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色的窗簾低垂漂浮, 房間裡的光線迷離而晦暗,青年背對著他,秀氣的肩膀微微內扣, 兩手前撐, 身體起伏搖晃。
和尋常的男人不同, 嚴瀟的膚色像是自帶光源一般, 瑩瑩素白, 他濕漉漉的頸首低垂, 彎出溫柔美好的弧度。
不夠,遠遠不夠, 僅僅這種程度的反饋遠遠不能滿足他傾注的瘋狂的愛意。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把控青年的腰。
那年輕的腰身勁瘦, 結實柔韌,手感極佳, 在與腹部連結的側面有一道彎曲如蜈蚣般的疤痕,從後方隱隱可見一些端倪。
“你這疤……是怎麽來的?”他並不覺得醜陋,反而覺得入目豔極,徑直點燃了骨子裡的興奮。
青年一心沒法二用, 斷斷續續的回答:“我……我以前出過唔……出過車禍。”
“做手術留下的嗎?”他低聲追問, 嗓音低沉, 雜糅了暗黑幽深的欲望:“嚴瀟……你體會過失重感嗎?”
“沒有, 我……我不行的!這樣就已經很……”青年似是聽出了他的畫外音,詫然回眸,眼角流露出難得的慌亂與抗拒。
“你行的。”他被誘惑了,像個獨斷專橫的暴君, 不顧對方泫然欲泣的反應,用力的按下手腕:“你吃的下去!”
短促的驚呼被後續排山倒海般的喘息聲淹沒,嚴瀟被刺激的下唇緊咬, 眼眶也暈出血色,像個人世間的活妖精,要將自己連人帶魂魄的吞噬進去。
漫長的幾個小時,他一遍遍的撫摸著這個人,將嚴瀟渾身上下的每個細節反覆的描摹,銘記,愛不釋手。結束之後,連室內的空氣都充盈著燥熱和悸動,他掀了被子下床,隨意的扯了條睡褲套上,去廚房倒了兩杯冰牛奶,用粉色和藍色的情侶馬克杯裝了端回床邊。
嚴瀟被他折騰的精疲力盡,虛弱的連手指都不想動,他就耐心的將粉色的馬克杯遞到嚴瀟的唇邊,嚴瀟就著他的動作抿了口牛奶,立刻皺起了秀氣的眉頭。
“苦的……”他的嗓音虛浮軟和,眉眼慵懶:“我要喝你那杯……”
他啼笑皆非:“我那杯一樣的,同一個牌子的牛奶怎麽會一個苦一個不苦呢?”
“我喝你那杯……”青年執著的重複著,帶著點兒嬌氣。
他隻覺得心都要化了,這種時候大概嚴瀟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去摘,況且肌膚之親都有過,換杯子根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於是他沒有任何防備的跟嚴瀟換了杯子。
那是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那麽深刻的對一個人心動,一腳陷進去就完全沉溺了,卻沒料到這本質是一場演繹完美的欲拒還迎,更加沒有料到有一個杯子裡的牛奶下了兩倍量的安定。
如果不是他訓練有素,身體對各種藥物都存在一定的抗性,可能都接不到調查局的電話,不會知道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曾在腰間被人劃過一刀,留有疤痕,更加不可能及時趕到犯案現場,親眼見到嚴瀟動手。
青年的刀子玩的爐火純青,從後方鉗住被害人的脖子,割喉的動作利索熟稔,他的臉色平淡如水,甚至有些輕蔑,仿佛他只是在殺雞宰羊,而不是在摧毀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血從大血管兒裡噴濺出來,不可避免的濺在嚴瀟雪白的臉頰上,妖冶的色澤裹挾著清純,美的不可方物。嚴瀟旋頸朝他看過來,淺色的瞳孔貓一樣精明閃光,當著他的面,態度光明正大的將屍體扔在了腳下,連辯解也不屑於開口。那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嚴瀟眼中的形象,一個用來躲避警方追查偶爾可以用來找樂子的工具人爾爾……
宛如被利劍貫胸而過,賀瀧猛地驚醒過來,冷汗浸濕了貼身的襯衫,前胸撞在辦公桌的邊緣。
這一撞撞得他整個肋骨都再隱隱作痛,不得不趴伏在桌案上暫做緩衝,他的瞳孔條件反射的一縮一縮,瞳光仍空洞的厲害,心臟在余悸中瘋狂的撞擊胸壁。
他始終無法忘記那天的場景,嚴瀟喋血而立的模樣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愚蠢的行為和自作多情的想法,帶給他莫大的精神衝擊。
他抱住頭,五指插進凌亂的頭髮裡,思緒紛亂。
當初,嚴瀟這黑寡婦算不算得上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呢?
如果他們不上床,自己也不會發現那條特征性的腰部傷疤,嚴瀟也不會那麽快的暴露身份……
所以殺人對於嚴瀟而言,難道是比自身安危更加重要的事情嗎?即便這家夥知道冒進會有被抓進監獄的風險,還是要解決掉目標。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在嚴瀟看來,自己根本就是個蠢貨,不是能威脅到他的存在。
賀瀧覺得太陽穴開始脹痛了,濃烈的疲倦襲上來,四肢百骸都因為糟糕的心情而變得不舒坦,這時,有人輕敲他辦公室的門,關切道:“喂,你沒事吧?”
是岑然。
賀瀧吐出一口濁氣,撐起上半身,向後倚在椅背上,嗓音沙啞:“還好,怎麽了?”
“媽呀!你這熊貓眼,是熬了多久啊!”岑然嚇了一跳。
“不久,也就三天吧……”賀瀧自言自語似的。
“也就三天?”岑然震驚道:“你都做什麽了?”
“開會,找證人錄口供,去法醫那兒看了兩具屍體的解剖報告……”賀瀧說。
光用聽的岑然的頭皮都開始發緊了,他將一份文件袋放置在桌角:“喏,失蹤案的案情總結我給你裝訂好了,你看看有沒有問題,沒問題的話我就讓鍾小聞送到審批部門去,審批完就可以開始網絡市場的普查了,爭取找到那個APP的法人代表,這可是一項大工程。”
“嗯……”賀瀧捏著鼻梁,心不在焉的應著。
岑然盯著他又看了一會兒,無奈道:“賀瀧,要我說不然你就回去吧?都連軸轉三天了,別回頭猝死了,這一堆事兒都得落我頭上,我可忙不過來。”
賀瀧沒說話,向來端正挺直的脊背微微馱著。
岑然歎了口氣,著手替他收拾桌上的東西。
“伽馬怎麽樣了?”賀瀧猝不及防的開口問道。
岑然倒不意外,撇撇嘴道:“你昨兒不是都往拘留所打了四通電話了嗎?”
“昨天是昨天。”
“今天也照樣沒醒。”岑然說:“那獵犬頸環的麻醉劑量我估計連大象都能麻倒,他們科研部狠起來真不是人。”
賀瀧微不可聞的歎氣。
“你這麽擔心不如自己去看一眼。”岑然輕聲說。
“我不去。”
“為什麽?”
“我不知道該怎麽……”賀瀧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該怎麽面對他。”
我到底是該心疼還是該怨恨呢?
賀瀧眼簾低垂。
岑然依靠在桌邊,推了推金絲眼鏡。
“這不像你啊,你不是一直倡導面對而非逃避?“
賀瀧沉默著,將桌角的文件袋拿到跟前,打開。
“還是說當局者迷?”岑然在旁邊打趣兒:“缺乏休息會導致大腦皮層緊張,人就會焦慮,建議你還是回去休息吧!剩下來的這些雞零狗碎的手續呢就交給我,我最擅長給人擦屁股了。”
“你少管我。”賀瀧眉頭深索。
“不是我要管你,是你爸,你睡的香,他老人家電話都打到局裡來了,說中午在家等你吃飯,哎,我消息給你帶到了啊,你一定得去,要不然老賀局長會以為我把他的話當耳旁風,影響仕途的。”岑然乾脆抱臂往他的辦公桌上一坐,晃著一條懸空的腿:“你說你也怪有趣兒的,人家同背景的官少爺都在家遊手好閑吃香喝辣,你倒好,一天到晚不是奔一線就是加班。”
“我發量多,任性行不行?”賀瀧朝他一伸手:”對了,之前說查的貪汙案,這麽久了,總結報告呢?被你吃了?”
“我不是讓實習生拿給你簽字了嗎?”岑然一愣。
”簽字?簽什麽字?”
“技術員從公安內網把交易代碼扒下來了,初步判斷受賄的是我們體制內的人,但是接受方的用戶名是以羅馬文呈現的,估計加密過不止一輪,解析起來很麻煩,所以我們打算問人事科要公職人員的資料一一進行比對,但這件事關系重大,必須要你簽字授權才能遞交申請。”岑然說。
賀瀧一攤手:“所以呢?你還是沒解釋東西去哪兒了。”
岑然:“……”他倒吸一口涼氣,跳下地面:“我去找那小子算帳,這麽點事兒都辦不好,幹什麽吃的。”
“這種時候我就覺得鍾小聞還不錯,至少我交代的事她都能一絲不苟的完成。”賀瀧說:“哎,你以後也勤快點兒,別什麽事都讓實習生做,明知道他們不一定靠譜。”
岑然憤怒的衝他一揮手,風馳電掣的離開了辦公室。
被岑然打了個岔,賀瀧的心情稍微輕松了些,他隨意的翻著桌上的紙質文件,心思卻已經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要不要去看伽馬?
可是他也已經很久沒回家了,要知道能勞駕他那位德高望重的前局長父親紆尊降貴的打電話來,估計是他那位母親撒嬌撒癡求了很多天的結果。
賀瀧支著下巴思考了很久。
要不然……先去看一眼伽馬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