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沒有那麽熱了,晚風吹拂,城市的燈光繁華。S城的交通十分便利,沒到半個小時,江向笛就回到了租房的小區。
此時小區裡都是散步的居民,老人孩子特別多。江向笛特意避開遛狗的人群,從遊樂園那條路走,結果中途被一個小孩衝過來一把抱住了腿叫爸爸,後來發現是認錯了。
小朋友倒是長相白嫩可愛,發現認錯了後直接給哭了,哭的哇哇叫,家長忙著手忙腳亂哄孩子,還要順便給江向笛道歉。江向笛站了會兒,覺得自己大概幫不上忙,就走開了。
他確實不怎麽接觸小朋友,再加上私生子的身份過於尷尬和不見光,幾乎沒有親戚願意跟他和他媽來往,因而親戚家和親戚家的孩子那邊他也沒有任何接觸。
江向笛回去後直接去洗了個澡。
這個小區晚上供水有點慢,浴室也小,規格和舒適度遠不如灣上風華的小洋房。
但是江向笛初高中的時候住慣了宿舍,對什麽環境都能很快適應。
今天見到靳北讓他有些吃驚,灣上風華離公司比較遠,靳北一般都不會回來。
江向笛想了想,覺得是該早點搬走為好。
本來就該斷的乾乾淨淨的。
以後也將不會再有來往。
洗完後出來,江向笛注意到手機上來自他外婆的未接來電。
江向笛因為出身的緣故,江家最開始不認他,他媽也不負責,把他丟到福利院去,只有他外公外婆對這個孫子有些憐惜,常常把他接來住一段時間。
只不過兩位老人年紀大了,他的外公當時也常常生病,無力撫養一個小孩。後來江向笛的外公去世,就留下他外婆一個人住,好在有熟悉的街坊鄰居,彼此照應。
江向笛回撥了過去,撥了兩次才接通。
外婆身子還算健朗,說話有些慢:“小笛啊,你怎麽幾個月都沒來看我了,有空來吃飯啊。”
老人家還是喜歡後輩的,江向笛每個月便去探望老人家一次,他說:“阿婆,我上個月來吃過飯了,你不記得了嗎?”
外婆容易忘事,耳朵也有點不太好:“你說啥?”
江向笛沒生氣,提著聲音跟老人家解釋,外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直接給換了個話題:“你來吃飯,不要忘了帶上你對象啊。”
江向笛:“阿婆,我沒有對象。”
外婆:“什麽?你對象沒空?沒事啊,過兩天有空了來嘛。”
江向笛:“……”
兩人不在一個頻道上聊了片刻,電話掛斷,江向笛起身去廚房做了點吃的,他有點餓了。
他這兩天總覺得其奇怪,他有的時候食欲不好,有的時候又感覺到餓。
在辦公室裡呆著會覺得空調好冷,但下了班乍然從辦公室裡出來,外頭的熱浪簡直能把他烤化了,每次下班回到家都會感覺一陣頭暈惡心。
江向笛轉念又想了想,夏天胃口容易不好,室內室外溫差大,感到不舒服也很正常,便沒有在意。
江向笛離開後,靳北直接上樓去處理公司事務了。他以往總是冷情冷性,像個機器人一般,此時處理公務的時候,卻總是想起來江向笛跟他說話時候的疏離冷淡。
他印象裡的江向笛,總是見到他便露出乖乖軟軟的笑,眉眼彎下來,神情專注而溫柔。
不應該是剛才那樣的。
靳北想不通,晚上睡覺的時候也總覺得手上空空的,缺了點什麽。
灣上風華的房子在他的記憶裡便代表了江向笛,乍然人不在了,他潛意識裡便會覺得異樣。
靳北一晚上沒睡好,頭一次錯過了公司早會。
鄧芸面臨職業生涯大難題,遭不住公司一堆股東大佬的詢問,急的滿頭大汗。
靳北還有一位男助理,叫楊皓,是他的心腹,十分信任,但因為靳北無法去海外親自拓展業務,便把楊皓給派過去了。
靳氏集團的股東都不是吃素的,三年來雖然靳北穩住了總裁的位子,也揪出了好幾個對他不利的老狐狸,但他的地位並不是不可撼動的。
還有人暗中窺探著,就等著把他拉下來,把靳家這個龐然大物徹底搞垮。
“靳總遲遲不來,究竟是去了哪裡?”其中一位股東叫范正,多次打斷鄧芸的話,說道,“把我們晾著,未免太過分了一點。至少告訴我們個情況對不對?”
鄧芸面色發白,她不能強硬、只能拖延,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了進來。
“都在爭論什麽呢?吵成這樣。”
他第一句話似乎不太重,和和氣氣的,靳北走到位置上,往桌子周圍望了一圈,聲音徹底冷了下來,“怎麽,都以為我出事了嗎?”
他的眸光犀利,不笑抿唇的時候,唇線冷硬,氣息陰沉且透著一股子凶意,讓人忍不住噤聲。
這是靳北多年來培養出來的姿勢和氣場,背脊挺直,下巴微揚而垂眸俯視,並不是狂妄自大,而是他需要足夠自信、硬氣、強大,才能鎮住這些比他年長、閱歷多、心懷不軌之人。
有他在,鄧芸和其他下屬都感覺自己腰板挺直了不少。
剛剛那一刻,鄧芸從來沒覺得自己老板那麽高大親切過,雖然乾起活來跟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人似的,但總比那些自私自利、陰險狡詐的老狐狸好。
有人小聲說:“靳總,沒這個意思。”
“沒有的話那麽著急幹什麽?”
靳北嚇唬完了後又給了所有人台階下,他拉開了椅子坐下來,語氣輕松,“讓外頭一群小年輕看到你們這些老前輩們嘰嘰喳喳個不停,多丟臉。”
沒人好意思接話,靳北應付這種場面已經遊刃有余了,他有幾分氣定神閑地靠在了椅子上,氣場卻依然掌控著全場:“那就不浪費時間了,開始吧。”
第二天,江向笛上班的時候帶了畫稿,在午休的時候去見曹青山。
他主動伸手跟人相握,說:“抱歉,遲到了一些時間。”
曹青山沒法對這樣禮貌又乖巧的男孩子生氣,他雙手接過畫稿,這在藝術圈裡表明了尊重和欣賞,他眯著眼看了好片刻,最後微微睜大眼睛:“很好。”
人長得賞心悅目,畫也賞心悅目,曹青山覺得自己找到了個寶藏。
電子屏會把某些細節給忽略掉,但紙張不會。江向笛的雨後彩虹對比小楓的石頭森林,在旁人眼裡,都覺得好看,但曹青山卻能看出江向笛畫裡的靈氣。
這與時間堆砌和精力無關,隻與天賦和技巧有關。
“你一定要加入我們美協。”曹青山小心收了畫,“你別以為我們搞藝術的都很窮,現在不一樣了,現代的人都追求精神世界的豐富和完美。只要你聽我的,我保證,你前面就是一條康莊大道。”
“我現在已經有工作了,並且幹了三年。”江向笛明白他的意思,語氣頗有些佛系,“如果你需要這個畫,我可以給你們。”
曹青山心裡頭清楚的很,不能放棄他的人,忙道:“你還年輕,跳槽不晚。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帶你去我們美協看一看!”
江向笛最後還是一臉無奈地回了雜志社。
他畢業後第一選擇不是藝術,而是雜志社,一是雜志社的工作穩定輕松,二是他對畫畫有些不知名的抵觸。
他已經在蒲望之的離世這件事裡感到深深的無力了,藝術是蒲望之帶著他接觸到的,他沒法從那片陰影裡走出來,沉浸在陰影裡,所以無法進行好的創作。
下午五點,下班時間到了。
公司裡的人都慢慢離開了,只有靳北還坐在會議室裡,一點點核對今天的所有事務。他總是親力親為,力求不出任何差錯。
似乎有些頭痛,他一直伸手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
鄧芸過來送文件,問道:“需要給您打醫生電話嗎?”
靳北說:“沒事,你下班吧。”
又是頭痛又是錯過早會,助理鄧芸從來沒想過他們總裁機械刻板的生活裡會有這麽意外的情況。
鄧芸不知道靳北和江向笛離婚的消息,簽合同的事只有孟川和靳北的律師知道,雖然法律上兩人已經沒有關系,但靳北還沒想好該怎麽公布,便乾脆順其自然。
因為頭疼,靳北中途休息了片刻,原本想去倒一杯咖啡,但一想到江向笛以前常提醒他咖啡對胃不好,便倒了杯白水回來,閉目養神。
他頭疼和胃疼的毛病是讀書時候留下來的,靳偉城隻教育過他怎麽變得強大,卻沒人教過他怎麽照顧自己,回想起來都是自己不懂事作的。
再加上壓力堆積、就容易複發,很難治療。
頭疼最嚴重的時候,靳北會不得不吃止痛藥,江向笛第一次發現他的止痛藥的時候,嚇得臉都白了,眼神裡都流露出恐懼。
似乎對他的生病非常緊張而擔憂。
於是江向笛特意為他學了一套按摩的手法,按摩之前會用溫水泡過、清洗。
他會坐在家裡書房的椅子上閉目養神,江向笛便站在身後給他按摩。
帶著濕潤熱氣的手指柔軟,靈巧。靳北很喜歡他的手,在床上也都會忍不住扣住,看著他的手因為反抗無力而骨節發白。
江向笛還很會哄人,能哄他好好吃飯,抱起來像個小火爐,怎麽欺負都不會生氣。他還很會做飯,能把他的胃治的服服帖帖的。
想到這裡,靳北睜眼打開了手機通訊錄,他跟江向笛已經許久沒有手機聯系了,他們的聊天框被擠到了最底下。
靳北伸手點進對方的頭像,江向笛的頭像是一片雲彩,昵稱是他名字最後一個字,充滿了老年人的色彩,連朋友圈都不怎麽發,設置了三天可見,空白一片。
靳北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什麽關系好的朋友,或者是喜好樂趣。
原先查江向笛資料的時候,隻查了他的家庭背景、人品和學校等等,並沒有查他的社交圈。
靳北只會每月給江向笛打一大筆錢,相當簡單粗暴,靳北也不會花時間去挑禮品,但是他印象裡,江向笛對物質要求不高,穿的也是平價的服裝。
他對江向笛的了解太少了。三年裡靳北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公司上,如同靳偉城把他培養長大的目標,變成了一個永遠不知疲倦沒有情感的機器人,很少去關注一個人。
正想著,手機鈴響了,是葉藏打來的。
葉藏是他留學時認識的朋友,富二代,自小愛玩,被爹媽丟到外面來遭受社會的毒打,最終也算沒有長歪。
雖然還是不怎麽聰明,但好歹為人正派,不亂搞不鬧事,有點收藏的小癖好。
“老靳,你下班了嗎?”
葉藏性格活潑好動,似乎在酒吧還是ktv,背景音樂震天響。
靳北皺眉:“有事就說。”
靳北平日裡對誰都冷淡,葉藏作為朋友也不例外,他習慣了靳北這麽說話,道:“你也太慘了兄弟,年紀輕輕繼承家業,你家那負擔那麽重,硬是被你扛下來三年多,總算整出來點樣子……”
靳北:“掛電話了。”
“別別別!”葉藏找了個聲音小點的地方,“我出來玩呢,聽說姚錦回來後來找過你了?”
別人不知道,葉藏作為靳北昔日留學的朋友,倒是一清二楚:“我還聽說他很後悔的,他還想要挽回。”
“是。”靳北想起那天姚錦確實是在他談完事後攔住了他,表情很後悔很遺憾,如果不是葉藏提及,他都快忘了。
“我的哥,你清醒點,當初是他愛慕虛榮、決定了先拋棄你啊,你別再被他可憐兮兮的模樣給騙了知道嗎?”葉藏吼他。
靳北在走神,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時間過去好像已經很久了,當時什麽情形,靳北一時沒想起來。
但他方才的思緒沒有被葉藏拉回來,順著跑偏的思路想到大家說江向笛是姚錦的替身,其實兩人截然不同。
姚錦性格溫吞、膽子小,其實有些自卑。但是江向笛不是,他大多時候安靜內斂,清清冷冷的,有的時候,眼神溫柔,或者,眼裡有鋒芒和熱烈,那種溫度近乎灼熱,仿佛能把人燙傷。
姚錦出身不好,江向笛出身更是艱難,卻像是曾被人捧在手心裡,養出了一點骨子裡的傲氣和風骨、和飛揚的神采。
葉藏說了半天沒有回應,問道:“人呢?怎麽不回話?”
靳北:“我在想。”
葉藏:“想啥?”
作者有話要說: 想江向笛
現在知道人好了?
定的是下午六點更新,日更一章,有的時候會提前,盡量不延後!
感謝在2020-08-01 11:35:41~2020-08-02 17:09: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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