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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罪遊戲》第30章 了不起的加勒比人(13)
嚴縉雲拚盡所有的力氣抬完最後一句杠, 終於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他是睡得踏實了,留下賀警官在床邊叉腰站著, 怨念到七竅生煙。

 賀瀧真給氣的不輕, 偏生這小子打也不是罵也沒用, 臉皮比城牆還厚。

 又過了半晌, 賀瀧尋思著不能用這位失格份子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於是把肚子裡的氣通過深呼吸的方式吐完, 轉身去洗手間洗漱。

 他將自己大致收拾了一番,躡手躡腳的爬上床, 鑒於伽馬同志是橫趴在床上的, 賀瀧也不好搬動這副傷痕累累的小身板,隻好紆尊降貴的把枕頭從床頭挪到床邊, 跟伽馬同方向的平行的躺好,他膝蓋以下的部分就隻好懸在床外晃蕩,腳底剛好碰地,賀瀧覺得自己可真是太難了, 他側目看了一眼伽馬熟睡安詳的臉, 近在咫尺, 在這一刻, 房間裡所有的人和事物都短暫的隻屬於自己,心底的那份憂傷又莫名其妙的被撫平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古怪的欣快愉悅。

 賀瀧閉上眼,渾身放松, 迅速陷入沉睡。

 他的睡眠質量一直很好,無論在哪裡都很少做夢,一般六七個小時就可以把睡眠完全補足。

 但這趟入睡還沒多久, 他就被身邊的某位仁兄給蹭醒了。

 伽馬同志身負重傷,睡覺居然還能這麽不安生,明明除了趴著他也沒有別的姿勢可以選,居然能就著這麽一個僵硬的姿勢挪挪挪,菟絲子花一樣“長”到了自己個兒的胸前。

 賀瀧疲倦的垂眼,入目是青年烏黑的發頂,再往下就是蒼白而赤裸的身體,兩種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給他帶來了一股足夠的視覺衝擊,睡意瞬間退了個乾淨。

 也不知道伽馬是冷了還是怎麽的,八爪魚一樣收攏手臂,把他抱得死緊,臉依偎著他的胸膛,緊貼得像隻粘人的貓。

 賀瀧的心臟胡亂的跳動收縮,將血泵到四肢百骸,滾熱,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青年的後腦杓。

 “爺爺……”

 賀瀧猛的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在這靜悄無聲的室內,寂滅得仿佛連塵埃的飄動都能聽見聲音,他又怎麽會聽錯?

 伽馬微弱的囈語變得異常清晰、明了,他清秀的眉宇緊蹙著絞成一團,戰栗不已。

 “爺爺……對不起……對不起……”

 有眼淚從他緊閉的眼角滲淌出來,在他瘦削蒼白的臉頰上留下不甚明顯的濕痕。

 賀瀧的心隨之揪緊,掀起了驚濤駭浪。

 伽馬這竟然是……是在跟人道歉麽?

 宛如打翻了五味瓶,賀瀧感到舌根處一陣酸苦。

 大半年前,伽馬偽裝成受害人在他家裡住了近三個月,那三個月裡,他頂著輿論壓力、冒著被停職的危險在魏局面前反覆的為伽馬做擔保,還生怕警局去他家搞突然搜查嚇到那敏感脆弱的青年,於是時時盯著特勤部。誰料後來……後來居然是那種結果!

 他一腔真心錯付,在拆穿伽馬的時候,伽馬面不改色,眼神充斥著漠然和無謂。

 也不僅僅是那個時候,就算是被押送去往最苛刻森嚴的監獄,伽馬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愧疚和害怕,更沒有真情實感的哭泣過,甚至還能在監獄裡謀算著怎麽設圈套逃出去。

 伽馬對自己的情緒收放自如,這也是一種強大掌控力的表現。這個犯罪天才的事跡不止一次的被警局當成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的教學案例到處分享展示,所有人都說他喜怒無常,殘酷而變態,都是天生的。

 這已經形成了一種固有的印象,導致賀瀧現在看到他都會不由自主的產生警惕。

 可現在的伽馬卻好像一台與主機斷聯的機器,失控了,壞掉了。

 爺爺,到底誰是爺爺?難道真的如伽馬自己所說的是那個養育他的人,伽馬他居然……也有過親人嗎?

 青年好似在夢魘中被困縛,情緒混亂又躁動不安,賀瀧胸前的衣服已經暈濕了一小片,他感覺到心尖鈍痛,忍不住施加了一點力道在青年的後腦杓上,將人壓向胸前。

 “沒事的,都過去了。”他一下一下的拍著青年的腦袋,有力且克制。

 “求求你原諒我……對不起……”

 “我原諒你了。”賀瀧輕聲安慰道:“睡吧。”

 他的安撫內容很枯燥,幾句話來回的重複著,沒什麽花哨的修飾詞,動作也簡單,卻仿佛帶著某種魔力,青年漸漸的安靜下去,緊蹙的眉峰松開了些許。

 賀瀧護著他,等他的呼吸變得綿長安穩,自己才闔眸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的門被人敲響。

 “賀隊!!伽馬!!你們沒事吧?大家都很擔心你們!”

 “你們睡醒了嗎?還是還在睡覺呢……那你們要是還在睡覺我就過會兒再過來……QAQ”

 嚴縉雲的耳朵尖小幅度的顫了顫,清秀的眉頭又一次擰巴了起來,他眼睛仍閉著,卻下意識的抱緊了身下溫暖的人體墊背,含糊的罵罵咧咧道:“鍾小聞怎麽一天到晚就乾這種傻逼兮兮的事情……”

 賀瀧還是要比他靠譜許多,醒的乾脆利落,但睜開眼後乾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歎了口氣,然後慢慢的小心至極的把胸前這個“障礙物”挪開平放到床上。

 “來了。”他低沉的應了一句,撐著床褥起身,一邊抓著亂糟糟的頭髮一邊呵欠連天的去開門。

 “開什麽開……就讓她等著。”床上的某人還不耐煩得很,大喇喇的翻了個身——

 賀瀧剛開門和鍾小聞對上視線,兩人還沒來得及說上話就聽到房間裡傳來一聲慘呼。

 “啊……草!”嚴縉雲直挺挺的坐起身,雙手交錯抱在胸前,疼得直發抖。

 他背上那些可怖的燙傷已經長出了些許粉色的新肉,薄薄一層,但看起來依然很可怕,隻一眼鍾小聞臉都綠了,賀瀧卻已經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過去,一把扶住嚴縉雲的肩。

 “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轉過去!”他一邊強壓著怒火責備,一邊從床頭拿了燙傷膏藥,小心翼翼的為嚴縉雲塗抹。

 嚴縉雲不停的齜牙咧嘴,像是在倒抽冷氣又像是在不出聲的喵喵咧咧罵人,鍾小聞縮了一下脖子,小聲道:“對不起……”

 “盡說些沒用的。”嚴縉雲痛的脖頸處抻成一條直線。

 “你這到底是怎麽——”

 賀瀧剛想問話就被嚴縉雲暴躁的打斷了。

 “你跟村長談的怎麽樣了?我們到底什麽時候能走?別等到太陽下山了誰也走不了。”

 “啊對,賀隊您之前不是說找到了回去的方法……”鍾小聞一拍腦袋,跟著急巴巴道。

 賀瀧想起了夜間冰層下的那些眼睛,形勢確實不容樂觀,他算了算時間對鍾小聞正色道:“返程通道的位置就在河對岸的那片雪原上,我們來的時候應該有路過,那裡有一個枯井,我待會兒給你畫張示意圖,距離回程通道的開啟時間還有兩天,我們可以在先前逗留的木屋裡暫時借宿,等待通道開啟。”賀瀧說,他擰上燙傷藥的蓋子:“村長昨天晚上不在,我今天再去一趟。”

 “那你穿上那個。”嚴縉雲朝放置在一旁的幾件鍺色長袍使了個眼色,皺眉道:“保險起見,最好所有人都穿上那個。”

 “哪個?”鍾小聞茫然道。

 賀瀧飛快的將示意圖畫好,想了想決定采納嚴縉雲的提議,他起身去拿袍子,和示意圖一起遞給鍾小聞:“這個可以幫助我們偽裝成這裡的村民。”

 “偽裝成村民?為什麽?”鍾小聞看起來更懵逼了。

 “簡單來說,這裡的村民是食人族,你只有偽裝成他們的同類才能避免被吃掉。”嚴縉雲漫不經心的插了一句,又吃痛般的“斯哈斯”。

 鍾小聞簡直是驚呆給驚呆他媽拜年,驚呆到家了。

 但她沒呆兩秒就回過神來,當機立斷道:“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監督他們換衣服,你放心賀隊,我一定安撫好他們! 不會讓他們產生騷亂的!”

 “鍾小聞就這點好,不累贅。”嚴縉雲冷不丁笑了一聲。

 “你這是罵我呢吧!”鍾小聞漲紅了臉。

 “誇你呢,沒聽出來?”嚴縉雲唇角的弧度蔫兒壞。

 “疼死你算了!”鍾小聞跺跺腳被氣跑了。

 賀瀧有些無奈,他側目看了一眼嚴縉雲那傷痕累累的脊背:“你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你穿點寬松的衣服吧,省的又把傷口蹭壞了。”賀瀧說。

 “我上哪兒找寬松的衣服去?”嚴縉雲翻了個白眼道。

 話音未落,賀瀧已經將身上的長袖T恤脫下來扔給了嚴縉雲。

 “穿我的,然後再套袍子在外面,這袍子也不知道乾淨不乾淨,擋一下也是好的,免得傷口感染。”

 嚴縉雲盯著賀瀧健美勻亭的胸膛看了兩秒,舌頭居然有點打結:“那你穿……穿什麽?”

 賀瀧看了眼嚴縉雲自己的衣服。

 他倆體型差距還挺明顯。

 “算了,無所謂的事情。”他低聲說了句,直接將那長袍貼身套在了身上。

 嚴縉雲吞了口唾沫。

 不得不承認,賀瀧這衣架子身材穿什麽都挑不出錯處,這件袍子愣是被他穿出了一種古羅馬時期的俊美男神的氣質。

 但一想到男神的袍子下頭什麽也沒有,是個真空,嚴縉雲心裡就別扭的厲害。

 “喂。”他這人怪毛病也多,越是這種時候越是想找刺激,於是臭著一張臉磨蹭下床,走到賀瀧跟前一垂手撩起了長袍的衣擺,手心不聽話的往衣擺下方探進去:“你這樣……就不怕走光麽?”

 賀瀧冷眼瞧著他,“啪”一聲握住了他亂來的手腕。

 “找茬?”

 “我是在用行動告訴你。男孩子在外面要學會自我保護。”嚴縉雲大言不慚的說。

 賀瀧張了張嘴剛要說話,突然“砰”一聲巨響,房間的大門被人踹開了。

 兩人齊刷刷回頭,就看見耶摩村的村長帶著一群村民,各個手舉著火把,將房門堵得水泄不通。

 “果然……果然!”村長舉著手臂顫巍巍的指著衣衫不整的他倆,表情宛如吞了一隻蒼蠅,蒼老的臉頰連連抽動:“男人和男人……肮髒不堪!天神也要降罪於你們!”

 嚴縉雲:“???”

 他看了一眼這群苦大仇深的耶摩村村民,又看了一眼穿著耶摩村袍子的賀瀧,恍然大悟。

 “敢情這村……還恐同?”他“嘖嘖嘖”的發出感慨,追悔莫及似的:“早知道就不裝成村民了,哎,咱倆這算什麽?跨種族的曠世畸戀?”

 難道不是因為你太浪了嗎?

 賀瀧對於他檢討的點很是無語。

 “穿袍子就是被燒死,不穿袍子就是被吃掉。”他低聲擠出一句話:“你看著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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