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褚妃梁挑挑眉毛，似乎覺得這兩個字安在薑如意身上有些好笑。

　一個會處心積慮去害別人的人， 談這兩個字， 都有點玷汙了自殺本身的意義。

　容光皺了皺眉，接過了手機，仔細看了看， 小聲說道：“說薑如意今天中午那會兒突然發了個微博， 微博上面只有三個字——再見了。除了這三個字之外， 就再沒別的了。她現在評論區……嗯， 一邊倒了。”

　容光不用搜自己的微博都知道， 恐怕不會有什麽好結局。

　薑如意發微博的時間早，那個時候他們幾個人在寺裡， 所有人手機全都關機了。

　王璐潔看了眼容光， 沒說話。

　褚妃梁淡淡的說道：“不用急， 只要是個事情，就沒有絕對不能扭轉的局面。這也不是北鬥那邊處理過的第一起用自殺當噱頭的事兒了，北鬥熟得很， 不少人慣用的套路了。”

　王璐潔並不懷疑可能會出現的那萬分之一的幾率，道：“如果她真要自殺威脅呢？”

　“就算是她自殺了，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褚妃梁冷下了臉， 說道：“你們要記清楚了， 沒有一個凶手是無辜的——如果全天下的凶手做完了壞事， 全都用自殺做噱頭就能引人同情，就可以把過往一筆勾銷，那真正的受害者呢？真的被逼到去死嗎？”

　容光抿抿唇。

　王璐潔一愣， 拍了一下自己腦門，剛才她都被繞進去了。

　然而想起剛才她自己都不自覺同情‘弱者’的情緒，王璐潔低低的罵了一聲，說道：“這招真損。”

　“誰說不是呢。”褚妃梁嗤笑一聲，把手機重新還給王璐潔，說道：“用這一招威脅人，她也是沒別的著了。”

　回到酒店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去了。

　晚上涼風習習，吹得容光覺得有點冷，不由摸了摸胳膊，觸手冰涼。

　“進去吧。”褚妃梁說道。

　容光點點頭，進了大堂去等查查和葉紫還車。

　然而剛一進門，她們就聽見了大堂裡兩個前台正在交頭接耳的討論。

　“人怎麽能壞成這樣？她在這住了這麽久都沒看出來……平時出門還都衝著咱們打招呼，表面功夫做得挺好，誰知道這麽蛇蠍。”“是啊，她到底是想把人逼到什麽程度？非得把人逼死才甘心嗎？”

　容光腳步一頓。

　褚妃梁面無表情的看了眼台面後只露出了兩個腦袋尖的頭，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裡面，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沒發現有人進來的兩個前台還在低聲說話。

　“也是絕了，中午才發的微博，說是要自殺，下午就被人抓到去酒吧喝酒，玩的比誰都瘋。”一個女聲嘀嘀咕咕，伴隨著還有微博不斷地刷新聲。

　容光腦袋歪了歪——劇本好像和她跟褚妃梁想的不太對？

　褚妃梁動作也停了下來，同樣滿臉無辜的回頭看了看容光，雙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無聲的做了個攤手的手勢，用口型說道：“怎麽回事？”

　容光迷茫的搖了搖頭——她也剛進門，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我們光光到底是哪惹著這薑如意了？！”一姑娘氣的一拍桌子，整個人站了起來，“下毒不成就要上苦肉計，苦肉計誰還不會……呃……”

　姑娘聲音停了。

　另外個姑娘沒聽見下半句，頭也不抬的碰了碰她，說道：“誰還不會啥？你快看，又爆出新東西了，說薑如意助理主動揭露薑如意和毛小松勾結的事情，就連證據都爆出來了，這下薑如意得被錘死！說不定還得被判刑呢……哇……呀你戳我幹什麽，你……”

　姑娘抬起頭，這一下，世界都安靜了。

　倆姑娘站在接待台後面，明明也沒幹什麽壞事兒，可這會兒當著褚妃梁的面兒，心虛的誰也不敢抬頭。

　褚妃梁冷著臉嚇唬夠了人，這才說道：“ipad能給我看看嗎？”

　“可……可以。”左邊的前台立刻抓起了平板放在了褚妃梁面前，緊接著又開始低下頭，裝做自己完全不曾存在過。

　褚妃梁靠在前台，慢悠悠的點開視頻看了看。

　視頻高糊，一看就是偷拍的。

　可在評論區，卻有不少熱心網友拍攝的高清大圖——薑如意的臉嚴格來說也並沒有毀的多嚴重，只是不少地方的皮膚發生潰爛，剛開始檢查的時候看起來嚇人罷了。

　而尤其是痊愈後，她再化了妝，加上酒吧裡面燈光繚亂又魔障，所以看起來完全就像是沒事兒人一樣。

　可結合起她先前發的內容，就不那麽像是一回事兒了。

　所有人現在都以為，薑如意就連毀容都是裝出來的。

　褚妃梁大致瀏覽完了，朝著後面招了招手，說道：“光光，來。”

　容光聽見褚妃梁喊她名字，當下眼睛一亮，小步子挪了過去，說：“來了。”

　聽見這稱呼，前台倆姑娘悄悄對視一眼，全都深呼吸了一口氣，雙眼激動的放光。

　容光大致看了看。

　包括她自己微博下面的評論，也在極短的時間內再一次發生了反轉，而微博熱搜上，正大大的掛著一排的標題。

　#沒有人逼你成為劊子手，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容光的手指在這個標題上停了一下。

　然後她愣了愣，說道：“奇怪了，這句話我怎麽看著這麽眼熟呢……？”

　“不記得了？”褚妃梁靠在她旁邊，側著頭，說道：“再過不久就要拍的一幕，江文謀對姬錚說的這句話。”

　容光恍然大悟。

　她想起來了。

　是姬錚一個個的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皇子、公主，乃至后宮所有他愛過的嬪妃之後，彌留之際，江文謀看著他，說出的那一句話。

　——那也是唯一一句，讓鐵血了一輩子的姬錚，於彌留之際，聽到的最後一句，讓他淚眼盈眶的話。

　“皇帝陛下，沒有人逼您成為劊子手，這一切都是您自己的選擇。”

　這是《長公主》中，江文謀對姬錚說的原話。

　他為了籠絡遊牧部族，將最小的女兒嫁給了蒙古已六十多歲的老可汗，最後抑鬱而終，年僅十四。

　他疑心后宮寵妃和前朝有糾葛，便乾脆毒死了妃子和年僅八歲，便被冠上心術不正之名的兒子。

　此后宮內宮外，人人自危。

　可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

　容光點進去了。

　果然，那句話是張南川本人所發出來的。

　就連配的圖，也都是趙修齊老師先前沒有公開過的劇照，似乎什麽都說了，又似乎什麽都沒說，誰也拿不著他什麽把柄。

　可在這個時候說出這麽一句話，本身就很值得引人深思。

　不光如此，趙修齊老師本人還轉發了那條微博，並且評論道：“時也、命也。”

　容光眨了眨眼睛，覺得心裡暖融融的，有一種得到了認可的感覺。

　張南川和趙修齊兩個人，說他們都是各自圈裡的泰山北鬥也不為過。

　已經混到他們那地步的人，追求的也就是‘快樂’兩個字，也更注重傳承，和小一輩對演戲的態度。

　你可以不會演，但是你不能不演，甚至偷奸耍滑。

　容光這些日子以來幾乎和他們朝夕相處，她的為人如何，他們比誰都清楚。

　而身在這個圈兒裡，也自然知道，有的時候，一個人說的一句話，可能就是逆轉整個戰局的那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他們在這一次，毫不吝嗇自己的發言。

　熱搜也因為張南川說的這句話齊齊炸鍋了。

　先前被薑如意帶了節奏的網友們，此刻在北鬥以及張南川有意為之的引導下，全都反應了過來，更加有一種被愚弄了的憤怒。

　騎著我心愛的小毛驢：開什麽國際玩笑，誰逼她薑如意去下毒了？誰逼她去自殺了？誰逼她發完自殺博之後去夜店喝酒甩頭了？

　重口味的小清新：合著殺人犯只要說想自殺就都能被原諒，都是有苦衷的了唄。

　老肝媽握了企鵝的爪：坐等薑阿姨繼毀容診斷病例後再甩出一張抑鬱症病例。

　月亮是我磨彎的：謝邀，薑如意三年同事，前不久離職，不光離職，我還要回踩，她沒抑鬱症，她團隊要給她編抑鬱症。

　褚妃梁的手先一步點進了那個ID名為“月亮是我磨彎的”博主帳號裡面，摸了摸下巴說道：“這個帳號我有點眼熟，好像在哪看見過。”

　容光愣了愣，說道：“什麽？”

　“這個ID……”褚妃梁一手在下巴上點了點，出神道：“我在哪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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