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人在覃肅面前這麽囂張了。
“楚不凡,”覃肅大驚之後大怒,“你是不是活膩了?!”
說著,他就要去抓楚不凡。
楚不凡暈得厲害,行動和語言完全不受控制。他覺得自己在發瘋,但心靈深處仿佛有個聲音不斷告訴他,瘋就瘋吧,能怎麽招?
於是面對覃肅的怒火,楚不凡沒在怕的,而且拔腿就想跑。
可惜他對自身敏捷程度存在很大誤解,沙發又軟,頭重腳輕的他,剛跑了兩步,就一頭從沙發栽了下去!
“咚”得一聲,楚不凡結結實實地摔在地板上,把覃肅都嚇一跳。
“楚不凡,”覃肅單膝跪地,把楚不凡翻過來半坐起身,“楚不凡,聽得見我說話嗎?”
覃肅能明顯看出楚不凡渙散是眼神,心想,楚不凡怕是個傻子吧?烈酒當水喝?
被覃肅一晃,楚不凡更懵了。不過覃肅的氣息包裹著他,他覺得無比開心。
只是這開心裡,還有一點委屈。
在酒精的作用下,每一個細微的情緒都被無限放大,剛有一點委屈,馬上就變本加厲起來,楚不凡還沒看清覃肅的臉,就先猛地傾身,雙臂摟住覃肅的脖子,悶悶地小聲說道:“覃肅,我好喜歡你啊。”
可你怎麽總凶我呀。
覃肅:“……”
耳邊這可憐巴巴的聲音,讓他恍惚以為自己錯了。
動搖只在一刹那,覃肅立馬摒棄危險的想法,明明是楚不凡開不起玩笑!現在又裝可憐!
“你起來。”覃肅冷冷說道,並且拽著楚不凡的胳膊,要把對方從自己脖子上拽下去,“撒開我,起來!”
真是豈有此理,楚不凡三番兩次對自己動手動腳,果然是沒安好心!
覃肅力氣大,差點就把楚不凡扯下去了。楚不凡受驚了似的,跟覃肅較起了勁,不僅胳膊纏著,腿也纏了上來,並且緊緊抱著覃肅,帶著哭腔喊:“我不走!我好喜歡你啊覃肅,我就不走!嗚嗚嗚嗚……”
楚不凡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了,只是出於本能的收緊懷抱,並且滿心難過,眼淚真的流了出來。
覃肅:“???”
到底該哭的是誰啊!
覃肅沒照顧過醉鬼,更沒照顧過人,楚不凡細胳膊細腿,好像再用力就能被他掰折。而且現在還哭了,讓他總覺得自己在欺負小姑娘。
靠。明明是個男生,為什麽長得白,愛臉紅,還會哭鼻子啊!
煩死了啊!
覃肅心裡嫌棄,卻沒再拉扯楚不凡。經過剛才的battle,兩人現在的姿勢,是覃肅坐在地上,楚不凡趴在他懷裡,緊緊摟著他。
酒味兒和奶味兒混合的味道不斷鑽進覃肅鼻子,楚不凡柔軟的發絲磨蹭著他的臉頰,這一刻,世界好像沒那麽寂寞了。
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了。
覃肅挪了挪地方,後背靠到沙發上。硬的不行,來軟的吧。他問楚不凡:“別哭了。你喜歡我什麽?”
喜歡覃肅什麽?
有了問題需要回答,楚不凡眼淚止住了。他把礙事的眼鏡摘了,腦袋搭在覃肅頸窩,還拱了拱,說:“我不知道。但你是第一個幫我的人,我就喜歡你了。”
楚不凡這麽說,其實是出於自己視角。
父親過世時他還小,除了父親不在,生活並沒覺得哪裡不好,媽媽對他很好,親戚對他很好,老師同學也對他很好。直到上了初中,才初次感受到惡意。
他聽到同學背地裡的議論。
“楚不凡能上七中,只不過是咱們學校照顧他爸,他爸死啦。”
“爸爸死了就能上七中?那其他沒爸的人可真冤。”
安靜的的歲月被撕開一條口子,在那之後,楚不凡聽到過其他類似的話。
“這個成績還能進七中,很有門路啊。”
“對那些辛辛苦苦學習的太不公平了吧。”
……
剛開始楚不凡是憤怒的,後來逐漸麻木。因為身邊的人對他還是很友善的,他想,他就是個能力有限的普通人,何必跟少數陌生人跟較真呢。
直到遇到覃肅。
高一開學沒多久,楚不凡被刺頭當面噴了。
“就你的中考成績上七中,是擠掉了別人的名額知道嗎?”
“你不羞愧嗎?就因為你沒爸爸,你就搶別人的學位?”
楚不凡尷尬極了,他低著頭,加快腳步走,讓自己別去在意那些輕蔑的嗤笑。
剛走出去沒幾步,他聽到身後“哎喲”一聲,嗤笑沒了。
楚不凡轉身,見了覃肅。
剛才氣焰囂張的刺頭捂著腦袋,一個籃球咕嚕嚕滾到一邊。
“撿起來。”
覃肅淡淡道。
刺頭戰戰兢兢,邊揉腦袋,邊快速撿起籃球,遞給覃肅。
覃肅一手插兜,一手接過籃球,顛了兩下,道:“嘴這麽欠,腦子肯定不清醒吧。”
他跟齊開對視一眼,齊開立馬會意,按著刺頭的脖子:“走吧,給你提提神。”
當時覃肅“惡名在外”,新生多多少少都認識他。刺頭有些怕了,馬上開口求饒:“對不起對不起,我嘴欠。”
“走!”齊開一用力,刺頭被推了趔趄。
楚不凡站在不遠處,正是午休時間,食堂外的石板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吃完飯溜達的學生。他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只見覃肅閑庭信步似的走在前面,齊開和石磊推推搡搡地帶著刺頭,幾個人到了籃球場。
天朗氣清,覃肅身姿挺拔,站在陽光下,說不出的好看,整個人都在發光。
齊開和石磊把刺頭推到籃筐底下,刺頭都快嚇哭了,苦著臉求:“肅哥饒了我吧,我真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
覃肅面無表情地掃了對方一眼,掏出一疊紅色大票。
楚不凡也看不清多少,只看到覃肅把錢甩給刺頭。
“既然你覺得烈士的命都不值個學位,那這些錢,買你這條狗命應該夠了。”覃肅輕輕勾唇,笑得殘忍邪魅,“來,陪爸爸玩玩。”
說著,他雙臂一伸,籃球“哐”得砸上籃板。
“啊!”刺頭急忙抱頭,籃球擦著他的手臂掉落在地。
“肅哥,肅哥我錯了肅哥!”刺頭已經嚇得全身發抖,他依然抱著頭,從自己的胳膊縫裡急切地道歉。
“站直了!”齊開大罵,“別他媽玩兒不起啊!長個嘴不是挺能逼逼嗎!敢動一下你試試!”
石磊幫覃肅撿了球,覃肅接過,再投一籃。
“哐”!
“啊!”
中午沒人打籃球,空曠的籃球場上,籃板撞擊的哐哐聲,和刺頭的嗷嗷慘叫此起彼伏。其實覃肅並沒有砸到過他,只是氣勢把他嚇夠嗆。
最終,刺頭雙腿發軟,跌倒在地:“肅哥,我真錯了!真錯了,真的!”
“嘁,心理素質太差了。”齊開搖著頭評價,順便把錢一一撿起來,“你這狗命還是留著吧,沒人要。”
覃肅拿回了球,冷漠地抬腳離開球場。
這時,他的視線才朝場外隨意地一瞥。
目光只有短暫的交匯,而楚不凡一眼萬年。
楚不凡抱著覃肅,迷迷糊糊地給覃肅講他們的初遇,覃肅靜靜地聽,順著楚不凡的描述回憶。
他隱約記得這件事,可那只是一個無心之舉,想不到還有人掛念著。
甚至在楚不凡來醫院之前,他都沒注意過楚不凡。
楚不凡身上熱乎乎的,抱著還有點舒服。但一想到醫院,覃肅立馬想起楚不凡騙自己的事。只是很奇怪,他並沒有原來那麽生氣,反而很平靜。
他想,原來楚不凡真的喜歡我啊。
“覃肅,”楚不凡囁嚅著說,“我難受。”
他沒怎麽吃東西,一直在忙活伺候別人。此時胃裡火燒火燎的,心慌得厲害。
“傻不傻,我讓你喝你就喝,喝那麽多,能不難受嗎?”覃肅再次拽楚不凡的手臂,“撒開,我給你找點吃的。”
“不撒!”楚不凡剛放松的神經又繃緊了,抱著覃肅的脖子,“你不是讓我聽話嗎!我都聽話了,你不許走!”
“……”覃肅沒詞了,喝了點酒,怎麽還換了個人?
覃肅凝神片刻,決定不跟酒鬼一般見識。他突然有了十二萬分的耐心,口吻近乎於哄:“我不走,我只是給你弄點吃的,等我一會兒。”
楚不凡:“你真不走嗎?”
覃肅:“真的。”
“好吧。”楚不凡這才乖乖放手。
沒有了覃肅的支撐,楚不凡立馬癱倒在地,他隻覺得腦袋好沉好沉,但還堅挺著不願閉眼睛。
炭火早已熄滅,剩下一堆生肉和烤的半生不熟的肉。披薩和炸雞只剩包裝盒和醬包,覃肅找了一圈,什麽現成的都沒找到,隻好去冰箱翻出一盒牛奶,開封倒出來,用微波爐打熱,端給楚不凡。
“起來把牛奶喝了。”覃肅說著,去扶楚不凡。
楚不凡面色潮紅,倒真像雪地開出了桃花,淡淡的顏色卻有刺眼的豔麗,覃肅心尖突地發酥,從沒有過的感覺席卷而上。
是什麽?
“謝謝。”楚不凡順著力道起身,二話不說,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裡的牛奶。喝完用手背抹了把嘴,義薄雲天道:“我醒酒了!”
覃肅不禁莞爾。
楚不凡不僅會喊口號,還要付諸行動。他說完就撐著沙發要站起來,但腿還是軟的,站到一半就又跌倒。
“算了算了,你別折騰了。”覃肅起身道,“我扶你去睡。”
有了覃肅的攙扶,楚不凡終於重新直立,一步三晃地被覃肅帶著走,覃肅想著,讓楚不凡在客房睡一晚也沒什麽。
可兩人剛走到客房門口,楚不凡突然狠狠捂住自己的嘴。
“別吐!”覃肅立馬會意,來不及思考,他彎腰架起楚不凡的腿,公主抱著跑進衛生間!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覃肅在衛生間門口,認真反省自己,為什麽要給楚不凡灌酒。
楚不凡抱著馬桶,吐了個天翻地覆。覃肅特別嫌棄,可又不能不管,他去翻出新毛巾新牙刷新牙膏,讓楚不凡吐完洗乾淨再出來。
然後他就在門口等。
門裡嘩啦嘩啦響了好半天,卻遲遲不見楚不凡出來。
“楚不凡,”覃肅隻好敲門,“你還好嗎?”
門裡水聲消失,但楚不凡也沒動靜。覃肅不等了,索性打開門。
只見楚不凡站在水池邊,雙手抱著水龍頭,腦袋搭在手背上歇著呢!他一頭一臉全是水,身上的T恤也濕了一半。
看到覃肅,他咧嘴笑了,眉眼彎彎道:“你來啦?我挺好的。”
覃肅:“!”
好個屁啊!
看楚不凡的樣子,應該不可能自己洗澡了。覃肅也沒那個好心幫忙,於是他折回自己房間,找了件T恤回來。
“把濕衣服脫了,換上。”覃肅命令著。
“哦。”楚不凡沒有思考,動作麻利地一把掀起衣角。
覃肅隻覺眼前閃過一片白,條件反射般迅速轉過身。
“咚、咚。”心跳快了兩拍。
不願去思考,覃肅隻想快點結束這場拉鋸戰,他背對楚不凡彎下腰:“快點穿上,我背你去睡覺。”
“哦。”楚不凡這會兒話不多,很聽話地套上T恤,然後趴到覃肅背上。
覃肅肩很寬,剛好托著他的臉。楚不凡又高興了,摟著覃肅的脖子說:“覃肅,我好喜歡你啊。”
“我知道了。”覃肅一個頭兩個大,好在客房不遠,走幾步就到。
“覃肅,”楚不凡連這幾步都不肯閑著,在覃肅耳邊叨叨著,“你不要跟高萌在一起。”
覃肅:“?”
高萌?誰?
楚不凡:“你也不要跟笑謫仙在一起,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你不要跟她在一起。”
覃肅:“??”
又是誰?
楚不凡:“哦哦!還有慕容城!你也不要跟他在一起,他們加起來都沒有我喜歡你!”
覃肅:“……”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楚不凡說的名字,都是上輩子跟覃肅傳過緋聞的,此時的覃肅自然不知道。楚不凡暈乎乎,越來越思維混亂。
到了客房,覃肅把楚不凡扔到床上,楚不凡半閉著眼,卻還是對覃肅說:“覃肅,你真好,我真喜歡你。”
覃肅快被這句話洗腦了,既不排斥,也不厭煩,看著楚不凡拽著被角,把自己卷進被子,他甚至勾了勾唇角。
好像,楚不凡也沒那麽討厭了。
“覃肅,覃肅,”楚不凡徹底閉上了眼睛,但還是掙扎著囈語,“你會前程似錦的覃肅。”
“借你吉言。”覃肅站在床邊,低聲回答楚不凡。
“而我,”楚不凡聲音越來越小,“我,會死在25歲。”
覃肅:“???”
以為楚不凡還在說胡話,覃肅唇角的弧度更大,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揉了揉楚不凡容毛茸茸的腦瓜頂:“你不會的。”
觸感柔軟,跟想象的一樣。
覃肅想,以後可以對楚不凡好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就快沒有以後了。(這兩天有點忙,不能穩定12點更,抱歉。過幾天忙過去會重新穩定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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