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然又在D市呆了兩天, 每個城市都有值得采風的地方和發掘的主題,秦居然之前隻覺得D市耳熟,等到和阮南說起來時候才想起來, 阮虎躍和顧穎她們一家人現在好像就住在D市,A市那套別墅只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會回去住住。
秦居然問阮南阮虎躍有沒有再聯系她, 阮南說打過兩次電話。
之前阮虎躍每個月都會讓陳叔給她打一筆數目客觀的生活費, 這兩個月阮南卻一直沒有收到這筆錢。她自己本來就不缺錢,也懶得為這種事情去找阮虎躍質問。
就當是捐了兩個包給顧穎做慈善吧。
秦居然原定在D市待四天, 後來因為發現值得采風的地方比較多, 又留了一個周末。等到周一一進辦公室,黃鶯忽然一臉神色複雜地跑過來:“居居, 你怎麽在D市待了那麽多天, 南姐已經知道回來了?”
“你在說什麽?”秦居然感覺她沒跟上黃鶯的節奏。
黃鶯一愣:“不是, 巨躍建材的事兒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在D市呆那麽久就是為了這件事呢!”
巨躍建材就是阮虎躍經營的集團核心公司, 出事兒了?
秦居然趕緊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一查,幾家內部消息報道:D市的一處橋梁建築工地出了事故,供應商就是巨躍集團。所幸出事的地點當時沒有路人經過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但問題的關鍵好像就出在巨躍的原材料上。
秦居然趕緊又查了一下, 果然, 最近一周內巨躍股份市值大幅度下跌。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所謂的內部報道消息蜂擁而至,“豆腐渣工程”、“黑心原材料商”、“名不副實資產轉移”等鮮紅的詞眼瞬間吸引了目光。
一個這麽大的集團, 被對手盯著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一旦出事兒,難免會產生頃刻間的牆倒眾人推的效應。
何況就憑阮虎躍和顧穎的經營, 秦居然合理懷疑這其中很多痛點其實並非捕風捉影。從前的臭事兒一直被掩蓋著, 等到出了事故一切都被揭露。
出事時間並不久, 阮南也還沒和她說, 看來阮虎躍並沒有告訴她。也是,阮南一向沒有參與過家族的公司企業經營,這時候就算她知道也沒有什麽必要。
“居居,居居”黃鶯在一旁叫著。
秦居然回過神來,黃鶯擔憂地問:“居居,南姐還不知道嗎?”
秦居然搖搖頭:“阿阮和阿家裡關系一般,公司的一半兒運營實權都被她後媽掌控著。”
“啊這樣啊……”黃鶯從前只知道阮南是阮家千金,卻不知道關於她家庭的一些事情。
“那居居你打算出面嗎?或者把這件事告訴南姐嗎?”
秦居然搖搖頭:“巨躍集團的資產和實力是我們的十幾倍,而且從事領域無關,就算我想,恐怕也幫不上什麽忙。”
黃鶯點點頭,反正她向來消息靈通,秦居然讓她這幾天只要有巨躍相關的新聞就來告訴她一聲。
黃鶯出去不後不就秦居然又收到了周子清的電話,他比林為有腦子,也是知道消息之後第一時間打給了秦居然。
秦居然同樣的態度觀點又表達了一遍,周子清和阮南高中就認識,對她那個糊塗老爹和精明後媽更了解,他和秦居然保持同樣的觀點,反正不管是同情和擔心,那也都是衝著阮南去的,和阮虎躍沒有半毛錢關系。
“秦居然,我擔心的是,南姐以後會不會受什麽影響?”周子清在電話那頭問。
秦居然思考了一會兒:“巨躍集團市值縮水,阮虎躍恐怕要先想辦法把這個窟窿補上。最壞的結果……”
秦居然沒有說,對於一個公司企業集團來說,如果事兒大,破產都是有可能的。
周子清沉默了一會兒:“居然,南姐從前,都是阮家千金。”
周子清的言下之意是,不管阮虎躍和後媽在感情方面對她有多欠缺,物質方面從來沒有過任何虧欠。
“有我在,她也可以一直做秦夫人。”
秦居然掛掉了電話。
秦居然這幾天一直在關注著巨躍集團的事情,金融投資界說大很大,說小,其實每個城市的圈子都有牽扯不清的關系。阮虎躍的集團總部在D市,全國不少地方包括S市和A市都有分公司,影響力並不小。
一天晚上秦居然剛從公司出來準備回公寓,就見星匯樓下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後,秦居然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她給了秦源一個選擇的機會,是可以接受他認為“有缺陷”的子女,還是只是看中了她們身上的“商業價值”。很顯然,秦源選擇了不接受。
上次孫胖子的事情出來後秦居然查到最後,也只能知道是他幫了自己。而這個幫忙,究竟是因為秦居然受了欺負,還是怕有朝一日秦居然用“親生女兒”的身份公之於眾,反過來威脅秦源,都是永遠不可能得知確切答案的。
能讓他今天來的……
秦居然緊了緊襯衫袖口的扣子,大步走向那輛車邊,從車上下來的不是秦源,是王先生。賓利後座貼著不透光的黑色膜,秦居然無法判斷後座有沒有人。
“又見面了,秦小姐。不對,應該是,小秦總。”王先生伸出手。
秦居然伸出手和他簡單地握了一下。
王先生也不繞圈子,直接道:“車上沒有人,秦總在國外開會。”
秦居然收回視線:“還在記掛國內的事情,秦總費心了。”
王先生淡笑了一下,給了一個意味性很強的眼神:
“也謝謝小秦總給面子,沒有看到車繞著走。我就直說了,我今天來是受了秦總的囑托,他讓我轉達給您,阮虎躍這回惹得事兒不小,如果賠的話,足以撼動整個巨躍的財力。而且據我們所知,巨躍在之前因為一些事情已經搭進去不少,這幾年究竟盈利多少也不得而知。所以,別趟這趟渾水。”
他一口氣說完,秦居然恍然大悟地嘖了一聲。
秦源並不知道阮南和阮虎躍關系的好壞,在他看來,父親出事,女兒會著急,那麽秦居然就很可能也會盡力幫忙。
所以他在秦居然,不要為了沒有價值事情浪費精力或者財力。
還是價值。
秦居然幾乎輕蔑地笑了一下:“麻煩王先生幫我轉告秦總,阮南和她的父親後媽關系並不好,所以這件事我們應該不會插手,也沒有插手的能力。有勞秦總多慮了。”
秦居然表情是有些輕蔑在的,可是話裡又好像充滿了真誠,導致王先生一時間沒有搞懂到底什麽意思,他順著話往下說:“那小秦總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秦居然挑眉:“下班回家,洗澡看文件,睡覺上班。王先生還想知道什麽更詳細的嗎?”
王先生這回聽出來她的微嘲,有些訕訕道:“小秦總何必和我裝糊塗。阮家出事,阮小姐無論如何在資金上都會受到影響。對於一個新公司來說,沒有投資意味著什麽,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秦小姐——”
他改變了稱呼。
“如果現在再給你一次跟秦總回家的機會,你還會拒絕嗎?”
王先生看著秦居然,不大的眼睛在鏡片後面冒著斯文紳士的光。星匯高層未滅的光照射下來,仿佛每一分都經過精確的計算,絕對不能虧了。
秦居然嗤笑了一聲,微微轉過頭,賓利後座車窗上一個而過的影子落在她眼中。
王先生不明其意,以為秦居然是在談條件,臉上笑意更深:“秦小姐要是喜歡,我現在就可以替秦總把這輛車的鑰匙轉交給您。畢竟——”
“畢竟我是唯一說出去能給他長面子的長女?”秦居然臉上掛了一個笑,下一秒,她做了一個讓王先生直接呆在原地的動作。
秦居然走到賓利後座,直接抬腳,用力踹在了豪車的後輪胎上。
秦居然用力很大,纖長的車身跟著晃了一下,極細的高跟鞋跟像是能直接把輪胎扎破,踹完之後她自己都跟著慣性往後仰了一下。
王先生都看呆了,秦居然這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轉頭對著他,聲音一瞬間提高了幾個分貝:
“我告訴你秦源,我和阮南在一起,從來都不是因為她是什麽阮家千金、她能給我帶來多少投資。如果您以後再用這種狹隘的想法揣度我,別怪我告您人身攻擊。我剛才說阮南和阮虎躍關系並不好,這句話我現在同樣送給您,因為我現在覺得,你們好像真的沒有什麽區別。”
“還有,如果您幫助我,是因為怕我之後會在圈子裡主動曝光我們的關系,扒出來您知而不幫或者以此來威脅您的名譽,那大可不必。”
“因為在我的生命中,秦浩天左豔珍的感受,比您成茂集團所有的資產加起來,還要珍貴。”
秦居然一股腦說完,像是把憋在心裡很久的話都倒了出來,沒有虛與委蛇,沒有任何圓滑顧忌,只是都暢快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沒等王先生反應過來,秦居然伸腳,又重重地在車後輪踹了一腳,之後就頭也不回地直接走了。
等到秦居然已經上車走遠,賓利轎車沉重壓抑的窗戶搖下,王先生有些無措地站在窗戶前,車上西裝革履的男人朝著那個背影看了很久,最終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D市,承言公館內。
豪華別墅一樓沙發上,水晶吊燈仿佛都在無形中晃動。
“你告訴你多少遍他靠不住,你為什麽還要用這個人?!”阮虎躍將沙發扶手拍出巨大的響聲。
顧穎坐在一旁,把剛剛擦過眼淚的紙巾丟在一旁,抬頭:“阮虎躍,你看看自己現在還像個男人嗎?都這個時候了,你反倒回頭怪起我了?”
“一次又一次,從去年到現在,巨躍旗下還有多少資產你心裡沒數嗎?!公司本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又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你讓我怎麽想辦法?等著破產吧!”
顧穎又哭起來,從巨躍成立到現在,從來還沒遇到過這麽大的危機。
阮虎躍氣極:“得虧這次地點偏遠沒鬧出人命,要是出了人命事故咱兩今天連這個屋子都呆不了!”
顧穎抬起頭,有些惡狠狠地看著阮虎躍:“不可能。阮虎躍我告訴你,巨躍不可能沒有,我們不可能就這樣完了,這個家不可能就這樣完了!”
阮虎躍顫抖地歎了一口氣:“房子我已經在聯系抵押了,先把該賠的賠了,公司的事兒,盡人事,聽天命吧。”
阮虎躍說完像真的老了幾歲,巨躍這兩年的外強中乾他心裡最清楚,出了這麽大的事兒,誰也救不了。
他正要轉身上樓,顧穎忽然在他身後站起身來:“我記得你說過,阮南的母親,給她留下過一筆錢,這些年一直都是你在委托保管?”
阮虎躍像是聽錯了什麽,瞬間轉過身瞪大眼睛:“你問這話什麽意思,你在打什麽主意?”
顧穎這時候也不再保持優雅了,幾乎有些近乎扭曲冷酷道:
“我打什麽主意?阮虎躍我問問你,阮南是不是你的女兒?你覺得巨躍出了事兒,她還能安安心心地當她的阮大小姐,在學校耀武揚威?她可馬上就要畢業了,你覺得憑這個臭名聲她能有什麽好前途?”
阮虎躍氣極,一股血氣湧上頭,順手抄起桌上一個煙灰缸重重砸在地上:“你再敢這麽說南南一句我給你好看!”
煙灰缸砸地的重響傳來,臥室裡兒童的啼哭聲傳來,聲音越來越大,不一會兒三歲的小男孩哭著從臥室裡跑出來叫著“爸爸、媽媽”
顧穎哭聲更委屈,她用力擦了一把眼淚,伸手把兒子抱在懷裡:“阿華不哭,媽媽在,媽媽在。”
碎了一地的煙灰缸殘渣、令人目眩的昏暗燈光、妻子兒子無力的哭聲,高檔別墅的一切混雜在一起,仿佛像一隻無形的手一樣抓揉著阮虎躍的頭。
他眩暈地厲害,幾乎是用力扶著把手才能支撐起發福的身材,阮虎躍走回臥室坐在床上,雙手痛苦得交叉在發間。
過了一會兒臥室燈亮起,顧穎走進來,她已經止住了哭泣,眼神中恢復了一貫的善解人意。
“阿華睡著了?”
顧穎點頭。
她走上前,蹲在阮虎躍面前,將他的兩隻手握在手裡:“老公,你知道有一個和南南關系特別好的女生嗎?”
阮虎躍沉吟了一下:“那個叫秦居然的?”
“對,她自己開了一家MCN公司,南南一直有在那裡幫忙。”
阮虎躍看著顧穎帶著期望野心的目光,感覺她像是已經走投無路開始說胡話了,阮虎躍苦笑了一下:“小孩子玩的公司,注冊投資估計沒超過一百萬,你是指望她們能幫上什麽忙?”
顧穎搖搖頭,眼神裡出現了一種奇異的堅定:“老公,我們不是一直想和那個成茂的秦源搭線嗎?那個秦居然和秦源,關系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