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如果高中相知（十五）

一直到程鬱走回了教室， 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他才出夢初醒般的發現自己竟然回來了。

上課鈴響了，林安瀾和蔣旭從教室外走了回來， 程鬱看著林安瀾，腦海裡卻只剩下那句話，“他不會影響你的， 你永遠都會是我最好的朋友的。”

他的心仿佛瞬間墜入了冰窖， 又冷又疼， 又酸澀。

他當然知道他們這一個月的感情是沒有辦法和蔣旭那八.九年的感情相比的。

他最在乎的永遠會是蔣旭。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清晰的說出來呢？

為什麼要讓他知道呢？

他心裡清楚是一回事， 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這麼突然的認清了這個現實，程鬱覺得自己甚至有一剎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林安瀾。

明明是他說的， 他們也是朋友，明明他還抱過自己，說給他一個特權，那為什麼，卻在轉頭對別人說了永遠。

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成為最好的朋友的可能？

說什麼永遠， 為什麼要那麼肯定， 現在的他比不上蔣旭，以後的他也注定比不上蔣旭嗎？

程鬱不甘心， 卻又無計可施， 只能默默趴在了桌子上， 安靜的沉默著。

他心裡難受， 一整節課都沒有說話。

林安瀾開始還以為他是困了， 直到放了學， 大家一起出了校門， 他才發現程鬱今天的氣壓比以往都低。

“怎麼了？”他問程鬱。

程鬱搖了搖頭， 低聲道，“沒事。”

蔣旭看了他一眼，眼裡帶了些笑意，倒是難得的沒有開口嘲諷。

林安瀾本來還以為程鬱今天搬去他家會很開心，畢竟，從知道這件事開始，他就一直在盼著這一天，誰曾想，他看起來竟然沒什麼精神，隱隱中還透露著一種失落。

林安瀾有些不明白，又礙於蔣旭在，猜程鬱估計也不會說心裡話，只能先幫他搬了家，回了家，才問他，“你怎麼了？”

“沒事。”程鬱低聲道。

他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按照林安瀾指定的地方放好，又把自己的衣服放進了林安瀾的衣櫃。

兩個人的衣服挨在一起，看起來似乎靠的很近，很親密，可是程鬱知道，這也只是看起來，歸根結底，他並不是林安瀾最親近的人。

程鬱默默在心裡嘆了口氣，勸自己沒有必要，他明明早就清楚會是這樣，又何必現在為這種事情難過呢？

如果他和林安瀾這一個月的感情，就能抵得上他們過去八.九年的感情，那也確實，不太可能。

可是，他想要的也不是現在，他只希望以後可以和蔣旭一樣，都成為他心裡最重要的朋友，這也不行嗎？

為什麼要說永遠呢，只要不說這兩個字，程鬱覺得，他都不會這麼難受。

他默默掛好了衣服，和林安瀾一起出去，吃了飯。

林家父母很開心他的到來，特地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笑著和他說著這邊的交通環境。

程鬱就也笑了起來，不想讓他們看出自己的憂傷。

他很配合的笑盈盈的吃了晚飯，在林父的催促下，和林安瀾一起回了臥室，開始寫作業。

林安瀾覺得他一下午都奇奇怪怪的，“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程鬱低著頭，翻開了卷子。

林安瀾不太喜歡這種交流，“程鬱，我是個凡人，沒有讀心術，你如果有什麼不開心卻不說出來，那我是沒法知道的。”

程鬱翻卷子的手頓了一下，不自覺抬頭看他。

林安瀾湊近他，歪著頭好奇道，“我知道你不開心，但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開心，所以我只能問你你怎麼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幫你，你明白嗎？”

程鬱明白，但是程鬱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想告訴他，說我不喜歡你那樣的答案，說為什麼我不可以是你最好的朋友，說我也想當你最好的朋友。

他想說，卻不敢說。

他怕林安瀾拒絕，怕林安瀾告訴他，他最好的朋友永遠都是蔣旭。

他想要的太多了，他明明比蔣旭晚出現那麼多，卻妄想著他能更喜歡自己，更在乎自己。

程鬱突然就很難受，他再一次清楚的意識到，他比蔣旭晚了太多了，那不是一兩天，也不是十天半個月，那是八.九年的時光，幾千天的日夜。

所以他拿什麼和蔣旭爭呢？哪怕他什麼都願意付出，什麼都願意給林安瀾，他也比蔣旭晚了那麼久，他根本就不會爭得過蔣旭的。

林安瀾看著他眼裡的悲傷慢慢浮現出來，像漲潮一般越來越洶湧。

他有些驚訝，下一秒，程鬱就已經低下了眼眸，再抬起頭的時候，他的眼裡只剩下平靜的落寞，沒有那些洶湧的痛苦。

“沒什麼，真的。”

林安瀾皺了皺眉，他實在是不喜歡這種有話不說的性格。

這要是程鬱和他只是普通朋友或者同學，那也就罷了，問題是他們倆以後可能要生活一輩子，程鬱要是這樣的性格，他們倆肯定一個得憋死，一個得氣死！

所以為了兩人日後的身心健康，林安瀾覺得自己有必要和他好好說說，“是我不能知道？”

“不是。”

“那就是我不配知道？”

“當然不是。”程鬱連忙道。

“那就是你不想我知道。”

“我沒有。”

“那一定是我瞎了。”

程鬱︰？？？

“你明明眼楮好好的。”

“那不然為什麼我說你有事，你卻一個勁兒說沒事呢？不就是要麼我不能知道，要麼你不想我知道，要麼我不配知道，都不是，那只能是我瞎了。”

程鬱︰……

“我能理解大家都有秘密，”林安瀾耐心到，“你不想讓我知道也正常，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我不可能不好奇你懂嗎？所以我關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如果你實在不願意說，你也可以告訴我是哪方面的，比如是你的家事，那我肯定不多說什麼，你只需要告訴我我該怎麼幫你，我能做到我就去做，我不能做，我也就安慰安慰你，不至於現在我什麼都不知道，想安慰你幾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鬱被他說的有些無措，沉默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那你，抱我一下吧。”

林安瀾聞言，稍稍有些驚訝，卻沒有拒絕，慢慢靠近他，抱住了他。

他是真的不太明白程鬱為什麼突然就不開心了，也真的有些好奇，所以抱著他軟聲哄道，“別難受，沒事的。”

程鬱抬起手，抱緊了他。

他感受著林安瀾身體上的溫度，感受著他伏在自己的肩頸，溫暖而柔軟，不自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緊緊的抱住了他。

這是屬於他的權利，蔣旭不可以。

隻屬於他！

“我還想要一個特權。”程鬱輕聲道。

林安瀾問他，“什麼？”

“我想和蔣旭公平競爭。”程鬱大著膽子，說了出來。

林安瀾不解，“什麼意思？”

“我不能做你最好的朋友嗎？即使現在不能，以後也不能嗎？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不要和他說永遠，就算我比不上他在你心裡的地位，但是也給我一個可以和他相提並論的機會，好嗎？”

林安瀾瞬間想到了下午他和蔣旭說過的話，所以程鬱今天一下午的不開心竟然是為了這個？

林安瀾覺得有些奇妙，“你是為這個，才一直不高興的？”

程鬱沒有承認，但是沉默也就是默認。

林安瀾松開了他，看著他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你想當我最好的朋友？”

“不可以嗎？”程鬱心虛道。

林安瀾歪了歪頭，“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程鬱沒有說話。

“蔣旭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不和他擁抱，你也想這樣？”

程鬱連忙搖頭，“這是你給我的特權。”

“但你現在不就是想和他一樣，隻當我最好的朋友嗎？”

“可是我有特權啊。”

林安瀾“嘖”了一聲，“你想好了，你要是願意呢，我也能答應你，只要你日後不後悔。”

程鬱︰……

程鬱莫名在一刻，直覺到自己如果真的說願意，以後一定會後悔。

可是為什麼呢？

他看著林安瀾，有些疑惑，“你不想讓我當你最好的朋友？”

“我沒有啊，分明是你自己不想。”

“我沒有！”程鬱否認道，“我都希望你最在乎我了，我怎麼會不想！”

林安瀾失笑，戳了戳他的心口，“所以你自己問問自己啊，你都想我最在乎你了，你是想讓我當你最好的朋友嗎？”

他笑著看著程鬱，“程小花，做人呢，千萬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然以後你後悔了，那我可沒辦法。”

程鬱︰……

“寫作業吧。”林安瀾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鬱點了點頭，又忐忑的看著他，“所以，我……”

林安瀾嘆了口氣，無奈的溫柔道，“蔣旭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這和我們之間的感情無關，你本來就和他不一樣，也自然不需要和他比，就算以後我們的感情會更好，會比他更親密，但是這也不妨礙他依舊是我的好朋友。就像不管我們的感情日後如何，我爸媽都是我最親的親人一樣，這並不沖突，不是嗎？”

程鬱其實還是有些沒懂，不過他聽到了關鍵字——“我們的感情會更好，會比他更親密。”

“我們的感情以後會更深？”他重復道，似是尋求確定一般，“比你和蔣旭的感情更深？”

“當然了。”林安瀾道。

雖然友情也很珍貴，但是愛情的走向是婚姻是家庭，這就注定他會更加親密深刻。

如果他和程鬱能走到婚姻這一步的話。

程鬱滿意了，湊近他趴在桌子上問道，“所以你也很在乎我？”

林安瀾看著他眼楮亮晶晶的，像一條求撫摸的大型犬，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我都讓你和我一起住了，還不夠在乎啊。”

“你今天是不是和蔣旭說這個事了？”

“嗯，畢竟你今天就要搬過來了嘛。”

“所以他嫉妒。”程鬱道。

林安瀾覺得又來了，熟悉的爭風吃醋的感覺。

他捏了捏程鬱的耳朵，“你不嫉妒就行了。”

“我之前嫉妒，現在不嫉妒了。”程鬱坦白道。

林安瀾挑眉，“你之前還嫉妒？”

“你都說他永遠是你最好的朋友了，我當然嫉妒。”程鬱振振有詞，“而且他太不要臉了吧，他故意當著我的面讓你說，擺明了就是給我添堵。”

林安瀾驚訝，“他怎麼故意當著你的面了？”

“你們倆課間談話那陣兒我去找你來著，正好看到你們在說話，你背對著我，他正對著我，他看到了我，才故意問你他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程鬱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太心機了吧！他根本就是故意針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