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這麽巧的麽。
隱藏在黑霧中的男人沉默著,眼神銳利的盯著他背後,目光如刀, 散發著冰冷的鋒利。
一律被余光波及到,就感覺分外不適。
大半邊臉都被掩在霧氣裡,看不清楚來人的長相和神色,能夠看得出來很高,氣勢極具壓迫性。
想必生前死後, 都不是甚麽善茬。
這麽出現在他們面前, 其中必有蹊蹺。
在那團濃厚的黑霧背後面,就算他不去看, 也知道是沒有影子的。
這間不小的佛堂裡,四處都飄散著淡淡的桃枝香, 這種味道最被陰邪不喜畏懼, 有驅邪的效果。
但這人裹挾著黑色霧氣,出現在他們面前。
光顧著盯向殘魂看, 半點難受的模樣也沒有,明顯的是沒有將桃枝香的味道,放在眼裡的意思。
不是尋常邪祟,恐怕來歷非凡。
初步估計,跟鬼樹同等級別,甚至更高。
一律在心裡面想著, 見來人沒有動手的意思, 也沒有輕舉妄動。
就那麽相互對峙警惕著, 保持相安無事。
來人自從出現在他們面前,目的就很明確,盯著他背後的殘魂白影不放, 連眼神都不帶動的。
不是情深似海,就深仇大恨。
他轉過頭去,仔細打量著白影殘魂的反應。
可惜的是,殘魂就是殘魂,白影還是殘魂中的殘魂,就跟玩碎瓷片拚圖似的,被拚接起來的。
缺失的碎片不少,神智都懵懵懂懂的。
即使面對的是能殺人的眼神鋒芒,也仍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就那麽僵硬的站著,目光不知道看向哪裡。
隨著來人跟白影對視的時間越長,佛堂裡面的黑霧漸濃,溫度隨之降低,地面上甚至慢慢結了白霜。
一律往旁邊看了眼,趙然歪倒在地上,像是趟在冰天雪地裡,衣服、臉上、甚至發絲上都掛了霜。
冷得抱著胳膊瑟瑟發抖,卻怎麽也醒不過來。
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的哼唧出聲,“好冷啊。”
了停要稍微好些,還能夠盤腿坐穩在蒲團上,就表情很是糾結掙扎,像是陷入了無休止的噩夢中。
想必這就是黑霧的手段,兩人都中了招。
一律就坐在那裡,略抬起頭看向來人,很認真的問道,“閣下到底想對我們做甚麽?”
黑霧中響起聲冷笑,聲音尤其嘶啞暗沉,“你們這般大張旗鼓的闖進宅子裡來,我還沒問你們來是想做甚麽。
你倒好,反客為主的問起我來了?不覺得自己是在說笑麽。”
一律點了的點頭道,“說的也是,挺搞笑的。”
他神色平靜的看著黑影,“那閣下的意思是不準備放過我們咯要不我們先打一架,再心平氣和的談”
白霜在地上凝結,慢慢匯聚成片。
除了他周圍的方寸之地,整個佛堂都被陰氣凝結的白霜侵襲,空氣都是冷颼颼的,凍得人瑟瑟發抖。
再這麽凍下去,他怕把趙然凍暈過去。
黑霧湧動著,男人往前跨了半步。
仗著身高,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聲音裡帶點惱怒,“別以為你能在鬼蜮裡保持清醒,就能贏我。”
話雖是這麽說,但在面對他的時候,態度明顯很謹慎、甚至神情忌憚,不願意輕易的跟他動手。
要不,也不會說這句多余的廢話。
一律彎著眼睛笑,“誰輸誰贏可說不定。”
又不是鬼王,誰說我打不過了!
就是這麽的自信,他笑眯眯的看著黑霧,饒有興趣的猜測道,“聽說凶宅裡有八大埋屍地,滋養出來八個相當強悍的凶物。
我們進宅子後,先後遇到過荷塘清水和中庭鬼樹,是溺死在水裡跟樹底的冤魂所化,具有荷塘跟樹枝的特性,你是這八個大凶地中的哪個?”
男人沒說話,在黑霧流動中,神色複雜的盯著他們看。
他不說,一律就主動猜測,“是冰窖麽?我看你出現在這裡,伴隨著的就是滿地的冰霜,想必是被凍死的。
按照你們成型的時間來推測,宅子裡應該沒有冷凍庫,那能夠凍死人的地方,就是冰窖了,總不能是冬天凍死在雪地裡的吧,也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我叫江一律,你叫甚麽名字?”
也不知道他猜對沒,一律估計差的不遠。
那人繼續沉默著,身上黑霧不斷翻滾,讓人看不清楚表情。
一律輕輕笑著,“好吧,就當你的名字是秘密,我不問就是,那咱們打個商量,你告訴我這個殘魂的名字,我跟你說是從哪裡發現他的,能行嗎?”
男人總算開口了,“我對他沒興趣。”
一律,“……”
這話也就只能騙騙鬼了,誰信呐!
他輕笑著,決定實話實說,“我看你對他,不像是沒興趣的樣子。
男人顯然動了怒,黑霧開始劇烈的翻滾。
冰霜凝結的速度加快,他就那麽在蒲團上坐著,都能聽到冰花“哢哢”凝結的聲響,聲音清脆。
伴隨著的,卻是溫度不斷降低。
冰雪凝結帶來的,是悄無聲息的危機。
尤其外面是炙熱的七月,他們進宅子前都穿著短袖,完全沒有防凍抗寒的準備。
乍然遇到低溫,趙然都被凍得打抖了。
一律皺眉,神色冷淡,“看來咱們是談不攏了?”
黑霧不斷的翻騰著,如同最柔軟堅韌的綢緞,流水般的從四面八方,朝著他疾速的卷了過來。
一言不合,就開始動手。
嘖,他就知道會這樣!
再怎麽心平氣和的跟這些厲鬼講道理,都是虛的。
能夠正常交流,聽得進去道理的,也就不會是厲鬼了!
那就打一架好了。
隨著黑色霧氣卷過來,漫天的陰氣化作冰雪,纏繞在黑緞上,化作實體從他旁邊穿過。
“刷刷”的破空聲,就沒停過,不斷纏繞著圍攏過來。
就跟蜘蛛吐絲,化繭作縛。
不過這些承載著冰雪的黑氣,比蜘蛛絲更加的凌厲萬分,不是說要築巢,而是要將他縛住絞殺。
他雙手撐在蒲團兩側,彎腰躲過道黑氣逼近。
拎著百納包站起來,順手將那道黑氣拍開,迅速的往後退了兩步,挽著佛珠默念了句“阿彌陀佛”。
七寶佛珠散發著淡淡的瑩光,猶如張開了個淡色的防護罩,將他籠罩在裡面,跟追到跟前來的黑緞相交。
黑白色一經碰撞,陰氣便如同冰雪見了暖陽,“呲呲呲”的不斷潰散,連覆蓋的冰霜都的消散了些。
黑緞自知不敵,沒經絲毫猶豫,迅速後撤。
撤走的途中還不忘記分出縷,試圖卷走趙然他們。
一律略皺著眉,低聲道,“這就有些過分了啊。”
伸手從包裡掏出兩張紙扎,來不及掏大火機,低聲念了句法決,就那麽朝趙然臉上扔過去。
淡淡的金光閃過,雙手執長戟的武士出現在趙然旁邊。
怒目圓瞪,暴喝一聲,舉起手裡的長戟朝著陰氣疾斬過去。
硬生生將那縷陰氣斬斷了一截,裹著冰霜和黑氣,就那麽“啪嗒”一聲,落在地上,直接摔成粉末潰散了。
一律趕緊跑過去,伸手將趙然拽起來,反手拍了張護身符,扔到自己身後的角落護著。
黑霧中響起聲怒吼,霧氣翻滾得更厲害。
化作綢緞般的黑氣想攻擊他,卻全被他身邊的佛光擋住。
不管從哪個方向進攻,都奈何不得他。
就這麽僵持片刻,黑影徹底的怒了,怒喝一聲,“小禿驢,你找死!”
大量的黑色霧氣如同雲海翻騰,黑沉沉的朝著他們倒卷了過來。
濃膩的霧氣帶著冰雪涼意,和隱隱的血腥味道,聞著還有些嗆人,有那麽點黑雲壓城的架勢了。
倒卷過來的壓迫力極強,看著像是要跟他拚死一搏。
來不及驚訝黑影居然會這麽做,一律神色嚴肅的捏著佛珠,準備反擊。
他倒是百邪不侵,不怕這些黑影的逼近,對陰氣也有極強的免疫力,趙然卻還是得稍微顧著點。
卻見黑霧虛晃一槍,放棄攻擊他們,轉而卷起他因為拉趙然暴怒出來的白影殘影,將人裹在黑影裡。
藏得嚴嚴實實的,就跟退潮的海水般,眨眼間就從佛堂裡退了出去。
還沒等他追,連鬼影子都看不到了。
隨著黑氣消散,殘存的陰氣也很快消失乾淨。
看著空蕩蕩、寂靜無聲的佛堂,“……”
甚麽玩意啊這是,不是說對殘魂不感興趣麽?!
你特麽的,倒是做出個不感興趣的樣子來呀!
真翻臉比翻書還快,自己打自己臉,也不覺得臉疼麽。
不是,你想要殘影你說啊,我也沒說不給你!
還非得做出個架勢來,搞得像真要跟我打架似的。結果我念珠都摸出來、紙扎都點了,你就直接轉身跑?!
跟開玩笑似的,這不是鬧呢麽!你們厲鬼都是不要面子的麽!
一律略有些無語,想了想,也沒追出去。
蹲下來掐住趙然的人中,掐了老半天,趙然才抖索著醒過來,睡眼懵懂的看著他,“師叔,我怎麽睡著了。
哎,這地上怎麽這麽潮濕啊,冷颼颼的,外面下雨房頂漏水了嗎?”
他不是在佛堂裡找寶貝麽,怎麽東西還沒找到,自己就先擱地上睡著了,睡醒還腰酸背痛的,就像跟被車碾過了似的,渾身難受。
一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胳膊,“沒下雨,這房子也不漏雨,趕緊起來活動活動吧,別弄感冒了。”
剛地面上凝結的冰霜都化了,水汽十足。
連同趙然身上的衣服,都像是從水裡撈出來,濕潤潤的黏在身上,強撐著酸軟的胳膊腿,在周圍小幅度的轉悠著,“這是怎麽了呀,師叔,我現在渾身難受!”
一律在包裡掏啊掏,掏出來瓶二鍋頭。
在耳朵邊晃了晃,聽見裡面有動靜,甩手扔給的趙然,“少喝兩口驅驅寒,剛剛宅子主人來過了。”
趙然抱緊酒瓶,擰開瓶蓋喝了兩口。
差點被高濃度的辛辣酒味嗆到,但很快的,暖意便從喉嚨蔓延到肚子裡,等身體都變得暖烘烘,也就沒那麽疲倦乏力了。
拿著酒瓶疑惑的問道,“師叔,你怎麽還隨身攜帶著的有酒呢?還是這麽小半瓶,是甚麽時候準備的呀,哇,那大半瓶該不會是被你喝掉了吧。”
一律,“我以為你要問來的是哪個主人。”
趙然還不特別清醒,聞言略愣了愣,“……也是啊,應該先關心這個的,哎呀,我腦袋裡面好像有團漿糊,看到酒瓶就想到這個問題。
那師叔,剛剛來的是哪個主人啊?”
一律搖頭,“我不知道,這個得問你師兄。”
趙然就去看了停,恰好了停睜開了眼睛,滿臉的倦容,仿佛打個坐便累到極致。
看到趙然手裡的酒瓶,朝他伸了伸手,“趙然師弟,把酒瓶遞給我用用。”
趙然警覺的跳起來,把酒瓶往懷裡捂去,“師兄,你可不能因為睡迷糊了,就想著犯戒啊。”
說完警覺的往左右看看,生怕這話被旁人聽了去。
了停略愣,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
偏偏剛被陰氣纏身,消耗了太多的力氣,實在無力跟趙然分辨。
無奈的笑了笑,“好吧,也沒多大的問題。”
一律翻了個白眼,“酒不是只能喝的。”
說著走過去,從酒瓶裡倒出些透明的液體來,在掌心裡搓熱了,往了停後脖頸下面捂去,“好點了麽。”
貼到穴位上的掌心灼熱非常,脖頸後面如同點燃了團火焰,熊熊燃燒著,從後脖頸暖到胸口,將纏繞在身上的陰氣驅散了去。
了停微微閉著眼睛,輕喘了口氣。
臉上仍籠罩著層淡淡的疲倦感,但看著要比剛剛要好得多,慢慢的點點頭,“緩過來了,多謝師叔。”
一律拍了拍他的光頭,低聲笑著,“你跟我客氣,當這聲師叔是白叫的麽。”
把酒瓶揣進了百納包裡,趙然在旁邊看得十分驚訝,“師叔,這拿酒來捂脖頸,是個甚麽原理啊?”
“取暖驅寒,被陰氣侵蝕過後,體內總會有片刻的陰冷感,沒事多曬曬太陽也就好了,如果著急的話,可以用烈酒或者辣椒,刺激人體的自我防禦系統,讓自己變得暖和起來。”
一律低聲解釋道,這些都是前輩們總結出來的常識,多給趙然他講講是沒錯的,轉頭去問了停。
“剛剛來佛堂的是誰,你知道麽。”
了停喘勻了氣息,神色平靜的撚著佛珠,“那人渾身的氣息陰森冰冷,應該是後院出來的雪公子盧晚陽,是死在暮冬的雪地裡,卻不是被凍死的。“
雪公子的實力強勁,渾身的陰氣濃厚非常,還自帶冰雪的凍傷效果,了停察覺到異常,不想被不知不覺的凍死在佛堂裡,自然要奮起反抗,卻被人直接摁在蒲團上。
拉鋸戰打了許久,幸虧他師叔出手將那人趕走,他才能夠從鬼蜮中脫離出來,消耗著實有些大,比起啥都沒察覺到的趙然可要累多了,說會話就得緩一下,喘兩口氣再繼續說。
“傳說盧晚陽是在新婚夜,被剛娶進門的心上人捅死的,那天是個大雪天,院子裡積雪有尺來厚,下人們將喝得醉醺醺的盧晚陽送到新房後,就先後都離開了。”
“等到次日清晨,盧家的人在雪地裡發現了他的屍體,是被他的新婚妻子用玉簪戳破心口,全神的血液流淨而亡,他的妻子早就沉黑跑了,不管盧家的人怎麽找,也沒找到人。
據說那院子裡面的積雪,都被血液染成了鮮豔的紅色,隔了好多年都沒融化。”
趙然搖搖頭,滿臉認真的解釋著,“不可能,雪地裡的溫度多低啊,都是零下,就算是被戳破了心口扔到雪地裡面,出血量也不會太大。
至少,不會把院子裡的積雪都染紅了,再說就算是新婚夜,院子裡肯定也有值守的下人在,哪有能悄無生息殺人拋屍,自己還能跑了的說法呢。”
了停笑著點點頭,“這是自然,都是些從別人那裡聽到的傳說,真相究竟如何,我們也無從得知。”
總不能跑去找盧晚陽問,你當年到底是怎麽死的吧?
死因跟屍骨所在,都是厲鬼們最忌諱的,若真有人敢問出口,必定瞬間怨氣衝天,要動手殺人。
說完故事,了停力氣恢復了些。
撐著腿從蒲團上站起來,“咱們要不先出門去看看,等天色晚了再回佛堂來休息,師叔覺得如何。”
師叔覺得這提議甚好。
一律點點頭,看了眼地上還暈著的丁瑤和道士們,並沒有要喚醒他們的意思,“那走吧。”
趙然看著小金佛戀戀不舍,“咱們晚上回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嘴上雖然歎著氣,腳步卻沒有絲毫停頓。
緊緊跟著他們,低聲問道,“師叔,咱們現在去哪啊?”
一律想了想,“去後院找盧晚陽。”
他還沒搞清楚那個殘魂,跟他究竟有甚麽關系,總不能就那麽被雪公子卷去吞了吧,得去看看。
確定好了目的地,他們順著走廊往後院走。
並未遇到任何的阻攔,甚至都沒碰到其他來參加交流會的人,就那麽暢通無阻的、順利的走到盧晚陽曾經住過的院子。
跨過滿圓的月亮門,清淺柔軟的陽光被隔開,雪花如同柳絮般簌簌地往下落著,地面上堆著厚厚的雪層,撲面而來的就是冰雪世界的冰涼感。
寒風打著旋兒,刮的人臉龐生疼。
趙然在寒風中抖了抖,抱著胳膊搓了兩下,看著從自己嘴裡呼出來的白霧,滿臉的驚訝,“我的天啦,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六月飛霜!?
外面還有太陽,怎麽到這就下雪了,哎呀冷死我了,師叔……”
他往前望去,看到前面銀裝素裹,白茫茫、空蕩蕩的一片。
剛剛還站在他前面的師叔,早已不見了蹤影。
趙然被這突發情況嚇了一跳,站在原地,神色倉皇的四處環顧著“師叔?!了停師兄?!你們在哪?”
沒人應聲,院子裡面空蕩蕩的。
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雪花從空中落下來、拍打著雪地的輕微簌簌聲,再沒有其他多余的聲響。
稱得上是寂靜了。
越是寂靜,趙然越是慌亂。
急躁的往前走了兩步,踏進了院子裡面,鞋底踩得積雪“嘎吱”“嘎吱”的響,四處尋找一律的身影,“師叔!師兄,你們可別嚇我啊。”
踏進月亮門裡,一律最先察覺到門內外的迥異環境。
伸出手指,接了兩朵慢悠悠飄落的雪花,晶瑩剔透的六瓣花朵落在掌心,很快便因體溫的緣故化作雪水,格外真實的冰涼觸感,讓他忍不住挑眉。
在原地稍作停留,踩著積雪慢慢往裡面走。
院子裡種著許多常青的樹,雪花落在樹枝上面,越發襯得樹枝更綠,積雪雪白,顯得很是清淨。
積雪很厚,但路是被清掃出來的。
鋪著碎石板的小路,從院門口逐漸的延伸到屋內去。
一律在院子裡沒看到有人影動靜,順著小徑走到窗戶跟前,安靜看著屋內的景象。
屋子裡燃著許多爐子,稍微靠近些許就能感覺到熱氣,跟院子裡面的寒冷不同,著實溫暖的很。
有人穿著件輕薄的白色絲綢睡衣,坐在椅子上,垂著頭翻著手裡的書。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能看到那人清瘦蒼白的脖頸,纖長的睫毛,以及漂亮到極致的、泛著紅痕的眼角。
冷淡的神情,卻透著種致命的誘惑。
真漂亮啊。向來看臉的一律真心感歎著。
仿佛是被他的心聲所擾,垂著頭看書的人略抬起頭,朝著門口的方向看了眼。
神色跟流水般,淺淺淡淡的。
眼神裡甚至還透著些厭惡和嫌棄。
露出的臉卻是極美,如同開在雪地裡白梅。
冷淡,寒涼,就算花蕊帶點顏色,也是冷清的。
開在寒冬的枝頭,被層層的積雪覆蓋住,簡直如同晶瑩剔透、巧奪天工的美貌。
哇。一律忍不住暗歎,真的是好好看。
這人是到目前為止,他見過的所有人當中,能夠排第二名的好看!
第一名當然是靳鳳羽,無人可超越。
就是有點瘦了,皮膚蒼白,身形瘦削,雖然不影響他的美貌。
可是看著,像是身體不怎麽好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病著,還是沒好好吃飯,嘖,真是令人心疼啊!
隨著那人抬起頭的動作,門口出現了個高大的人影。
那是個長相極為英俊的青年,黑色頭髮剪得極短,肩寬腿長,滿身的貴氣,看打扮像是多年前的貴族公子。
青年站在門口,脫掉了沾染積雪的外套。
表情急切的大步走過去,伸長胳膊緊緊的將人抱了個滿懷,也不顧懷裡的人神色冷淡,跟隻脾氣溫和的大狗似的,將腦袋抵在那人肩上。
態度特親熱的跟人蹭了蹭臉頰,沉聲問道,“想我了嘛,阿隱。”
一律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在哪聽到過。
屋內,兩人相互擁抱著站在那。
正當一律暗自感歎,這兩人居然還挺般配的時候,被抱著的美人開口了。
聲音是如冰似雪的冷淡,像是雪花落在掌心,化開那瞬間的冰涼,“你甚麽時候放我走。”
抱著他的胳膊猛地收緊,青年的眼神暗了暗,突然彎起了嘴角,湊過去親他的耳垂,順著白皙漂亮的下顎線往上,親昵的磨蹭著他的嘴角。
在臉頰上輕啄著,一下,又一下。
如同手裡捧著的是件稀世珍寶,怎麽親吻,端詳都看不夠。
很快便動了情,意猶未盡的親吻著他的嘴角,纏著他不放,聲音變得低沉嘶啞,“放你走,你想去哪?到誰的身邊去,抱歉呢阿隱,唯獨這點我做不到。
我不是跟你說過麽,有我在一天,你就別想離開這院子、離開我身邊一步,你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跟我做點有意義的事,我會讓你高興的,好不好,嗯?”
一律,“……”我湊,玩兒囚禁的變態!
是我瞎了眼,居然會覺得你們很般配!?
屋內的冰雪美人被緊緊抱住,掙扎的力度微乎其微,很快就被拖進了內室,空曠的房間裡,響起些隱隱綽綽、但足夠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
一律,“……”過分了啊!
幹啥呢,擱這兒虐狗呢這是!
別以為我年齡小,就不知道你們在幹啥了啊!
那位雪公子費了大力氣,刻意在這院子裡布置了鬼蜮幻境,難道就是為了讓別人聽他們的牆角?!
只聽說過秀恩愛、死的快。
沒聽說過死了都要秀的!Tui!
他挽著佛珠,剛準備破出這個幻境,突然被旁邊伸出來的手拽了一把,腳底一個踉蹌沒站穩。
輕微的失重感中,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掌。
軟綿綿、滑膩膩的。
一律心下大驚,居然有人能悄無生息的靠近他,拽了他一把他還沒發現?!這可就有點嚇人了。
拎起百納包就朝人臉砸過去,半路上就被人抓住了,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哎喲,你這小暴脾氣,看清楚是誰了嘛,你就打人?!”
一律略有些驚訝,眨了眨眼睛,看著出現在面前圓臉和尚,“師父,你怎麽會在這裡?”
圓悟更驚訝,瞪圓了眼睛,跟見鬼了似的看著他,“你、你、你怎麽能開口說話了?!”
一律,“……”唔,好像不修閉口禪的事,忘了跟他師父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