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最好的結局了。
鳳宇飛跟鳳亦霜要了封地遠離皇城,鳳宇飛是實心眼的孩子,鳳夜瀾瞞著他輔佐鳳亦霜登基,逼死鳳少矜,囚.禁鳳凌琛,這般無情讓鳳宇飛心灰意冷。
臨行前,鳳宇飛托人給姬夏陌帶了句話。‘靜月湖畔那片桃花樹下的約定,怕是無法兌現了。’
“我已請江湖上的朋友幫忙,在鳳凌琛跟薰姐流放路上將人救走,以後便再沒鳳凌琛跟秦婭薰這兩人。”姬夏陌往爐子裡夾著炭火,臉頰瘦的只剩下骨頭。
秦焱沉默的將茶飲盡,低沉的聲音帶著苦澀“謝謝。”
“皇城官路凶險,日後你要小心。”
“你也要離開嗎?”秦焱捂著眼睛,眼角的濕潤不知是被爐子熱氣熏的,還是因心裡難受。
姬夏陌沉默許久,喉嚨溢出一聲輕歎“秦焱,日後的路沒人幫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秦焱離開梅苑時交給姬夏陌一封信,是晴怡離開時囑托秦焱交給他的。
信紙上只有簡單的兩句話‘江湖路遠有緣再見,勿念珍重。’
姬夏陌將信丟到爐子內燒成灰燼,晴怡跟江飛在皇城內注定沒有結果,離開皇城遠遁江湖,做個普通百姓還能長相廝守。
晴怡雖然蠻橫驕縱,但心眼不壞,平常待鳳夜瀾很好,且沒得罪過鳳亦霜,鳳亦霜應該不會為難她。
姬夏陌靠著桌案,望著窗外呼嘯的寒風,呼吸開始有些艱難。
屬於姬夏陌的責任已經完成,所有的牽掛也都了結,百年之後黃泉之下他也無需愧對任何人。
唯有欠笙空的恩情,姬夏陌只能等來世再還。
現在該完成跟靳無極的約定了。姬夏陌壓抑許久的眼淚流出,將跟靳無極定情的劍墜和戒指握在掌心。
往事歷歷在目,這片梅林,那處江湖,即使再多凶險,他的身後總有那個男人默默地守護著。
靳無極的愛支撐著姬夏陌的世界,可現在姬夏陌的世界也坍塌了。姬家不能無後,姬夏陌已用求子符,隻望姬曄能再添子嗣。
姬夏陌並不完美,他也是自私的,靳無極跟姬曄,他選擇跟靳無極而去。
身體逐漸僵硬冰涼,姬夏陌望向窗外,朦朧間仿佛看到滿院梅花盛開,那抹挺拔藍影站在梅花樹下,轉身露出溫柔的笑。
姬夏陌的手垂落,頭軟綿綿的倒在案上,最後眼淚融化在嘴角的笑容中。
[正文 第171集大結局]
平靜的江湖再起風波,據說曾經血屠江湖的鬼俠重現,遊走江湖蹤跡難尋,寶劍破染專斬江湖敗類。
江湖諸方勢力聯手欲捉拿鬼俠,卻都無疾而終。江湖盟主褚靈幽親自調查此事,最後突然又撒手不管,對鬼俠所做的事置之不理。
鬼俠重現破染奪魂,江湖暗波洶湧,那抹遊走黑暗的藍色,那把黑色玄鐵破染,成了無數江湖惡賊的噩夢。
荒郊雨夜破廟,臭名昭著的采花賊花狐倒在地上,看著逐漸逼近的身影,恐懼的往後躲。
靠著佛像無路可退,他剛想出聲求饒,身影手腕翻轉劍刃落下,寒光擦著佛像雙眼而過,濺起的鮮血染紅生鏽的燭台。
花狐躺在佛像下,瞪著驚懼的眼睛死不瞑目,鮮血順著咽喉流淌凝聚,仿佛詭異的祭祀。
驚雷轟鳴暴雨衝刷著黑暗,血跡順著劍刃流下,在地面凝成粘稠的血珠。藍衣被風卷動,劍客裝扮束著削瘦的身材,雨水沿著鬥笠濕了肩膀,緊抿的唇角淡漠薄涼。
血液被劍身吞噬,劍客將破染歸鞘,轉身離開破廟,消失在黑暗的雨夜裡。
寂靜的城鎮裡,劍客踏著樓閣疾馳在雨中,暴雨傾盆卻碰不到他的身體,鬥笠的陰影遮掩住他的面貌,只露出冷漠的嘴唇。
劍客落在一家店鋪前,匕首薄刃順著縫隙挑開窗栓,劍客靈活的跳進屋裡。
眼睛掃視櫃台,劍客熟悉的選好零食,裝袋貼身藏好,然後留下銀子離開。
劍客冒雨離開城鎮,捂著胸前的零食,消失在漆黑的山谷中。
密集錯雜的石谷中,數裡桃花相映紅,暴雨變得煙雨朦朧,桃花飄落如夢似幻,仿佛是隔離塵世的桃花源。
劍客穿過桃源,來到坐落桃源中的竹屋。踏著台階推門而入,月色斜照窗台,琴簫擱置低案,茶香仍帶著溫熱。
劍客將破染劍擱到桌上,眼睛掃視冷清的屋內,聲音低沉溫柔“他呢。”
樓寅憑空出現,抱著手臂坐在窗台,窗外凋落的桃花落了滿身,琉璃般的黑瞳因為劍客的話微微浮動。
劍客早就習慣樓寅的沉默,點燃燈燭坐到桌前,掏出零食仔細的擺到盤子裡。
裝好零食燒起熱水,劍客踱步在屋裡,繼而又站在屋簷前,凝眉遙望著遠處。
樓寅瞥了劍客一眼,撚起肩膀的桃花淡聲道“睡覺罷,我等著他。”
劍客瞅著樓寅看了片刻,腦袋裡突然有些疼。按著眉緩解疼痛,劍客腳步虛浮的轉身進屋。
聽到屋裡解衣的聲音,樓寅凝視著指間的桃花,冰肌玉骨眉目如畫,映著窗外桃花源,天姿國色顛倒眾生。
窗外的夜幕將散,屋裡的燈燭也漸漸燃盡,樓寅碾碎手裡的桃花,翻身躍下窗台,整理好著裝走進內室。
靠近床鋪掀開床帳,看著仍在沉睡的青年,樓寅眼底染上些柔和。彎腰幫青年拉緊被子,視線落到青年的唇上時,仿佛被蠱惑般。
眼看就要觸碰到他的嘴唇,沉睡的青年突然睜開眼睛,樓寅驚嚇的收回動作,眼睛是沒藏住的慌亂。
青年睜著眼睛看著床帳,待理清混亂的腦袋,眼睛轉移到樓寅身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樓寅。”
“起來吃飯吧。”樓寅轉身逃般的離開房間。
姬夏陌起床洗漱後,吃完飯就坐在屋簷下的台階前,托腮望著桃花源,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樓寅出現在姬夏陌的身後,看著姬夏陌單薄的背影,眼底流露出一抹哀意。
靳無極已經死了十年,姬夏陌也瘋了十年。十年前丞相府梅苑,姬夏陌停止了呼吸,樓寅瘋了般將姬夏陌要消散的魂魄重聚,強製封回姬夏陌的身體內。
損耗全身修為煉散化魂珠的煞氣,用化魂珠將姬夏陌從閻羅殿裡給拉了回來,再使用遺沉花,想讓姬夏陌忘記所有的痛苦過往。
但是樓寅沒有想到的是,姬夏陌服用遺沉花後沒有忘盡前塵,而是徹底瘋癲了。
有時姬夏陌的思想是靳無極,他會以靳無極的身份活著,遊走江湖武林,滿世界的尋找姬夏陌。
有時他像現在這樣以姬夏陌的身份生活,但他的思想裡靳無極沒有死,而是跟他隱世在這片桃花源裡,幸福的生活著。
但有時姬夏陌也會短暫的清醒,回想起所有的事情,那時候是樓寅最害怕的。
姬夏陌看著桃花源突然露出笑容,轉身跑到屋裡,看著桌上擺滿的零食,扁著嘴抱怨“我雖愛吃這些零嘴,你也總不能買這麽多。”
捏顆栗子咬著,姬夏陌招呼樓寅過來“樓寅,靳哥買好多吃的,你也過來吃啊。”
樓寅斂去眼底的哀傷,走到姬夏陌身邊接過糖酥,望著無人的門口漠聲道“這是買給你的。”
如果能讓姬夏陌短暫的快樂,樓寅願意陪著他演戲,陪著他守護著這個寂寞的桃花源。
“我給你吃的,靳哥不會介意的。”姬夏陌同樣望著門口,仿佛那裡站著什麽人。
樓寅沉默的將糖酥放在嘴裡,甜膩膩的很討厭,但看著姬夏陌的笑臉,樓寅也暖化了冷漠的表情。“很甜。”
姬夏陌趴在桌上嚼著梅子,鼓著臉頰跟樓寅嘮嗑“前天褚靈幽來信邀我們做客,算算時間我們也有半年沒見了吧。”
‘不是半年,而是十年。’樓寅心中默道。回想前段時間跟褚靈幽見面,他跟房藺君都已經老了。
“靳哥,你說呢。”姬夏陌靠著椅背仰躺,望向門口詢問。
樓寅扶著椅子以免姬夏陌摔倒,表情淡淡的點頭“想去便去罷。”
樓寅從不拒絕姬夏陌提出的任何事情,但對姬夏陌來說,他無論說過些什麽,每次人格轉換時,都會完全忘記。
“最近也閑來無事,我們來聚會吧。”姬夏陌掰著手指計算。“把笙空,秦小焱都叫上。”
“好。”
姬夏陌喋喋不休的嘮叨,樓寅安靜的聽著,時而出聲答應。姬夏陌的魂魄受損,特別容易疲憊,這十年來也總是嗜睡。
“困了就去歇息吧。”樓寅摸摸姬夏陌的頭道。
姬夏陌咧嘴笑了笑,摸顆栗子咬開,揉著眼睛跑到窗前的軟榻上。樓寅幫姬夏陌蓋上毛褥,望著姬夏陌睡意朦朧的臉,心裡有些不舍。
這次睡著起來,眼前又將是誰?
他何時竟也這樣貪心了?樓寅嘴角牽起抹諷刺。眼前的人還活著,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他還能陪在他身邊,看著他笑他鬧。
即使姬夏陌不愛他,甚至每次睡著醒來都會忘記他,但他們還有很多個十年。他會一直陪著姬夏陌,姬夏陌不記得沒關系,他記得就好。
姬夏陌睡到傍晚才慢慢蘇醒,樓寅掃淨竹屋前凋落的桃花,準備幫姬夏陌建個吊椅。
感覺到屋裡姬夏陌的氣息變化,樓寅擱下工具轉身回屋,剛進屋準備說話,便撞上姬夏陌深邃的眼睛。所有的話堵在喉嚨,樓寅覺得手腳瞬間冰涼。
“夏陌。”樓寅的聲音有些顫抖。
姬夏陌面無表情的錯開樓寅,站在竹屋前望著冷清的桃花源,瘦弱的背影在風中格外滄桑。
橘色的夕陽拉長桃花源裡竹屋的倒影,紅霞籠罩山谷,朦朧的煙霧隔絕外面世界的嘈雜。
姬夏陌站了許久,直到黃鸝的叫聲打破寧靜,姬夏陌突然邁動腳步,離開竹屋走進桃花源裡。
樓寅痛苦的看著姬夏陌的背影,沉默的跟在姬夏陌的身後,他怕姬夏陌又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給他留下一具冰冷的屍體。
姬夏陌穿梭在桃花源裡,最後繞過岩石地,來到山谷的夾角。半尺深的灌木叢裡,藏著一座孤墳,孤墳前立著字跡模糊的墓碑。
姬夏陌抿著嘴唇走到牌位前蹲下,沉默的將覆蓋孤墳的枯草拔掉。樓寅站在不遠處,望著死氣沉沉的姬夏陌,掌心被指甲刺破,滲出溫熱的濕潤。
姬夏陌拔著枯草,擦乾淨墓碑上的塵土,墓碑上的字跡慢慢清晰。‘吾愛靳無極之墓。’
這墓碑是姬夏陌清醒時立的,埋葬的是靳無極的衣服。孤墳枯草深,可見他已經很久沒有清醒了。
“對不起,這麽久都沒來陪你。”姬夏陌跪坐在墓碑前,額頭抵著墓碑低聲道。
“我知道你不會生氣,你那麽寵我。”姬夏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眼裡的溫柔刺痛樓寅的心。
“都怨你,誰叫你平常那麽縱容我的,我都被你寵壞了。”
姬夏陌依偎著墓碑跟靳無極說著悄悄話,就像靳無極還活著時,姬夏陌就喜歡賴在他懷裡膩歪。
姬夏陌雖然清醒的時間不多,但他知道他瘋時發生的事情。姬夏陌清楚,留給他跟靳無極說話的時間不多,也許很快他又要沉睡了。
這兩年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姬夏陌有種感覺,正常的‘姬夏陌常’或許很快要消失了。
姬夏陌說了很多,可回應他的沒有擁抱,沒有甜言蜜語,只有冷漠的風聲,跟冰冷的墓碑。
眼淚落下融進墓碑下的泥土,姬夏陌閉眼哽咽撒嬌。
“靳哥我怕,起來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