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100》的海選基地是在一條老商業街附近,高樓從外面看去有些灰敗,連電梯的按鍵都灰濁不清,進去之後一路上升抵達樓層。
電梯門打開的刹那,仿佛被隔絕過的喧囂一刹那湧來,紀愉抬起眼眸,看見了外面擠擠攘攘的人群。
打扮得風格不一的漂亮女孩們或是三三兩兩結伴,或是低頭戴著耳機、拿著手機在看東西,她們將寬敞的走廊佔的很滿,撲面而來的香水味紛繁各異,瞬間將紀愉的記憶拉回到十八歲那年。
當時她充滿著期待,和這裡所有的女孩兒一樣,想要讓心中的夢開出花兒來,身側還有個慢吞吞的鼓勵聲音:
“別緊張,你別看這個陣仗大,其實來這海選現場面試的都是實力不怎麽樣的,那些大公司的練習生都是隻寄錄像帶過來就行,照我看,你能吊打在場所有人。”
“你小聲點,不要被她們聽見了。”
“哦,可是我說的是事實——”
紀愉抬手就把身邊人的嘴巴捂住了,對著那雙充滿自信的、彎彎的笑眸,她轉過頭,又小聲說道:“我不厲害,你最厲害。”
那人眯了眯眼睛,將她的掌心挪開,溫熱的指尖握住她的手腕,卻遲遲沒松手,唇角拉開個略帶邪性的弧度,紀愉見她揚了揚下巴: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紀愉:“……”
她轉頭去看後面熱鬧的海選現場,左右張望了片刻:“哎?我們是不是要先去領一張報名表,走吧,晚了萬一今天排不上號,豈不是浪費了。”
“紀小愉——”
她的下巴被勾了回來,重新對上那張漂亮的臉蛋,平日裡總是對別人冷冰冰的家夥,衝著她卻常常是笑逐顏開的模樣:“我昨天在網上報了名,包括你這份,咱們的面試時間是十點半,這還早著呢,別轉移話題。”
為了逗她,那人將臉頰湊近了許多,呼吸都要落在她臉上,周遭不少人看過來,紀愉感覺到臉上即將有熱氣浮出,便急急忙忙地出聲道:
“你最厲害!”
“司恬最厲害!”
“快松手啊,她們都在看我們……”
對方如她所願地松開了手,見到她耳廓微微發紅的模樣,笑了一下,很隨意地瞥了眼周圍,漫不經心地回答她:
“看就看,我們這長相是老天賞飯吃,合該受人羨慕。”
紀愉滿臉的崩潰,不得不抬手拉著她的袖子趕緊往角落沒人的地方去:“小祖宗,求你閉嘴。”
“什麽小祖宗?叫我小甜甜。”
“司恬!”
見她要怒了,那人即刻抬手做出投降的模樣,瞬間變換了神色,正經道:“好,我們來複習一下等下要唱的歌——”
……
紀愉的眼底浮現笑意。
她走出電梯,朝著身側的位置瞥了一眼,下一瞬,她眼中的笑就凝固了。
身邊空空如也。
陌生的空氣和場地都在提醒她,那些回不去的畫面已成昨日,紀愉抬手壓了壓自己頭頂的漁夫帽,用陰影將臉龐遮住大半,然後去找負責人拿表準備報名。
看見上面的特長欄和性格類型時,紀愉捏著這報名表的指尖蜷了蜷。
她忽然想知道,當年司恬是怎麽幫她填的表格。
在司恬眼中,自己的性格是什麽樣的呢?
紀愉盯著表格看了好久,一字沒動,直到那人收完其他人的表格,望了望她,本想催促,卻被她的相貌亮了一下,聲音不自覺柔和一點:
“還沒好嗎?”
紀愉回過神來,發覺自己最近走神的幾率變多了。
她又開始想司恬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回去了的緣故。
紀愉隨手拿起筆,拔掉筆蓋,在紙張上迅速地填寫內容,同時在心中暗暗對自己道:
別著急。
很快就可以回去了,等回到了那邊,你有漫長的一生可以用來懷念她。
……
“1344號。”
角落裡的紀愉站起來,方才她已經在外面聽過了那些人唱的歌,也見識過她們的舞蹈能力,大致知道了評委們的判斷標準,如今心中有數,走進去的步伐相當平穩。
直到目光對上評委席——
她看見了坐在中間的王洛水。
王洛水對她微微笑了一下,拿起她的報名表,看過了她的信息,而後定了定神,發現特長一欄後面長長的一串,光是樂器裡面的弦類就有吉他、小提琴、尤克裡裡、甚至還有二胡,鋼琴這種就不必贅述了,而舞蹈種類同樣讓她詫異,jazz、poppin……
王洛水眉梢動了動,忽然有些好奇紀愉這樣多才多藝,孟忍冬知不知道?
她本來隻想走個過場,給孟忍冬一個面子,但如今,她真對紀愉生出一些好奇心,出聲問道:“上面寫著你擅長的東西很多,你要不隨便來一樣?”
紀愉點了點頭,很平靜地回答:“那我給大家唱首歌吧。”
王洛水:“……?”還擅長聲樂嗎?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示意紀愉開始,紀愉稍稍回想,隨便挑了一首路上聽過的英文歌,音域挺寬,適合展現技巧。
等她唱到高音的部分,周圍的評委眸光一亮,都去看王洛水——
這一看就受過專門的訓練,雖然情感差了點,但是技巧堪稱完美。
最重要的是,這個紀愉長得很好看,非常適合上鏡。
王洛水用探究的目光盯著面前的紀愉看,不知怎麽,她總覺得面前的人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說她不行吧,神態裡又有種舉重若輕的意味,表現出來的實力也吊打那些業余選手,但要說她特別不錯,似乎又不至於。
她一時間分不清這種不得勁究竟是怎麽回事,於是又道:“要不你再給我表演個吉他?你會自己寫曲子嗎?”畢竟沒寫在上面的聲樂都這麽厲害,那麽出現在擅長欄裡的內容一定更讓人驚豔。
紀愉垂眸想了想,點了點頭。
她接過吉他,坐在高腳椅子上,用撥片稍稍撥了撥弦,聽音色和音準,確定沒問題之後,即興來了一段,沒有歌詞,只有調子,平緩、帶著一種深沉的……憂傷。
王洛水眉頭皺了皺,她忽然叫了停,出聲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紀愉停下了動作,輕聲回答:“它叫《昨日》。”
王洛水仔細地盯著她,又問:“你來參加這個節目,是為了什麽?”
紀愉抬眸看著她,眼中滿是平靜,從這雙眼睛裡,王洛水看不到渴求、希望,一切正面的情緒她都無法找到一絲一毫,甚至沒有旁人該有的緊張和期待。
就在這樣的對視裡,她聽見了紀愉的答案:“為了一個約定。”
和系統的約定。
王洛水卻聽岔了意思,她登時松了一口氣,對紀愉笑著說:“好的,是否晉級我們稍後有工作人員通知,感謝你來參加我們的海選。”
她想,那個約定對紀愉來說一定很重要,只要帶目的而來,就會對最終的出道位動心。
她有點期待紀愉的表現了,那些未知的驚喜,在未來錄製當中,她會留著和觀眾一起感受。
……
紀愉按部就班地離開,路過角落消防門的時候,裡面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手腕上有一支漂亮的梵克雅寶鑽石手表。
她躲開的動作慢了一拍,任由對方將自己拉過去。
門吱呀一聲,自動合上,沒什麽光的昏暗走廊裡,她借著應急燈的顏色看清了面前的人。
孟忍冬。
紀愉垂下眼眸,禮貌地出聲問:“孟總有事找我?”
孟忍冬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單手按在她頸側的牆邊,將人籠罩在自己的氣息裡,聲音裡帶著笑意問道:
“聽說你想參加洛水的節目?”
“怎麽,想出道了?”
紀愉不喜歡她這種圈禁的姿態,靈活地一矮身,從她的手臂旁邊鑽過,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她作勢要往旁邊的樓梯走,若不是孟忍冬眼疾手快將人拉住,很可能就這樣讓紀愉不聲不響地離開。
“紀愉!”
她的聲音在這樓道裡回響。
紀愉胳膊被她的力道抓的有點疼,但她只是很平靜地回頭道:“孟總,謝謝您關心我的事情,但我們已經分手了,我想,不論我做什麽,應當都和您沒什麽關系才是。”
孟忍冬呼吸一窒,這一瞬間,她頭腦一片空白,只有本能讓她出聲:
“沒有關系?”
盯著紀愉那雙眼睛,孟忍冬試圖從裡面找到後悔的情緒,又或者是如往日般的迷戀,然而並沒有,不知是不是這昏暗的光將紀愉眼中的光芒也一起掩蓋了,她只顧自己的情緒發泄:
“如果不是我,你以為你今天海選能過嗎?”
紀愉眉頭動了動。
孟忍冬心中舒坦一些,繼續說道:“你要想出道,我是你最方便的捷徑,為什麽要舍近求遠,走那些辛苦的路呢?”
“紀愉,我可以不計較你前幾天的態度,也可以忘了那件事情,只要我們像從前一樣,你想要的資源我——”
“孟總。”紀愉打斷了她的話。
她對上孟忍冬的目光,很平淡地笑了一下,語氣是孟忍冬從未聽過的生疏:“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可能有什麽地方讓您誤會了,我先道歉,您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我也可以跟您解釋……”
“不過。”
“請您不要再自作主張地來插手我的事情,好嗎?”
“您這樣真的令我很困擾。”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的王導還不知自己被一條鹹魚欺騙。
改了一下白月光初戀的姓氏。
因為聽說撞名字了和別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