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 於塔果然沒有再往錢府遞過帖子,其余想攀關系的也都被攔在府外,眾人見這京兆府府尹根本沒有接受投獻的意思, 時間久了也就歇了心思。
雖然這位江府尹出自賜縣, 卻早年被除了族,與自己的族親都沒有來往,更別提他們這些同鄉了,更蹭不到什麽光了。
倒是之前那位方縣令,當初伸出援手, 如今也高升了,他們這些人想要錦上添花,可惜人家對這些花避之不及,到底是不敢請看朝廷的三品大員, 被拒了兩次, 本地的鄉紳和縣官就都識趣的不再打擾了。
江三言和錢小喬難得過了段輕閑的日子,眼看著假期就要過完, 她們也開始整理行裝了。
賜縣大街上, 臨走前,她們兩個一起到上品茶樓坐了坐, 江三言看著室內的擺設, 淡然道:“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來上品茶樓, 從前想進來,奈何囊中羞澀,隻得在這隔壁的長巷裡給人代筆,寫詩、作對。
她說完笑著看向錢小喬,那時愚鈍不識美人心,如今想來才知在更早的時候她們之間就已經有了牽絆。
“說起來有一次, 本小姐特意在這舉辦詩會,就想看看是何方高人在給人代筆,能不能引她進樓一見,結果那人啊一心隻想待在長巷裡給人代筆,到底還是我去尋的她。”
錢小喬也想起了那一幕,盡管已過去多日,但那時的心情卻依舊如昨日,期待中夾雜著好奇,直到在屏風後那驚鴻一瞥下的心動,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麽妙不可言。
而幸好在紅線飄過的時候,她伸手緊緊握住了,並且努力地纏緊了彼此的手。
“若有來世,書生我一定主動去尋錢大小姐,你只需等著,等我一步步走到你那去。”江三言站起來握住錢小喬的手,若真有來生,我一定主動走向你。
“油嘴滑舌。”錢小喬嗔了她一眼,兩人才松開手一起出了茶樓,此番進京,除了不願離開故土的錢父,家裡的三個孩子都要一起去。
錢士才與湯谷兒都中了秀才,也算未來可期,而江攸寧則剛好去京城大的分號鍛煉一下,江三言隱約能察覺到錢父與錢小喬把自己妹妹當作錢家未來的掌權人來培養。
她看著無心商場,對讀書也不太熱衷的錢家小弟,權當默認了,畢竟自家妹妹也喜歡經商,別的不說,未來保證錢士才衣食無憂、富貴一生應該是沒問題的。
至於湯谷兒,此子不僅在讀書一道上有天賦,而且還非常努力,只要不走歪路,高中應該只是早晚的事。
兩人走在街上,周圍的目光要麽驚歎要麽敬畏,偶爾有幾道嫉妒與蔑視的視線也不敢張揚出來,人情世故向來都是這麽現實。
你一無所有時,誰都敢來奚落幾句,甚至踩上一腳,然後再滿口仁義道德批判一番,根本沒人把你放眼裡。
當你擁有了保護自己和愛人的能力,那些個魑魅魍魎也就不敢出來蹦噠了,畢竟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沒有人會傻到拿雞蛋去碰石頭。
“江三言。”身後驀地傳來一聲怒吼,江三言與錢小喬齊齊回頭,看清來人後又齊齊皺了眉。
駱允節亦步亦趨的跟在於塔身後,然後強裝鎮定的抬起頭,視線落在了雍容華貴的錢小喬身上,原本美豔中還帶著青澀的錢大小姐褪去了那一層青澀,又添了一層優雅得體的成熟,更讓人挪不開眼睛。
錢小喬察覺到他的視線,心裡閃過一絲不喜,她不露聲色地看向江三言,淺笑道:“不要被庸人所擾,我們回府吧。”
“好,都聽夫人的。”江三言原本皺起的眉瞬間舒展。
於塔憤怒的看著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兩人,那笑容中仿佛飽含嘲諷,明明都是往生之人,憑什麽這個女人盡享榮華富貴,而自己卻前途盡毀。
他看了眼三三兩兩的行人,猛地從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朝著江三言刺去:“去死吧。”
一直用余光關注著這邊的錢小喬頓時就去拉江三言的衣袖,然而距離太近,顯然是來不及推開了,她往前一轉面對著江三言用背去擋。
“小喬。”江三言目眥俱裂,用盡畢生的力氣把人抱住,然後轉身,她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看著錢小喬受傷害啊。
“啊。”一聲痛呼響起。
“殺人了…殺人了。”來往的行人躲閃著又慢慢圍上來,看著被一劍貫穿的男子,那是於家的庶子,才剛從牢裡放出來,結果竟敢行刺府尹大人,這下自食惡果了。
江三言和錢小喬緊緊抱在一起,兩人心有余悸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於塔,然後又看向不知何時來到場中,身材魁梧的幾名男子。
她從劫後余生的後怕中回過身來,便面色複雜地看向那幾名魁梧男子,正想問他們的來歷,就被一聲高喝打斷。
“縱使於塔動手在先,也罪不至死,更何況江大人毫發未傷,就算是三品大員也不能隨意奪人性命啊。”
伍期澤帶著幾名捕快撥開人群走進來,言語間全是質問。
“爾等何人?”不等江三言開口,那幾名魁梧的男子中一個帶頭模樣的人就厲聲問到。
“本官乃是賜縣縣令,姓伍名期澤,爾等又是何人,朗朗乾坤竟當街殺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伍期澤落榜後,發奮圖強了一年,終於考中二甲,然後剛好前縣令方守信升遷,他就補了賜縣縣令的缺。
當初處處被江三言壓一頭,他考縣試第一,這個女人就把第一搶走,他府試第六,偏偏這個女人就是第五,列為最後一個經魁,後來到了京城,又害得自己被魚躍客棧趕出來,最後甚至落榜。
而這個女人,一個與女子成親、滑天下之大稽的女人卻步步高升,新仇舊怨加在一起,伍期澤隻覺得此刻是上天眷顧,天也容不得這牝雞司晨的女人了。
當街仗勢殺人,就算是三品大員也得問罪,他這次一定要這個女人吃不了兜著走。
“你身為賜縣令,方才就在一旁,為何不命捕快製止。”帶頭的男子將劍收回,面色威嚴道。
“本官哪能料到他們會拔刀相向,再說也來不及製止,莫要胡攪蠻纏,是本官問你話呢?”伍期澤攝於威勢,下意識地回答之後又反應過來,現在殺人的是江三言的人,不是他,他怕什麽。
“口口聲聲自稱本官,見了江大人卻不拜,言語挑釁、連下官都不稱,是哪門子的狗官。”帶頭的男子目露怒氣,似乎不想再言語糾纏下去。
“大膽,本官隻拜忠義之輩,江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身邊人根本不把我等朝廷命官放在眼裡,本官今日就要為這死去的冤魂討個公道,還請移步公堂。”伍期澤看向圍觀的百姓,冠冕堂皇的把汙名往江三言身上潑。
“我等並不聽命於江大人。”帶頭的男子似是明白了這位縣令是有意為難,臉色又沉了幾分,他見江三言眼裡似有了然之色,便知道他們的身份瞞不住了。
“休得胡言,管你聽命於誰,草菅人命就應該伏法。”伍期澤揮揮手,身後的捕快都拔了刀,虎視眈眈地把包括江三言在內的人都圍了起來。
江三言抱著錢小喬,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默默安撫著,並沒有去理伍期澤,她猜到了這幾名男子的身份,那麽便無需多慮了。
果然那帶頭的男子自懷中掏出一塊令牌來,厲聲喝道:“本官乃禁軍金吾衛大將軍,效命於天子,奉太后懿旨沿途護衛江大人安全,若遇危害江大人性命之事可便宜行事、先斬後奏,爾等是要造反嗎?”
一聲令下,喬裝在四周的禁軍精銳慢慢聚集,從十幾名漸漸到上百名,整齊有素地圍在人群外面,氣勢不知壓了縣衙的捕快多少倍。
圍觀的百姓紛紛跪下去,衙役們戰戰兢兢地收了刀,伍期澤嘴唇囁嚅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被眼前這陣仗嚇得雙腿直抖,匍匐在地上不敢再抬頭。
於是乎,所謂的暗中保護,在回京路上就變成了明裡保護,比起來時的路,回去的路上著實壯觀。馬車裡,江三言看了眼跟在外面的禁軍護衛,放下車簾輕聲道:“小喬,你說他們會不會是來找……。”
“噓,既然說了是來保護你的,就是來保護你的。”錢小喬伸出手指按在了江三言的唇上,然後默默搖了搖頭。
她自然能想明白這些人的真實目的,所幸她們此行沒有提起過李銖,也沒有貿然聯系,不然定會打擾先生那平靜的生活。
“其實太后和我們當初一樣吧,無法接受那樣的消息,下落不明或許就是最好的消息,給活著的人留點希望。”江三言摟住錢小喬的肩膀,兩個人倚靠在一起,感情的事最複雜也最簡單,深陷其中的無法看清,更無法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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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齊小宋是個乞丐,一個女扮男裝的乞丐。
某天她遇到本縣才貌無雙的木大小姐,幾番糾結走過去道:“我觀你眉間有煞,明日恐有牢獄之災,最好舉家離開此處。”
木青茶:“還請讓路。”
次日木家通匪被抄家,木家大小姐潛逃在外,為了躲避追捕,她女扮男裝混在一群乞丐裡面,落腳在城外的破廟。
入夜,有人湊上前來悠悠道:“我觀你今夜有桃花劫,看到那幾個人沒,他們葷素不忌,木大小姐扮了男裝也不安全,不如跟我睡一塊吧。”
木青茶看著齊小宋冷聲道:“讓開!”
齊小宋:“…”難道不感謝我未卜先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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