯出一股風流意味,也依舊不好接近的模樣。
薛問坐的主位,身邊就是花錦城,不過兩個人從始至終目光沒一點交流,看上去倒和陌生人差不多,顯得很生疏。
“別看了。”花錦城忽然低聲道。
他唇瓣微微翹起,顯得有些諷刺地道:“……他沒有來。”
於是薛問收回了目光。
周年慶很快開始,首先播放的是一段全息電影。仙客行公司主業務便是這方面的,所以效果相當之好,玩家們陷入黑暗之中,身臨其境地觀看著仙客行各個版本的cg動畫,時不時傳來一聲驚呼。霽摘星抬頭,光芒落在他的面頰上,黑色的睫羽微顫,都像抖落著星光。他看的專心,只是忽然間,又被人牽住了手。
那人指尖冰涼,但掌心是溫熱的。
牽著霽摘星的人也正抬頭,淡紅的眼珠倒映著光影,他似乎心思都用在了全息電影上面,偏偏十指又扣得很緊。
黑暗當中,霽摘星輕輕笑了一下。
等全息電影結束,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剛才的大場面,還有透露出的關於新職業的信息。雀翎順勢問了鎏雲有什麽想法,鎏雲想了一會,簡要地道:“有些瘦。”當然,還很軟。牽著很舒服。但這話沒必要和雀翎說。
霽摘星默然不語。
雀翎抽了抽唇角,心道你在說什麽……
後續才是進入正題,仙客行主策劃開始提及關於九尾職業的設定和背景。霽摘星低頭看了一眼微信,快到他要上場做幾句介紹的時間段,於是打了聲招呼,提前去了後台。
雀翎看上去挺疑惑,小聲說了句:“星星也要去後台啊。”
鎏雲知道霽摘星是《青丘》的作者,倒是猜到了他要去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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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摘星拿著電子通行證進了後台,在籌備的人員頗多,不過有兩位助理是特意分出來陪同“星老師”的。在看到霽摘星後,這兩人顯然吃了一驚,小心翼翼問:“是星老師身體不太好不能來嗎?您是星老師的……兒子?孫子?學生?”
以至霽摘星哭笑不得,還有些莫名地道:“我是本人。”
助理被霽摘星那雙眼一看,臉都有些發紅,說話都結巴起來:“沒想到您這麽年輕!真是年少、年少有為。”
霽摘星笑了一下,眼睛微微彎起,“謝謝。”
助理顯得更失了魂般,說話都不利索。
項目組長秋生也在,特意來見“星老師”一面,謝謝他給予的幫助。看到兩個小助理帶來的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等聽了助理的介紹,才顯得很吃驚,和助理差不多的話,都是覺得霽摘星特別年輕來著。以至霽摘星都開始反思,是他平時說話太老成?怎麽都有這種誤解。
時間安排的比較緊湊,秋生先上場介紹,霽摘星在後台做準備。
兩個助理左右看看,其中一位上前提醒道:“星老師,上台的時候不好戴口罩,我們幫你收著吧?”
霽摘星戴口罩是怕傳染別人,不過上台就那麽一會,距離人又遠,倒是沒什麽要緊。他還帶了備用的口罩,霽摘星將臉上那個深藍色的寬大口罩摘下來,順手扔進垃圾桶裡,微微笑了一下。
“不用。”
他聲音很輕。
兩個助理突然之間,都沒什麽反應。
霽摘星沒注意到,登上了上台用的升降台。
過了一會,助理們忽然間捂住了鼻梁,指縫間流出一隙深紅的血液來,眼睛還是睜得很大,看上去有些許傻氣。
秋生向霽摘星要來了那些畫的原稿,其中也包括了《青丘》,徐徐展開,又投放在大屏幕上。
星辰傾覆,花蕊層疊,巨大月桂樹上掛著一盤銀月,被月光籠罩的兩人一站一坐。被水墨勾勒出的面貌極為生動,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極致的“美”,蓬松巨尾似乎也在搖曳擺動,令每一位見到這幅畫的人,都流露出了沉迷神色。
第一次見到的,莫不驚豔讚歎。哪怕是在比賽中幫忙投過票的,也驚豔於畫作本身的表現力,遠勝過屏幕所投映出來的。
這樣的畫甚至不止一幅,其他的畫同樣驚豔,數幅畫面拚接,幾乎真正組成了九尾所在的青丘世界。
秋生介紹道:“我們對妖界新地圖‘青丘’的製作,就基於現在大家所看到的創作,完美還原了畫中之景。我們也請到了《青丘》的創作者……”
他頓了頓說道:“星老師。請他……”
升降台緩緩上升,原本的暗處被燈光打亮。秋生順勢望去,忽然間,忘詞了。
這本來是極大的失誤,但是此時此刻,幾乎沒有人去追究他的錯誤了。
因為就如同秋生一樣,場下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頭腦空白的狀態中。
少年皮膚生得極白,像是山巔一皚白雪,看著卻極為柔軟。眼尾一點淡紅的痣,因為皮膚白,反倒顯得那痣極為豔麗,和殷紅唇色相差無幾。
人的審美頗具私密性,通常不能達到一致,但是在這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了,眼前少年具備極具侵略性的美感,近乎一眼便像鋒芒刀鋒般剖開胸膛,讓人恨不得獻上那顆滾燙的心臟。
偏少年像對自己的豔色毫無所覺,肆無忌憚地揮灑著。
淡白燈光映在他身上,和覆上一層月光般,與畫中月下的九尾,幾乎都要混淆在一處。
攝像機拍的很清楚,連他微抬起的手腕,上面淡青血線都看的清楚。隨著他向前一步的動作,隱約可見修長頸項下一彎漂亮的鎖骨,他的目光落在畫上,專心致志地開始講解那幅《青丘》。
台下靜的可怕。
這麽多人的會場,卻連一點竊竊私語的交談聲都聽不到,只剩下急促的吐息聲。
這時候屏幕上的畫面,明明應該轉為被掛起的畫了。可是鏡頭就是左右在霽摘星的臉、手、身形,甚至一截皙白的鎖骨處,左右轉動。不得不說,這是個十分冒進又極得人心的舉動,至少展現的都是在場所有人想看到的。
霽摘星準備的話很短,當他發現自己說完,卻等不到秋生的接話時,下意識看了秋生一眼。
美人顰蹙的模樣恨不得讓人將心都挖出來獻上,秋生在千鈞一發之際,找回了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開始下意識地僵硬背誦自己的台詞。而霽摘星也收到信號,功成身退了。
他回到後台,拆開新的口罩戴上。這裡隔音做的很好,當然也沒聽到幾乎是下一瞬間爆發起的討論。
“他叫什麽?”
“《青丘》的作者——該死,太低調了,搜不到信息。”
“要命,參加個周年慶而已,我以後不會單身一輩子吧,看著他就不像會和我結婚的樣子。”
誅仙閣的席位上。
薛問失手將手機摔在地上,滿臉不可置信。
霽摘星變了很多,但薛問依舊能認得出來……雖說這種時候,他恨不得自己認不出來才好。
這聲響讓花錦城也回過了神。他下意識喝了手邊的冰水,舌尖蔓延上來難言的苦意。
唯一能讓他覺得有些許安慰的,或許就是想象下現在的薛問了。
台上的人,薛問曾擁有過。
又親手放棄過。
那種扭曲的快意,才讓他能繼續維持現在平靜的模樣。
受到衝擊更大的,可能是混吃等死盟了——
雀翎最先回過神來。因為過分清醒,反而能很快脫離出來,他也喝了口手邊飲品壓驚,看向仍然怔怔望著台上的邵鎏雲,那點些微妒忌終於變為了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