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然跟小白楊認識, 是在念高中的時候。
那會兒趙家還沒出事,趙然還是學校裡最出名的官二代。
他們學校挺逗的,既收像趙然這樣不學無術的二代們, 還想要在升學率上壓隔壁二中。
所以當時在學校裡, 半是不在乎成績的紈絝子弟。
半是憑借優異成績考進去,拿獎學金的好學生們。
誰都不會越中間劃出的那條橫線, 涇渭分明, 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連食堂跟宿舍都是分開的。
教室倒是公用的,卻也跟專門為好學生們準備的差不多。
家裡有權有勢的二代們, 未來的路都是早被鋪好了的,誰會在乎能從高中學校學到多少東西呢。
趙然就是這些二代中的典型。
他媽在他很小的時候, 就生病不在了。
他爸忙著拚事業, 整天都不著家, 偌大的別墅裡,經常就他跟保姆阿姨大眼瞪小眼。
空蕩蕩的,任誰呆久了都覺得很煩。
少年人愛熱鬧,他自己哪裡能在別墅裡呆的住, 跟他爸反應了兩回不見效, 氣得他直接住到學校裡去。
好歹在學校裡能找人打球吹牛,晚上還能約著去泡吧,不管怎麽說總比保姆待著強些。
本來是懷著氣氣他爸的想法, 誰讓他爸忙不理他呢。
結果他爸知道他住校了,不僅不生氣, 反而還高興得很。
打電話讓他在學校裡多交些朋友,能學到多少東西不重要,他能在學校待得高興就好。
為此還派秘書專程跑了趟學校, 給他寢室裡的舍友都送了份禮物,請他們多多關照他。
禮還沒送完,秘書就被他黑著臉趕走了。
他那會多驕傲呀,總覺得自己能跟同學相處的融洽,是因為他自身的魅力。
跟他姓趙,他爸是市長無關。
後來想想,那想法其實挺天真的。
他能在學校如魚得水,跟他爸是市長關系很大。
可當時他不知道呀,在學校裡呼朋喚友、胡作非為,打架逃課都是常事,夜不歸宿那都是基礎。
直到他遇到小白楊。
小白楊不姓楊,姓白,叫白賀,是中間那條線對面的翹楚,每次考試都前三名的存在。
長得好,成績好,還能在學習的間隙,抽出時間來跟著體育生訓練,鍛煉身體。
他是從小就勵志要考警察學校的,自然得德智體美全面發展,專心致志朝著夢想的方向前進。
或許是因為從小鍛煉,發育比別人早些。
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就有近一米八的身高,腿特別長,大號的校服穿身上會露出截腳脖子來。
再大一號的,就更穿不了。
畢竟人家是瘦且高,衣服太大的話,就跟個麻袋似的往裡面招風。
怎麽說呢,學校裡成績比他好的,沒他長得好。
比他長得好的,沒他身材好,往那一站就是道荷爾蒙爆棚的風景線。
除了家裡條件困難點,其他堪稱完美。
是學校裡男神級的人物。
他兩同級不同班,中間還隔著條線。
各自的朋友圈子相差了十萬八千裡,按理說不會碰到才對。
之所以能撞到,是因為場群架,起因是二代圈子裡的一個千金,看上了體他們學校的體育生,結果那體育生是有女朋友的,也是他們學校的學生。
長得清清秀秀,脾氣溫婉成績好,齊劉海白皮膚,看著就是個乖乖女。
小千金人美心善錢多,就是脾氣傲點。
看上的人哪裡肯輕易放手,就跟小姐妹去找那女生談,驕傲的跟個白天鵝似的。
張嘴就是你要甚麽條件,才肯跟某某分手。
她家裡是做生意的,想著和氣生財,你有條件你就提,不願意你就說,談不攏再從長計議唄。
態度挺傲的,卻沒想著要傷害那女生。
結果兩人思維不在一條線上,那個女生覺得自己的愛情被侮辱了,氣得哭著鼻子跑了。
第二天,那體育生來找小千金。
她高高興興的出去,體育生二話沒說,一巴掌甩了過來,直接給小千金打蒙了。
嬌嫩的臉龐腫得老高,滿心驚愕的捂著臉,當著滿教室的人,被指著鼻子罵的特難聽,簡直無地自容,連死的心都有了。
那巴掌落在小千金的臉上,跟落在所有二代臉上差不多。
因為體育生罵人的時候,捎帶上了整個二代圈子。
梁子就這麽結下來了,雙方火氣都很重,挑事的是小千金沒錯,可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打人的卻是體育生。
誰都忍不下這口氣,在操場約了場群架。
都是由男生出面,打得難解難分,學校裡的保安拉都拉不住。
各有勝負,身上都帶著傷。
那天趙然回家跟他爸培養感情,沒參加大戰。
剛到操場,就看到空地裡躺滿了人,唯一能靠著雙杠站立的白賀,就格外的顯眼。
嘖,主要是腿太長,身高也夠高。
往那一站,當真跟顆挺拔青翠的小白楊似的。
趙然看得傻了眼,猥瑣的衝人吹了聲口哨。
兩個圈子翹楚,就這麽見了面。
據趙然回憶,他們應當是一見鍾情。
兩人隔著操場上眾多裝死的人,遙遙的對視了一眼,瞬間天雷勾動地火,就那麽看對了眼。
但當時白賀看到他,眼神瞬間變得暗沉。
認出他是二代們裡的人,在心裡飛快評估了自己僅剩的力氣,應當是打不過,才沒有選擇跟他動手。
換句話說,如果當時白賀還有力氣。
大咧咧出現在現場的趙然,是要挨打的
群架的後續,迫於二代們家裡的勢力,學校德育處出手調查清楚情況,開除了打小千金的那個體育生,讓那些參加打群架的體育生給二代們道歉,作為結局。
趙然也是後來才知道打群架的因由。
那體育生的女朋友,在跟小千金見面以後,躲到廁所裡面,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頂著傷去找的體育生,就在他們訓練的場地上。
當著眾多體育生的面,抱著體育生哭了半小時,還添油加醋的說小千金辱罵她。
徹底給一群熱血沸騰的中二少年拱起火來。
那個體育生更一氣之下,跑到小千金跟前甩了她一巴掌,引發了場性質惡劣的群架。
體育生被開除後不久,他的小女朋友很快也轉了學,不知去向。
小千金經此一戰,再沒了談戀愛的心。
倒是趙然,看上鶴立雞群的白賀。
從此鍥而不舍的追求,缺甚麽送什麽,鞍前馬後,伺候的極其周到,比對他老爸還要上心的多。
別人的校園生活分為學習、休息和玩耍,他的校園生活,就剩兩個字,白賀。
或許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金誠所至,金石為開。
還真就讓他把白賀追到了手。
那會可能是趙然人生中,最輕松、最甜蜜的時光。
背後有他爸這棵參天大樹,自己年輕精力旺盛,身邊還有暗戀多時才追到手的男朋友。
兩人朝夕相處,眼神不經意間撞到,都是甜蜜溫柔的,年輕的心臟跟著“砰砰砰”的狂跳著。
白賀在學校要學習,要鍛煉,周末兩天還得出去做兼職賺錢,能夠自由活動的時間很少,兩人見面的時間自然更少。
趙然性子傲,經常為這事跟他吵架。
吵完就單方面的跟人冷戰,吵完還拉不下臉來道歉,只能各種等人哄他。
白賀多數時候都會哄他,不論對錯,單純是在乎跟脾氣好,少數時候要忙起來沒空的話就不哄。
趙然算是少爺中難得的好脾氣,加上還是他先動得心,主動追的白賀。
可謂是絞盡腦汁,才把人給追到手,珍惜的不得了。
生氣起來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周圍的事物都燃燒殆盡,卻舍不得傷害白賀半分,等自己氣過了,也說不出道歉的話,拎著禮物顛兒顛兒的往人跟前湊。
兩人很快又黏黏糊糊起來。
為這事吵架的次數多了,他算是想清楚了。
白賀是有夢想有目標的好學生不像他,到學校隻為混吃混喝等死,白賀抽不出時間來陪他玩。
他可以去陪白賀學習啊
所謂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嘛。
別人都能有情飲水飽呢,他們在一起是吃喝玩樂,還是學習鍛煉不都一樣麽。
他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乾脆全天候的圍著白賀轉悠,讓他爸把他調去白賀的班上,白賀走到哪他跟到哪。
吃飯跟著,去圖書室跟著,去鍛煉也跟著。
就連回宿舍也跟著,形影不離。
要說白賀還能專心學習,保持初心,沒被他晃悠的心神不寧,已經算是心志特別堅定了。
趙然人不笨,以前就是無心學習。
自從跟白賀走得近了後,近朱者赤,加上有白賀在旁邊輔導,成績也就慢慢提起來了,比不上白賀每次都在前三,也勉強夠得上重本線。
知道白賀從小就想當警察,他甚至都暗暗的琢磨過,要不要讓他爸走個後門,給他往白賀心儀的學校塞進去。
但這個念頭,最終也沒有付諸實踐的機會。
在高考前,他爸就出事了。
他是個典型的紈絝,察覺不到風雲異動,他之所以能知道,是他爸親口告訴他、並且開始緊鑼密鼓的替他安排退路。
後路很簡單,出國。
早就準備好的房產和莊園,底子清白乾淨,足夠他一生衣食無憂,當個愉快的小少爺。
他爸是走不了了,但他是個啥也不懂的學生,隨時可以搭乘飛機出國,可惜最終,趙然還是辜負了他爸的心意。
他舍不得。
舍不得白賀,舍不得他爸。
雖然他甚麽都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大廈傾倒,他爸鋃鐺入獄,家裡的別墅被清空,貼上新鮮的封條。
而他自己,被保鏢強硬的拖著,送到土原寺出家當和尚,連他爸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他被土原山上的師兄弟們禁止下山,困在禪房裡的哭得昏天暗地,從狹窄的窗戶縫裡看出去。
突然就明白了他爸這麽做的用意。
他們都有在乎的人,都不想自己在乎的人受到傷害。
他們別無選擇,只能遠離想保護的人。
趙然知道,他爸的事牽連甚廣,就算他爸死了,還有很多理清楚、道不明的地方。
他下山的時候,土原寺住持提醒過他。
若是他堅持要還俗回去,他們就護不得他,恐怕逃脫不得被人監視的命運,直到把事情理清楚。
若想要安全,最好是別下山。
他很認真的想過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下山還俗去了。
舍不得呀,他發了瘋的想去見見白賀,這個念頭在他心裡發了芽,生了根,被滋養出株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
等到他在警察學院大門口,見到跟同學們出門的白賀,他的心裡突然就平靜了,也就釋然了,在心裡下了個決定。
他要離白賀遠遠的,讓他的小白楊自由生長。
他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以前是有多纏人,以後就有多避之不及,直到很多年以後,白賀從櫃子裡翻出他的日記本。
黑著臉把人拖過來鎖在床上,用皮帶嚴實的捆了雙手,好一頓收拾,拿牙齒細細碾磨著他脖頸上的皮膚。
“把我掰彎了,還想不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