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袋上清清楚楚寫著本市私立醫院的名字, 血型、有效期等。
溫瑒愣了下,下意識地捏了捏,血液從血袋中心流到了周圍, 還慢慢悠悠地浮起個小泡。
他睜大眼睛, 一臉受到驚嚇的模樣:“哎呀!”
聽見這個語氣詞,林南星高懸的小心臟落了回去。
如果真的被嚇到,溫瑒說的肯定是“臥槽”,這會兒十有八九是在演戲。
林南星拆了顆糖, 平複心情。
溫瑒把血袋扔到桌上, 往後退了一步。
他看向簡至軒, 小聲問道:“那是不會是血吧……好嚇人啊。”
簡至軒反應快, 立馬變了神情。
他眼裡透出些許驚訝, 笑道:“這麽像嗎?”
“我還以為這個血袋嚇不到人呢, ”說著, 他解釋道, “這周末不是萬聖節嗎?我提前買的道具。”
溫瑒眨了眨眼,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氣:“嚇死我了。”
“我剛才以為是真的血袋, 還想著你們……嗯……就有點奇怪。”
簡至軒笑了笑:“血袋能有什麽用,我們又不是吸血鬼,用不著喝血。”
林南星乖巧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著兩位奧斯卡影帝對戲。
溫瑒就著這個話題, 成功地聊起了萬聖節的安排:
“誒,那你買血袋是為了萬聖節cos吸血鬼麽……”
兩人一來二去, 約了萬聖節一起去玩。
聽著聽著, 林南星的困意又湧了上來, 哈欠連天, 眼淚都流了出來。
距離午休結束剩下十幾分鍾,現在去睡覺已經來不及了。
林南星又拆了顆薄荷糖,起身去飲水機倒水,想要清醒一下。
路過霍德爾時,他腳步一頓。
林南星能清楚地感知到那股幽涼的氣息,被風攜著拂過他的鼻尖。
夢裡,他被這道冷氣糾纏的渾身燥熱。
現實中,林南星揉揉鼻子,打了個噴嚏。
霍德爾抬眼,目光依然落在他的脖頸。
不是錯覺,的確變香了,若有若無的一絲。
對血族來說,人類血液的香味是穩定,只有身體內部的變化,才會導致血液的變化。
病情又加重了嗎?
他看著林南星,眉心微皺。
林南星喝著水,仍然以為對方看的是他胸口的符。
他很少看怪力亂神題材的影視及小說,對吸血鬼了解不深,霍德爾幾人平時喝得又是血袋,他根本沒往咬脖子吸血那方面想。
滿腦子都是溫瑒說的“這符驅邪避鬼”。
吸血鬼,是邪,名字又帶了“鬼”字,勉強也算個三分之一的鬼。
萬一這符把霍德爾克驅走了怎麽辦?
驅走了就沒命了。
這麽一想,林南星果斷走回臥室,摘下平安符塞進枕頭下面。
一出門,霍德爾便注意到林南星光潔的脖頸,符沒了。
他皺著的眉頭漸漸展開,神色略微緩和。
等林南星走到身邊,霍德爾突然開口,言簡意賅:“相信科學,不要過於迷信。”
迷信治不了病。
林南星頓了頓,慢吞吞地點頭。
你是大哥,你說的對。
周末各回各家,周一的時候大家都在談論八卦,半天功夫,論壇帖子的內容傳播地更廣了。
林南星上個廁所,都能聽見有人在討論林小少爺。這些人並不認識他,只是當個八卦在講,沒人注意到當事人之一就在邊上聽著他們聊天。
“我怎麽感覺這老子最A是莫名其妙地在帶節奏啊。”
“哪個煞筆會無緣無故要黑林小少爺啊?”
“說的也是,看不出來他是這種——”
這同學的聲音戛然而止,林南星抬眼,只見王正信迎面走來,幾個談論八卦的同學作鳥獸狀散。
王正信只是路過,余光見林南星在,腳步停了下來,關切道:“南星,寢室住的還習慣嗎?”
林南星愣了下,實話實說:“習慣的。”
王正信又問:“那和霍德爾相處的也不錯嗎?”
林南星點點頭,順便誇了一波霍德爾:“霍德爾人挺好的。”
“那就好。”
王正信欣慰地笑了笑,他這段時間觀察下來,明面上兩人的關系不錯,就怕又是和粱昭昭一樣,私下鬧了矛盾。
他解釋道:“發生了這種事情,我打算調一下座位。”
把林南星和粱昭昭分開。
林南星應了聲,問道:“老師,學校查的怎麽樣了?”
王正信歎了口氣,沉聲道:“樓道口是監控死角,只看到了你和粱昭昭一起走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麽就……”
林南星垂下眼,監控是最有利的證據,粱昭昭還沒有蠢到在監控下搞事。
當時霍德爾是背對著他們的,周圍也沒有其他同學,根本沒有目擊證人。
王正信安慰道:“你不用過於憂慮,學校正在調查,實在不行,會找專業的來調查。”
林南星沒有說話,目前輿論太強,學校的調查進度太慢。
就怕調查時間長了,即使租後結果出來了,還是會有很多人不明真相,誤以為他就是帖子裡說的那種人。
肯定還會有一部分會說起類似“有錢好辦事”之類的話。
王正信又安慰了幾句,林南星敷衍地應了兩聲,走回教室。
教室裡也有人在討論帖子,見他回來了,立馬互相使了個眼色,閉嘴不說話。
斷網修養了好幾天,詹明志勉強撫平了內心的創傷,走到後排對林南星和粱昭昭說:“等會兒的體育課,你們倆去上嗎?”
“你們一個傷一個病,可以提前回寢室休息的,最近應該都是自由活動,沒什麽大事。”
林南星最近有些睡不飽,點頭道:“我就不去上體育課了,回寢室休息。”
粱昭昭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低聲道:“那、那我還是去上吧。”
她的神情語氣透著絲委屈,一副為了避開林南星選擇帶傷上體育課的模樣。
粱昭昭成績好,是老師們時常舉例誇獎的人,又是學委,和班裡的同學都較為熟悉,普通人情感上本來就會偏向熟識的人,況且她表露出自己處於弱勢,眾人心裡的天平一下子傾斜了。
漸漸的,教室響起了輕微的譴責聲:
“怎麽這樣啊……”
“估計是真的吧。”
“真是醉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
和粱昭昭交好的生活委員上前一步,開口道:“昭昭,你腳的傷都沒好,上什麽體育課。”
她瞥了眼林南星,陰陽怪氣地說:“沒人敢欺負你的。”
林南星無語了,他抬眼,仿佛在看一幫白癡:“我回的是B寢。”
B寢和O寢路都不是同一條。
生活委員被噎住了,小聲嘀咕:“誰知道有些人會不會路上……”
林南星冷冷地開口:“不想上體育課就別去,留在教室不行麽?有誰強迫你去上課?”
“看了多少宮鬥劇?真以為自己是女主角所有人都想害你?”
除了去操場還有很多其他選擇,生活委員不知道該怎麽回頭,看著粱昭昭,結結巴巴地說:“我、呃……昭昭……”
粱昭昭握著她的手,小聲道:“沒事的,我正好想出去透透氣,放松放松心情。”
她這話撇清了自己,反而襯得生活委員多管閑事,看多了宮鬥劇。
林南星懶得理會她們的塑料姐妹情,起身離開,回寢室睡覺。
詹明志看得一臉懵逼,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湊到霍德爾面前,緊張兮兮地問:“爸爸,林小少爺和學委是鬧矛盾了嗎?”
霍德爾還在回味林南星剛才說話時的模樣,小麻煩精強硬起來的時候氣場十足,字字珠璣。
和平常很不同,格外的有魅力。
想著,他的胸口都有點暖了。
見霍德爾沒反應,詹明志跑去問了其他同學,得知帖子的事情,立馬拿著手機給霍德爾看。
“臥槽,爸爸你快看!”
霍德爾垂下眸子,看到汙蔑林南星的言論後,指尖一頓,又是一隻手機離開人世。
簡至軒眼皮一跳,連忙解釋:“霍爺,就、手勁兒有點大。”
詹明志沉默良久,扭捏地問道:“先天還是後天的啊?你、你看我還有機會麽?”
* * *
第二天上午最後兩節課是數學課,王正信提前上完課,公布關於換座位的消息:“快月底了,咱們先換個座位。”
同學們立馬激動起來,伸長了脖子想看講台上的座位表。
“都安靜,”王正信清了清嗓子,揚聲道,“我報一下名字,你們認真聽著點。”
“第一大組,李強、朱夢……”
“最後一大組……林南星,霍德爾;簡至軒,盧克。”
報完名單,他催促道:“快點搬桌椅,換好下課。”
教室的桌椅是單人的,每次換座位不是搬書,而是搬桌椅,一時間,教室裡充斥著桌椅與地面的摩擦聲。
林南星昨天就被王正信提醒了,大致猜到自己會和霍德爾同桌。
就是有些驚訝盧克和簡至軒會坐在他後排。
換完座位,他就被吸血鬼們包圍了……
林南星慢吞吞地把桌面上所有東西都塞進抽屜,然後起身一抬。
桌子紋絲不動。
再抬,依舊不動。
林南星木著臉,安慰自己不是他力氣太小,是高三的書太多太重。
他坐著休息了會兒,面前的桌子忽地被抬了起來。
林南星抬頭,只見霍德爾搬起他的桌子,從門口的這一大組,搬到了最裡面靠牆的一大組。
毫不費力,大氣不喘。
林南星一臉豔羨地看著霍德爾手臂上的肌肉。
慕了,當吸血鬼真好。
“謝謝霍爺。”
霍德爾半闔著眸子,緩緩說:“不用這樣叫我。”
他不排斥這個稱呼,可從林南星嘴裡說出來,有些奇怪。
林南星眨眨眼問道:“那要叫什麽?”
說來很奇怪,叫全名的話,那些名字是三個字的同學,他總有種生疏的感覺,或是因為有要緊事,如果是叫那些兩個字名字的同學,比如盧克,他就覺得很自然。
霍爺是大家對他的稱呼,林南星便也跟著叫。
過了會兒,他試探地開口:“組長?”
霍德爾沒說話。
這個稱呼勉強勉強過得去,但沒有到滿意的程度。
林南星琢磨了會兒,正要開口,講台上的王正信說道:“好了,下課吧。”
隔壁二班早就下課了,聽見這話,溫瑒使勁朝他揮手,示意他快點出去吃午飯。
林南星湊到霍德爾面前,輕輕地喊了聲:“謝謝同桌。”
霍德爾本來對著這個稱呼毫無感覺,等林南星一扭頭,耳畔細細軟軟的發絲拂過他的下巴。
他整個人都麻了,勉強從鼻腔裡發出一個嗯字。
出了教室,鮮果送的小哥正好過來。
林南星打了聲招呼,和溫瑒走向小食堂。
溫瑒好奇地問道:“知道哪個送水果的人是誰了嗎?”
林南星搖搖頭:“不知道,小哥說挺好看的。”
溫瑒眼睛一亮:“好看就行,說不定他過兩天就主動來找你了。”
兩人走進小食堂,眾人的談話聲猛地降了下去,眼神齊刷刷地掃了過來。
隱約聽見某些人的竊竊私語,溫瑒收斂笑意,翻了兩個大大的白眼:“看什麽看,沒見過嬌軟小O?”
挑了個角落的位置,他氣呼呼地問道:“學校怎麽說?”
“打算解決那個粱婊?”
林南星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溫瑒給粱昭昭起了個綽號。
他喝了口水,慢吞吞地說:“學校還沒查出來了。”
“垃圾,”溫瑒狠狠地戳了戳米飯,開口道,“不行,老子受不了這個委屈。”
“老子要找私人偵探去調查粱昭昭,然後掛到論壇,揭穿她的真實面目!”
林南星頓了頓,給他買了瓶冰可樂:“冷靜一點。”
“我國法律不允許做這種事情,侵犯隱私權的。”
溫瑒喝完一整瓶,一邊打嗝一邊說:“不管嗝,老子悄悄咪咪調查嗝,不會被嗝——艸!”
林南星安慰道:“能想到其他辦法的。”
經過剛才的那番話,他已經有點思路了。
溫瑒本來都沒想到法律的層面,別的不怕,主要怕被人抓到了馬腳,牽連了家裡人。
他歎了口氣:“那我再想想。”
這一頓,溫瑒氣得多吃了兩碗飯。
吃完飯回教室,林南星習慣性地側身,走向原來的座位。
粱昭昭坐在那個座位,和周圍的同學聊著天。
“哇昭昭,這個水果是不是暗戀你的人送的啊?”
“這家店全是進口水果,巨貴。”
“肯定是的,你長這麽好看成績又好。”
…………
林南星抬眼,看見她手裡熟悉的補腎水果盒。
粱昭昭挽著發絲,微微一笑:“我進來就看見這個水果盒在桌上了,不一定是給我的吧。”
“可能是送給茵茵的呢?”說著,她搭住了李茵的肩膀,“茵茵這麽可愛,肯定也很多人追啊。”
“這個水果盒是放在你桌上的。”李茵搖搖頭,看著它的外包裝,總覺得有些眼熟。
好像……
“肯定是給你的啦。”
“不要害羞。”
幾個Omega起哄起來,要粱昭昭快吃。
粱昭昭笑了笑,伸手就要解開包裝上的蝴蝶結。
林南星皺眉,開口道:“是不是你的心裡沒點數麽?”
“上面有名字的。”
粱昭昭驚訝地啊了一聲,把水果盒給他:“對不起對不起,是你的嗎?”
“我沒看見上面有名字啊。”
林南星看向底端的標簽,沒了。
霍德爾一進教室,就聽見粱昭昭的這句話。
他掃了眼,冷笑道:“你把名字撕了當然沒了。”
“上面就沒有名字的印子……”
“應該就是我誤會了,”粱昭昭起身,把水果盒推到林南星面前,“他們都這樣說了,肯定是……”
霍德爾面色驟冷:“我買的我不知道送給誰?”
林南星:???
這補腎水果是霍德爾買的??
粱昭昭表情僵住了,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她想好了所以應對林南星的話,萬萬沒想到這水果是霍德爾買的。
霍德爾難道喜歡林南星嗎?
李茵這會兒也想起來了,小聲道:“我記得林南星前幾天也一直在吃的……”
霍德爾半闔著眼,冷聲對粱昭昭說:“你沒長眼睛?這幾天都在做夢?”
李茵和粱昭昭都是林南星的前桌,低頭不見抬頭見,一個人知道,另一個不知道有些說不過去。
粱昭昭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絞著衣服。
被打破了計劃,她想不出其他辦法,只能死不承認:“我、我真的沒看見。”
霍德爾奪過水果盒,嗤笑道:“沒看見是給他的,還知道撕名字的標簽?”
“我沒有,”粱昭昭咬了咬唇,輕聲道,“是水果店沒有貼。”
這份水果沒有標簽,她才起了針對林南星的心思。
誰知道……
買的人一出面,粱昭昭說什麽都像是借口。
眾人的神色微妙起來,看粱昭昭的眼神都變了。
粱昭昭低著頭,不敢直視他們,卻感覺到他們目光裡充滿了嘲笑嫌棄。
她死死咬著牙關,都怪林南星!還有霍德爾!
都怪這兩個低級的Beta!
上課鈴聲響起,老師走了進來。
霍德爾臭著個臉,把水果盒扔進垃圾桶,對林南星說:“我給你買新的。”
林南星看著那個被捏扁的垃圾桶,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麽要給我買補、水果啊?”
如果是個普通人,他肯定會往曖昧的方向想,可霍德爾不是普通人。
霍德爾緩緩吐出三個字:“補身體。”
補身體還是補腎你說清楚!
林南星張了張嘴,突然發現霍德爾對自己特別好。
維護他、水果、搬桌子、送發帶……
回溯到化學教室的那一天,林南星恍然大悟。
霍德爾是不是想、想吸他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