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覃肅的注視中,楚不凡的心也跟著明媚起來。
他幾步跑到覃肅跟前,兩人並肩往外走。
“你下午沒上課嗎?提前下課了?”楚不凡挑起話題。
“嗯,提前下了。”覃肅不會告訴楚不凡,他求著老師提前二十分鍾上課,才成功提早結束,跑過來一直在宿舍樓下等。
此行為太過癡漢,他不好意思講。
兩人走得不快,尤其覃肅大長腿步子也大,故意放慢速度,把楚不凡也帶慢了。兩人閑庭信步似的溜達,在校門口的水果店還買了些新鮮水果。
到家時,劉雅枝正在炒菜。
因為炒菜有聲音,覃肅上課的時候,劉雅枝就隻處理食材,洗洗切切,盡量保持安靜。這樣等他下課,就可以直接炒了。
“媽,”楚不凡進門就去找劉雅枝,“有我幫忙的嗎?”
“沒有,等著吃吧。”劉雅枝的動作嫻熟,還會顛杓,跟飯店大師傅似的。
覃肅洗了兩個小蘋果,自己吃一個,遞給楚不凡一個。
“馬上吃飯了你還吃水果?”楚不凡接了蘋果,放在一邊。
“先熱熱場子,”覃肅心安理得地吃著,“走,給你看看我下午的戰績。”
他的補課老師每個都經驗豐富,這次月考還壓中了題,覃肅覺得上課很有收獲,就想給楚不凡分享。
兩個人看題看到開飯。
劉雅枝現在習慣了看兩個孩子湊一起,她原本擔心楚不凡因為自己的工作受歧視,現在看來,他跟同學相處得確實不錯,覃肅也著實是個好孩子。
她脫下圍裙,邊把菜端上桌,邊叫兩人:“吃飯吧!吃完再學!”
“誒!”覃肅答應得比楚不凡積極,放下書就拉著楚不凡走。
劉雅枝心理上放松了,跟覃肅同桌吃飯也沒那麽別扭。倆孩子坐下,她也一起坐下。
“吃肉,”覃肅提起筷子,先給楚不凡夾菜,“吃雞翅,多吃點。”
“我自己夾就行。”楚不凡發現劉雅枝正笑眯眯地看他們,尷尬地把碗裡的菜攏住,“你吃你的,你也多吃點。”
“我肯定是要多吃的,我都縮水了。”覃肅剛要撩起上衣顯擺顯擺肌肉,顧及劉雅枝在場才作罷。
劉雅枝就這麽樂呵呵的邊吃,邊聽兩個孩子聊天。
覃肅:“你看你那麽瘦,就是吃得少。”
楚不凡:“我吃的不少,不長肉我也沒辦法。”
覃肅:“跟我健身吧,你看我。”他屈起手肘,手臂用力,給楚不凡展示肱二頭肌。
楚不凡:“……想炫耀就直說。”
這樣輕松愉悅的飯桌氣氛,不僅劉雅枝覺得幸福,覃肅也一樣。現在的每一天都都如此充實,每晚都期待第二天的來臨。
有期待,是覃肅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他們正在吃著,門鈴突然響了。
劉雅枝剛要起身,覃肅更快地站起來去開門,他家平時也沒別人,陳耐都是直接開門,按門鈴的無非是齊開他們。
然而他打開門,門外站著覃孟山,和葛媛。
“你們來幹什麽?”覃肅頓時眉頭緊皺,尤其是看到葛媛,表情裡的厭惡根本掩飾不住。
“我是你爹,我不能來看看你嗎?”覃孟山還是在葛媛的建議下,沒有用鑰匙直接開門。他手裡還拎著一袋水果,責備地說道,“給你買的,拿著。”
“我不要,拿走吧。”覃肅冷著臉,堵著門不讓路,“現在看見我了?看完走吧。”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覃孟山一口氣梗住。
“我上次說的不夠明白嗎?”覃肅毫不讓步,“她,不許進我的門。”
覃孟山:“你!”
不行了,越看這兒子越惱火。
葛媛拉了拉覃孟山的袖子,賠著笑臉道:“我不進去就是了,你們聊吧,我在外面等你。”
覃孟山:“那怎麽行,外面多冷。你這小子,沒完了是吧?!”
覃肅麻木地看著他們表演,葛媛總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能挑起他們父子矛盾,小時候他會生氣,會辯解,後來對覃孟山失望了,就隻覺得荒唐。
他懶得搭理他們,看了兩秒,就要關門。
“臭小子你眼裡還有沒有我?”覃孟山到底急了,聲音也拔高了,“我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覃肅:“……”
他還真不怕覃孟山。
但是他怕屋裡的楚不凡和劉雅枝瞧出異樣。
在門口僵持絕不是好現象。
“不就是想進屋麽。”覃肅松了口,讓了路,“進就進吧,我同學在,吃完飯我們就要學習了,你們沒事就趕緊走吧。”
覃孟山重重地“哼”了一聲,昂首帶著葛媛進門。
覃肅自顧自走回餐廳,簡單介紹:“我爸來了……”
劉雅枝應聲起來,覃肅馬上補充道:“不用管他,我們吃我們的。”
說話間,覃孟山也走到客廳,一眼就看到將起未起的劉雅枝,和坐在覃肅旁邊的楚不凡。
出於禮貌,劉雅枝和楚不凡全站起來了。
楚不凡:“叔叔好,阿姨好。”
劉雅枝:“覃先生,覃太太。先生和太太吃晚飯了嗎?在這裡吃嗎?”
覃孟山審視的目光,從劉雅枝飄到楚不凡,再飄到餐桌上的碗筷。
皺起眉。
劉雅枝對這種表情很熟悉,她立馬收拾起自己的碗筷,撤出飯桌。
覃肅察覺到劉雅枝似乎怕覃孟山,他拉著楚不凡坐下,回首問覃孟山:“要吃就坐下吃,不吃就去客廳,在這兒盯著幹什麽?夥食好你有意見?”
覃孟山又是一梗。
他實在不明白,兒子嘴怎麽這麽毒。
“阿姨你再吃點吧。”覃肅說道,“你就吃了半碗飯。”
“我吃飽了。”劉雅枝說著,給覃孟山和葛媛各自倒了杯水。
覃孟山這回忍了,拿到杯子,開始四處巡視。
楚不凡雖然坐下了,卻也覺察出氣氛的異樣。覃肅又給他夾了菜,用眼神安慰他沒事。
可他們剛吃了兩口……
“喲,今天熱鬧啊?”外門被人打開,張鳳的聲音從玄關處響起。
隨著噠噠的腳步聲,張鳳也到了客廳。
“……”覃肅攥緊筷子,隨後松手,再次起身:“你們今天說好了一起來的?”
覃孟山轉向張鳳:“你來幹什麽?”
張鳳穿著大紅風衣,美得張揚耀眼。她朱唇輕啟道:“我當然是來看我兒子。倒是你們,就這麽覬覦這處房產,時不時地得來看看?”
她的目光從眼尾掃向葛媛,輕蔑一覽無余。
“我就知道覃肅那臭毛病都是你教的,”覃孟山厲聲說道,“覃肅,別聽你媽胡說,我看她才是圖你手裡的東西。”
張鳳:“我圖?我又不是畜生,你以為人人都像你。”
“潑婦,不可理喻!”覃孟山根本沒法跟張鳳相處,他剛要再說,覃肅突然出聲了。
“夠了!”
覃肅見慣了父母見面就吵架,他兒時所剩不多的、關於父母的記憶,就是兩人的爭吵。就跟覃孟山跟葛媛的表演一樣,他看得開,也麻木了。
可現在楚不凡就在身後,他的家庭,就以如此醜陋不堪的面貌,展現給了對方。
還是在他自己的地盤上。
“你們都走。”覃肅此刻不想看見任何一個人,也不想聽他們任何的聲音。
“你……”覃孟山還欲再說。
“滾!”覃肅疾步走到門邊,大力打開大門,“走不走?不走我走!”
張鳳收斂表情,瞪了覃孟山一眼,默默換鞋出去。
覃孟山也看出覃肅真的動了怒氣,想起上回被砸的兩塊玻璃,也悻悻地選擇離開。
只不過三個人上了電梯,覃孟山不滿意地嘀咕:“都怪你,本來好好的,你一來,他就發火。”
“別說了。”葛媛拉著覃孟山。
“怪我?”張鳳的桃花眼一瞪,繼而重新冷笑,眼刀把葛媛從上到下刮了一遍。
到了停車場,出電梯時,張鳳才補充道:“有些人最好別有不該有的心思,我扇人巴掌可是很疼的。”
說完,她昂首闊步,踩著高跟鞋走了。
“你少陰陽怪氣的!”覃孟山跟在後面破口大罵,葛媛攔著他,把他往車的方向拉。
她不氣嗎?她當然也氣。
覃肅名下現在有一套別墅,一套學區房,而她家思思名下什麽都沒有。
但她還不能急。
覃孟山淨顧著生氣,罵罵咧咧回到車上,沒看到葛媛冰冷的眼神。
覃肅在父母邁出門檻時,用力摔上了門。
而後他表情冷漠地回了房間,一句話沒跟楚不凡和劉雅枝說,把自己關在了臥室。
太丟人了。
“家醜”是他最不願意被外人看到的傷疤,這傷疤這麽猙獰,這麽腐壞,居然毫無預兆地暴露了,還是在最喜歡的人面前。
他不知道怎樣面對楚不凡。
索性閉門不見,希望楚不凡自己離開。
楚不凡跟劉雅枝當了半天背景板,見覃肅生悶氣去了,這飯肯定也吃不成了。
劉雅枝收拾餐桌,用氣聲催楚不凡:“你去看看他。”
不用劉雅枝說,楚不凡也會去的。
他理解覃肅感受。
回想他十幾歲的時候,也不願意讓同學知道自己家裡的事,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只是時過境遷,在乎的事情變了又變,對家庭情況反而沒那麽敏感了。
原生家庭只是出生和成長的地方,每個人最終都會離開,成為一個獨立的人。那些愛與傷痛,也許折磨過一個人,塑造過一個人,成為不可磨滅的印記。但是當自己真正獨當一面時,那些印記,就變得沒那麽重要了。
“咚咚咚。”
楚不凡敲門。
覃肅沒聲音,楚不凡等了一會兒,又敲了一遍。
“咚咚咚。”
以覃肅的脾氣,楚不凡覺得默默走人才是最妥當的做法。
但他老毛病犯了,沒法坐視不理。
於是他隔著門板問:“覃肅,我進去了?”
說話間,他轉動門把手。
還好,沒鎖。
他開門進去,只見覃肅戴著像大耳包似的耳機,捧著遊戲機打遊戲呢。
楚不凡走過去,伸手在覃肅眼前揮了揮。
“你沒走?”覃肅驚訝地看向楚不凡,急忙取下耳機。
“你不是還沒上課嗎?我等你上課再走。”
覃肅盤腿坐在床邊,楚不凡就在他旁邊坐下。
“你玩兒嗎?”覃肅把遊戲機遞過去。
他十分難堪地想轉移話題,就怕楚不凡是來安慰他。
他不需要安慰,他隻想讓楚不凡什麽都沒聽見。
“不玩兒。”楚不凡直視著腳尖,淡淡地問覃肅:“你爸是不是反感我媽跟你一個桌子吃飯呀?”
“當然不是!”覃肅立馬否定,“你別想太多啊!我爸是看我不順眼,對你們態度才不好,不是針對你們!”
楚不凡抿抿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然後他微微一笑,說道:
“我小時候,我爸剛去世那會兒,有個親戚攛掇我爺爺奶奶跟我媽要撫恤金。”
這是覃肅第一次聽楚不凡說起自己的家事,他忍不住看向楚不凡的側臉,跟楚不凡同仇敵愾:“什麽鬼親戚?要不要臉。”
楚不凡接著說:“不是直系親屬,是我爺爺的弟弟家的我叔。當時我們在一桌吃飯,他們當著我媽的面,說起爺爺奶奶的養老問題,才提到撫恤金。我媽性格軟,不會吵架,我又還小,不懂事。是我姑姑當場反駁,說爺爺奶奶的養老問題,他們幾個子女可以承擔。我媽只要養我就夠了,外人不用瞎操心。”
“你姑姑還挺好的。”覃肅心疼地看著楚不凡的側臉,那麽沉靜溫和的人,小時候居然被人這麽欺負。
“嗯,我家親戚都挺好的。我媽一個人帶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固定收入。都是叔叔姑姑舅舅姨的支援,要不我也不能長這麽大。”
楚不凡還是笑,他倏地轉過來,看向覃肅:
“以前我不好意思提起我家,總覺得別人會用異樣的眼光看我。現在說出來,好像也還行。你肯定不會嫌棄我吧?”
“開什麽玩笑?”覃肅直視楚不凡的眼睛,反駁完這句,他猛地意識到。
楚不凡在安慰他。
不是那種“你別鬱悶”“你別在意”之類直白的空話,楚不凡安慰得很隱晦,用同樣不好的經歷,在告訴自己,所有事都會過去。
這就是他喜歡的人啊,總是能這樣恰到好處地溫暖他的心。
楚不凡被覃肅熱忱的眼神盯得難為情,他還是沒辦法跟覃肅對視太久,會害羞,會臉紅。所以他錯開視線,重新看向地面,道:“不嫌棄就好。你老師快來了吧?”
覃肅沒說話。楚不凡感覺對方還在盯著自己看,看的他半邊臉頰發熱。
等不到回應,楚不凡起身欲走。
“別走!”覃肅一把按住他。
“不凡,”覃肅慢慢靠近,楚不凡仿佛能聞到覃肅青草般的氣息。他心跳又不正常的,咚咚地一頓亂蹦。
只聽覃肅停在他咫尺地地方,低聲問道:“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覃肅:我有個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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