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班覃肅出車禍了!”
“啊啊啊?校草撞車了?嚴重嗎?毀容了嗎?”
“那倒沒有,聽說失憶了。”
“不會吧……”
一大早,從走進校園開始,楚不凡就時不時地聽到有人議論覃肅。楚不凡走得很慢,眼前的水泥路、大柳樹、教學樓,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離別多年,如今再見,恍如隔世。
跟著流動的人群,楚不凡好不容易找到班級門口。
然後他停下了腳步。
這時,有人從背後問:“想什麽呢?怎麽不進去?”
楚不凡回頭,看到他上輩子最好的朋友,趙英傑。因為經常見面,楚不凡一度覺得他們沒有變化。然而此刻他意識到,原來高中的他們,這麽年輕有精神。
“有點感慨,”楚不凡笑了,露出八顆潔白的貝齒,“好久不見,看著教室眼生。”
趙英傑也笑了,輕輕給了楚不凡一拳:“一個寒假而已,你還多愁善感了。”
說著,趙英傑邁步走進教室。
楚不凡緊隨其後。
剛剛,他是忘了自己的座位在哪。
趙英傑是他的同桌,有趙英傑引路,他就可以不著痕跡地回到座位了。
今天,是楚不凡高一下學期開學的日子。
楚不凡幼年喪父,沒有經歷過中二期,很早便接受了自己是個普通人的設定。他和許多人一樣,按部就班地讀書、高考、上大學、工作,日子無波無瀾,平淡得一眼能望到頭。
媽媽從小教育他,做人要知足常樂,他也從沒懷疑過自己的生活狀態。直到,他連續加班到凌晨,猝死在工作崗位上——還是有一點不甘心呐。
媽媽一個人把他養大,他還沒跟媽媽說過一句愛她;除了讀書和工作,他還沒去別的地方旅行過;長這麽大,他還沒正兒八經談過一次戀愛……
結果再睜眼,他回到十年前。
坐在座位上,硬質的木板凳硌得屁股疼。他坐慣了舒服的電腦椅,乍一下,還不太適應學校的木板凳,簡直不知道當年自己怎麽坐到畢業的。
不過這也清晰地提醒了他,活著何其幸運。
今早走出家門,陽光明媚得刺眼。
天空那麽藍,白雲那麽美,花草那麽香,空氣那麽甜,街道的喧嘩那麽悅耳,擁堵的馬路那麽生動。
一切習以為常的人間煙火,美好得不像話。
“覃肅真的住院啦?你去看他了嗎?”
“去了,誰都不認識,也不怎麽說話。”
“唉,校草大人太倒霉了。”
同學們陸陸續續進到教室,前桌的女生也在議論覃肅。
覃肅,覃肅。
這個讓楚不凡魂牽夢繞的名字,他聽了一路。
是不是應該做點什麽,才不辜負命運慷慨的饋贈?
楚不凡突然站了起來。
“你要去廁所嗎?”擺好課本的趙英傑側頭說道,“早讀馬上開始了,下課再去吧。”
“我……”楚不凡臨時起意,還得趁大門沒關趕緊跑出去。所以他來不及解釋,隨口扯了個理由,“我想起來我忘帶了今天的書,回家拿一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跑了。
“什麽書?我借你啊!”趙英傑的話,被楚不凡拋在腦後。
楚不凡一路跑出學校,上了去醫院的公共汽車。因為劇烈奔跑,他的心臟狂跳,額頭和鼻梁滲出細密的汗珠,黑框眼鏡不住往下滑。他一手把著立杆,一手扶著眼鏡,彎著腰大口喘氣。
喘著喘著,他無聲地彎起嘴角。
他忘記了當年班級的樓層、自己的座位,卻還清楚地記得,覃肅所在的醫院、住的病房。
楚不凡喜歡覃肅。
上輩子,這份難言的暗戀,持續了他半個人生。覃肅又高又帥,畢業後繼承了大筆遺產,跟這些高中同學完全不在一個世界。楚不凡沒法把喜歡宣之於口,只能默默關注著。他從不錯過同學會,竭盡所能地從同學的口中、微博中、朋友圈中,拚湊覃肅的消息,知道覃肅留學了,畢業了,旅行了,出櫃了,跟不同的明星或網紅傳緋聞了……
那個世界太遙遠,楚不凡夠不到。
高中階段,是他跟覃肅唯一的交集。
既然重活一次,他有個大膽的想法。
早高峰期,公交上人滿為患,學生下車清空的位置,很快又被填滿。楚不凡被擠成紙片,差點下不來車。
好在那時住院部管得不嚴,順利進了醫院,楚不凡把走廊的消防栓櫃當鏡子,整理被風吹亂的短發,扯平校服外套的褶皺,扶正並沒歪的眼鏡,才站在病房門口。
然而他還是緊張,剛平息的心跳加劇跳動,以至於他必須捂住嘴,防止心臟從嗓子眼飛出來。
同時,他的兩條腿也開始發酸。
“我兒子現在躺在這兒,你這個老畜生還在推卸責任?要不要臉?”
“你別像個潑婦一樣行不行?什麽叫你兒子,他不是我兒子嗎?他出事我不心疼?”
“你心疼個屁!但凡你上點心,他也不能出車禍!”
“你憑什麽怪我?那周末本來就應該去你家,是你說有事不讓他去!”
爭吵聲隱約地從vip病房的門縫裡流出,楚不凡不是很理解,為什麽覃肅的爸媽要在病房裡吵架,不會影響覃肅休息嗎?
他不方便敲門,便在附近的走廊徘徊,順便調整呼吸,緩解過度緊張的情緒。
“嚓”!門裡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
隨後,爭吵聲平息了。
“你就是個畜生。”
“潑婦,不可理喻。”
這是楚不凡聽到的最後兩句。
過了片刻,楚不凡琢磨應該不會再吵了,輕輕敲了敲門。
很快,門開了。一個西裝革履,頗有派頭的中年男人映入楚不凡眼簾。
男人身形高大,皺著眉垂眸看向楚不凡:“你是……?”
“叔叔您好,我是覃肅的同學。”楚不凡笑著說道。
中年男人臉色稍霽。
楚不凡個子不高,才剛剛一米七。而且很瘦,裹在厚厚的校服冬裝裡,跟覃肅爸一比,顯得很小隻。他長相也很普通,留著普通的短發,戴副黑框眼鏡。但他白而乾淨,笑容說不出的乖巧,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中學生。
跟覃肅那些“兄弟”一點都不一樣。
所以覃肅爸眉頭舒展,把楚不凡讓進屋:“你是來看覃肅的吧?兒子!你又有同學來看你了了!”
楚不凡從敲門開始,狂亂的心跳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大概超過了他的極限,反而讓他沒那麽緊張了。取而代之的,是油然而生的一股大無畏的狠勁。
豁出去了!
私立醫院的vip病房環境優越,不僅設備齊全,而且窗明幾淨又寬敞。就是要先走過一段玄關,才能見到病人。
於是楚不凡先看到了珠光寶氣的覃肅媽,和一地破碎的玻璃渣。
楚不凡:“阿姨好。”
“你好,小心點別扎到,一會兒有人來清理。”覃肅媽簡明扼要地說了句話,便率先走出房間。
接著,覃肅爸也跟著出去了。
楚不凡根本沒聽清大人說了什麽。
因為他看到了病床上的人。
屋內好安靜,
仿佛連時光都凍結了。
覃肅在高一報道時,就以高顏值榮獲校草頭銜。楚不凡見過十年後的覃肅,那時的覃肅冰冷,疏離,高高在上,讓人不敢靠近。而現在,覃肅靠在病床上靜靜看手機,眉宇舒展,面容寧靜,雖然沒什麽表情,卻讓楚不凡覺得無比鮮活。
咚,咚,咚。
楚不凡的耳膜被心跳聲不住捶打,他張了張口,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覃、覃肅。”
聲音一出,剛凝聚的狠勁倏地散了,他再次緊張起來,滿臉通紅,腿肚子轉筋。
覃肅的五官棱角分明,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好看,不說話時,像漫畫裡才有的人。
聽到楚不凡的話,他從眼尾掃了楚不凡一眼。
楚不凡差點激動得大叫。
跟覃肅同學那麽久,從來沒這麽近距離的跟覃肅說過話,還是獨處。
興奮,太興奮了!
“嗯。”覃肅的視線重新回到手機,漫不經心道,“你是誰。”
楚不凡滿心都是重逢的歡喜,他還是好喜歡覃肅,無論是十年後的覃肅,還是現在的覃肅。他臉頰的紅暈發起燒,喘氣都是熱的。
“我叫楚不凡。”喉嚨發緊,楚不凡乾咽了兩下,鼓起裡兩輩子勇氣,“我是你男朋友。”
這會兒,他不僅臉熱,整個人都熱起來。
“???”覃肅錯愕抬頭,終於正眼看向楚不凡。
他有男朋友?
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楚不凡此時根本沒敢跟覃肅對視,他低著頭,插在兜裡的手,緊緊抓著外套內壁。他反覆在心底告誡,不能慌,他不能慌。
只不過兩輩子的勇氣還真是不夠用,覃肅的沉默的每一秒,都像在給他判刑。
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
“呵,”覃肅低沉的聲線那麽好聽,他笑了一聲,道,“你,是我男朋友?”
楚不凡試探著抬頭迎視覃肅,狠狠點點頭。
覃肅看上去並沒有病容,悠閑得就像在醫院度假。在楚不凡堅定的目光中,他斂去笑容,垂眸又刷了兩下手機。
楚不凡心裡又開始打鼓。
不過很快,覃肅再次看向他,勾起唇角。跟剛才不同,這笑有鋒利的弧度,說不出的邪氣。他問楚不凡:“如果你是我男朋友,為什麽我的通訊錄裡,沒有你的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文啦~這次的故事,希望有人喜歡~以下排雷+說明,一定要看哦!
1、乖巧文靜小奶狗vs邪魅狂狷大惡狼,攻是裝失憶。
2、雖然是追妻,但是不虐,後期會甜!背景架空!!!
3、祝大家開心看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