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陽正殿。
丹霞仙君自公主府而回, 向靈武皇帝問道:“敢問國主,狗血潑牆、桃木釘身之法是何人提出?”
靈武皇帝聞言,目中便流露出痛色:“是當日皇城大街上, 公主自己提出……說因她行惡事,附身體內的初帝仙魂震怒, 逼她自呈罪刑,要她告訴百姓需用桃木釘身之法來讓她贖罪。”
若非如此, 靈武皇帝又如何忍心?只因當著百姓的面, 她自言是初帝之命, 如此即便再是不忍, 靈武皇帝也隻得按她說的來做。
在東靈, 初帝之命便是民心所向, 即便他身為帝王也不敢違、不能違。
丹霞仙君便道:“那些話恐怕是公主自己說的, 非是什麽初帝之命。”
靈武皇帝聽罷,一震:“皇兒……自己說的?她為何要說這樣殘酷的刑罰來害自己?!”
丹霞仙君回道:“本君看過之後, 確信公主體內並沒有陛下於信中所言的初帝仙魂,只有一隻厲鬼。而公主所說,正是囚困厲鬼之法。桃木鑄牢邪物便不敢靠近, 狗血潑牆附體之魂便難逃離,桃木釘身更是直接的囚困厲鬼之法。”
他道:“公主是以自身為籠, 困住了體內那隻千年厲鬼。”
靈武皇帝聽罷久久不能回神,下瞬便禁不住淚濕眼眶, 動容之余,難掩心疼:“如此說來棠兒沒做惡事!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來困住厲鬼!”
丹霞仙君目光沉淡, 卻道:“表面看來,是這樣。”
靈武皇帝一愣:“仙君怎說是表面看來?難道並非如此嗎?!”
“因那厲鬼一看就有千年道行,一般而言, 被它附身之人在厲鬼未被除去之前,便不可能再奪回己身。”
“可是吾兒……!”
“厲鬼自然也不可能自己讓公主說出囚困自己之法……”丹霞仙君道:“是故說出囚困之法的的確是公主,但公主何以能有機會說出,卻不禁讓人懷疑。”
“懷疑什麽?!”靈武皇帝驚疑不定地看著殿下仙人。
丹霞仙君冷目,抬眸:“除非此厲鬼與公主本是合作關系……她二人一直在相互利用,只有這樣,那厲鬼才有可能不加壓製,讓公主有機會主導身體,做出傷害它的事。”
靈武皇帝聽罷目中不由現了怒色,錚聲道:“吾兒為何要與厲鬼合作?!這對吾兒有什麽好處!?”
丹霞仙君回看了靈武皇帝一眼:“國主此前信中不是說,皇陵之時,公主初現被附魂之兆,自言是初帝仙魂附體,一度被追崇為初帝再世麽?”語聲悠冷,他便道:“初帝是何人物作為東靈生人,本君亦知詳,難道初帝仙魂附在她的身上,便沒讓公主殿下更受百姓尊崇麽?”
靈武皇帝立時道:“我兒不是這樣的人!”
“是與不是,試一試便知。”
靈武皇帝震色,看著他問:“如何試?”
丹霞仙君便俯首向靈武皇帝輕揖了一禮,而後道:“如果皇上相信公主的話,便允本君明日日光下以丹火煆燒其身,以此法可殺死公主體內厲鬼。”頓了一頓,他續道:“倘若公主之魂一直被它所壓製,沒有與它有過合作,便不會染上鬼氣,屆時丹火便只會煆燒厲鬼。”語聲轉而沉冷,他又道:“但若公主與它確實有過合作,公主之魂也會被當作厲鬼之魂,被燒時同樣痛苦難當,之後更會和厲鬼一起灰飛煙滅。”
靈武皇帝扶於龍椅上的手霍然握得極緊:“那如何判斷丹火煆燒之時,公主是否也痛苦?”
丹霞仙君表情淡淡地搖了頭:“判斷不出,只等兩個時辰燒完後,且看公主還活不活著。”
靈武皇帝倏然一震,猛地滯聲。
宮牢深處。
裴焱被身後跟隨過來的仙門弟子推進了牢中。
兩名仙門弟子指著他身上綁著的捆妖繩對一旁看守宮牢的獄卒嚴辭叮囑道:“此為妖物,不得近他的身;他身上是捆妖繩,你等更不得碰。否則被妖物害了命,莫怪我們不曾提醒!”
宮牢中的獄卒聽罷,當即嚇得一激靈,連連點頭,半步都不敢靠近裴焱。
一眼見得其長得美貌絕倫,心下更是道:生得如此之美,果然是妖物!
裴焱不知他們心中所想,也不在意,隻轉頭看著牢房隔壁同樣被推進來的紅珠。“你這是替我挨了一耳光,還要陪我一起坐牢??”
紅珠看著他們給牢房落鎖,語氣很平地道:“我怕他們對殿下動私刑。”
那兩名仙門弟子此刻還沒走遠,聞言不由得回頭來瞪了紅珠一眼,怒聲道:“你把我們太白山的仙人當什麽了!”
紅珠便也回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伸手指了裴焱臉上此刻仍很清晰的手指印:“你們師父這麽做了。”
意指你們是他的徒弟當然也有可能和他做一樣的事。
其中一名仙門弟子便氣道:“那是因為此妖汙蔑我太白山前任山主丹陽仙君!丹陽仙君數月前突然暴斃,師父原就傷痛欲絕,此妖膽敢出言汙蔑詆毀,活該被師父教訓!”
裴焱聽得不由冷笑了一聲:“是不是汙蔑詆毀,你們那變態丹陽仙君自己知道。”
那名仙門弟子便怒:“你!”
另一名仙門弟子見狀蹙了蹙眉,伸手過來便將他拉走:“師兄不必理會他!說不定他這是故意激怒我們靠近他,想利用身體迷惑我們替他解開捆妖繩,畢竟是妖物,什麽都做得出來。我們速速回去向師父複命便是!”
裴焱聽著有點懵。
利用身體迷勤惑??
……是那個意思嗎?
下瞬那被拖走的仙門弟子便回頭來瞪了裴焱一眼,口中罵道:“無恥淫妖!”
裴焱:“……”看來是那個意思。
我去你他娘的!
紅珠凝目看著他們走遠,便也轉面回看向了妖界七皇子,道:“他們沒有上當。”
裴焱:“……?”下時回過神來。
裴焱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紅珠: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
二人立身牢房中片刻,裴焱打量完這宮牢毫不令人意外的配置,便又轉頭看向了紅珠。見她一側臉上此刻已然紅腫了起來,紅印清晰可見。
裴焱擰了擰眉,問向她:“你的臉還疼不疼?”下瞬又道:“如果再有下次,記得別擋在我身前了……我畢竟是個男人,哪裡需要你一個女孩子替我擋耳光。”
紅珠看他:“可公主說殿下是姐妹。”
裴焱:“……”
頓時啞口無言。“公主她……對我有點誤解。”
紅珠又看他:“難道不是殿下對自己有點誤解?”
裴焱:“……”
“???”
過未多久,二人便見另有獄卒前來換班。
裴焱和紅珠聽見那幾個獄卒議論道:“聽聞太白山來的仙人說公主體內是厲鬼,不是初帝仙魂……”
另外幾名獄卒聞言有驚:“這是怎麽回事?!怎會不是初帝?!不是初帝誰來逼迫那向來張揚跋扈的公主說出桃木釘身之法?”他嘖聲道:“難道還能是那驕縱的公主自己不曾?”
其余獄卒也都搖頭:“不知道啊……隻先前分明說是初帝。”
裴焱聽罷即震色道:“這樣便合理了……必定是厲鬼借公主之身為惡,公主所為都是為了阻止它……”
紅珠看著那些獄卒:“可是他們都不信……”言罷隻低聲喃了一句:“……公主受苦了。”
不過裴焱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奇怪:“公主既是被厲鬼附身,為何之前所有人都說是初帝?”他問紅珠:“就沒有一個人懷疑嗎?”
紅珠聽罷便怔,回想道:“公主被附身之初言行有些異樣,也曾有人懷疑,後來貴妃娘娘看過卻更加確認是初帝……”紅珠道:“貴妃娘娘是公主生母,更是初帝後人,眾人也就不再懷疑,確信附在公主身上的是初帝仙魂。”
公主生母?那應當不會害公主才是。
裴焱便道:“我當時探靈看得急,沒看詳細,你再跟我說說如何回事?”
紅珠點了一下頭,隨即道:“紅珠沒有親眼見到,都是聽宮人所說。那日公主出瓊月宮的時候被樹枝刮破了衣裙,視為不吉,便未讓紅珠跟隨,隻讓我在宮中等她。後來紅珠便聽聞祭祖之時公主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一樣,語聲低沉地訴與眾人人皇戰戟已經失竊……當時封存人皇戰戟的澆鐵石木棺是封著的,還未打開,眾人聞言驚愕。這才發現公主神色有異,之後‘公主’便對眾人道出它是初帝之魂醒來,暫時附身在了公主身上,因感應到人皇戰戟失竊唯恐東靈因它再受劫難所以現身提醒。眾人半信半疑,之後皇上命人打開了澆鐵石木棺,便見棺內只有一具白骨,已無人皇戰戟。”
裴焱接道:“於是眾人驚懾,便信了它是初帝仙魂?”
紅珠點頭:“聽聞便是如此。”
裴焱注意到關鍵之處:“人皇戰戟是什麽東西?”
紅珠正色:“那是初帝生前征戰沙場時所用的武器,素有殺名,聽聞戟內附有殺靈,殺氣極重,能在戰場上懾敵於無形,讓敵軍怯退……初帝當年戰無不勝,亦因有它。但初帝死後人皇戰戟前後流到幾人手中,卻行盡惡事,甚至屠城坑殺萬人,尤其是最後得到它的那名女將……後來之人在一名高人指示下將人皇戰戟封入了澆鐵石木封中,便再未取出。”
裴焱聽了便道:“這麽說來這是一樁密室失竊案……”他又問:“那開棺後,棺中那具白骨又是誰?”
紅珠搖頭:“不知……皇上似乎不想讓人亂傳白骨之事……不過紅珠聽聞那是具女人的白骨。”
裴焱想了想道:“能和人皇戰戟合葬在一副棺材裡……是不是初帝?”
紅珠又搖頭:“不是初帝,初帝是男人,而且初帝死時親領一萬騎兵戰敵軍十萬,是真氣反催用盡之後爆體而亡,粉身碎骨化作齏粉沒有留下遺體。”
裴焱聽得愣了一下:“這麽慘?”
紅珠點頭。
裴焱想了又想,再道:“那具白骨到底是誰?為何能和人皇戰戟合棺?我有預感……知道了她的身份或許就能知曉人皇戰戟的去處。”裴焱又想到:“或者說不定那具白骨就是附身在公主身上的那隻鬼……”裴焱道:“我們得弄清楚那具白骨是誰,無面鬼老師上課時說過若能了解厲鬼平生便能有針對性的驅除之法,如果她真是現在附身在公主身上的厲鬼,我們便更有辦法救公主。”
裴焱又想起來,問向紅珠:“你之前說公主被附身後有些異樣,是什麽異樣?”
紅珠道:“猶愛梳妝,不時就要塗粉抹上口脂。”
裴焱沉聲:“愛梳妝和塗脂抹粉都是女子行為,白骨也是女的,更符合了。不過貴妃娘娘卻因這更加確認附身的是初帝?卻是為何??”
紅珠搖頭:“不知。”
裴焱最後總結了一下:“我們一定要查出那具白骨的身份。”
紅珠:“好。”
靈陽殿內與靈武皇帝議後,太白山來此的仙人被賜住於乾元宮中。
乾元宮本是用以招待仙家的所在。
五名仙徒受宮人指引,行來此處與丹霞仙君匯合。
便有太白山弟子快步入乾元宮中向丹霞仙君道:“丹霞師叔!師兄他們抓回了一仙一鬼……那仙看著像——”
話沒說完便見丹霞仙君所坐坐榻另一頭還坐著一位錦衣珠釵、面貌毓秀、雍容華貴的女子,身旁則站著她的侍女。
弟子不由面露詫異:這裝扮應是后宮妃子吧?丹霞師叔難道和后宮妃子……
一身華貴的女子此時從坐榻上下來,恭恭敬敬地向丹霞仙君行了一禮:“伯祖父有事便去忙吧,文兒不多打擾您了。”
弟子這才驚醒過來:哦對了,丹霞仙君和前任山主丹陽仙君皆出自人界東靈洲的文家,這位恐怕就是文家在人界的後人。
他又想到:說起來丹霞師叔作為丹陽仙君的徒弟兼侄孫,要不是因為山主突然暴斃,丹霞師叔也不用急於在朗月山主面前證明自己,來攬這人界的苦差。
弟子暗暗想到:丹霞師叔本來可是山主唯一親傳弟子,很有可能繼承山主之位的。如今卻不知為何頗讓朗月山主不喜。他又暗暗道:“實則山門裡還有一種說法,說是朗月山主聯合羅浮山孤塵仙君謀害了山主。”
畢竟丹陽山主為人溫文有禮,坐任山主萬年之久也一直溫厚親和得很……卻在丹霞師叔離山外出之際突然暴斃,如何能不引人臆測。
更何況當日山門大殿一戰,有不少弟子都看見羅浮山孤塵仙君和朗月山主前後對丹陽山主動了手……
那女子走出乾元宮,舉止亦是華貴雍容,弟子聽見有宮人私議稱其為“文貴妃”。
果然是丹霞師叔在人界那些親眷的後人。
“那小孩說的另外三人已抓回了?”丹霞仙君想起之前那出言不遜、不懼仙咒的邪肆妖物,面色頓時沉冷,問跑來的弟子:“抓回的妖物同夥是仙、鬼?”
弟子忙不迭點頭:“是的!而且那仙人看著有點像……”
丹霞仙君聞言,面色一震,眸中極快地閃過了一點寒光。
“帶路。”他語聲轉而更沉。
弟子不覺,隻轉身領著丹霞仙君去到乾坤宮前一處空地。
丹霞仙君隻乎一眼便看見了立身在幾名仙徒身後的孤塵仙君,身上被縛仙索所縛,一身白衣清冽孤寒,永遠那樣一幅冷漠無情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丹霞仙君震了一下,問:“你們是如何縛住他的?”
幾名仙徒注意到丹霞仙君的視線緊緊凝在被他們抓來的那一仙身上,有些心驚:不會他真是羅浮山孤塵仙君吧?
驚疑忐忑之余上前一步道:“回師父……他雖是仙身但法力微薄,輕易就被弟子們以縛仙索拿下了。”
丹霞仙君曾在仙武大會上見過孤塵仙君一眼,當時羅浮山孤塵仙君妖魔兩界煞星之名便已盛,他走到哪裡都極受仙門中人注目,太白、蓬萊、雲鶴、天目四仙山之人無不猜測這位仙君遲早墜入魔道。而這樣肆意濫殺、殺名遠播的仙君必定是一身煞氣、面相凶惡、讓人敬而遠之之輩。然隻待孤塵仙君以羅浮山護山長老凌塵子之徒的名義出現在仙武大會上,眾仙才得以見到這位“劊子手”仙君。
琅玕生高山,芝英耀朱堂。
當時與他一戰的蓬萊島清音仙君年長他八百余,卻接不住他一劍。
那把墨色仙劍當時便震懾了在場所有仙人,而他收劍負身從比武仙台上落下,白衣揚落、淨無點塵,一臉的冷若冰霜漠冷孤寒之色,但無人不見其清冽出塵絕然不凡的氣質,泠泠然似雪,瑩瑩然若月。修目、冷目,能比琅玕、芝英。
是故丹霞仙君絕不會認錯。
面前仙人雖被縛仙索所縛,但眉眼之間仍是當年仙武大會上那樣一幅冷漠冰寒之色、清冽絕塵之姿……他就是孤塵仙君。
一旁弟子道:“雖不知他為何看起來仙力高深,實則法力低微,但身旁跟著妖、鬼之物,料想不是好人……而且看他裝份,竟似還想假扮羅浮山孤塵仙君,可惜那位仙君據說可是極強的。”
至此,丹霞仙君已然知道他與此前妖子或許真的是從六界學院而來。
但這些都已不重要。
丹霞仙君反手往後,慢慢拔出背上仙劍,目光直視於幾步之外被縛仙索所縛的仙人,語氣沉寒:“不錯,既敢假扮孤塵仙君,便也要有孤塵仙君的本事。”
言罷,一劍刺去。
若不因師尊,自己對他興許還有幾分敬仰崇慕之情。
可惜……師尊之死,我必讓你們以命相償!
劍刃流光,仙力氤氳,去勢決絕。
孤塵仙君眸中微光一閃,側身一讓,仙力凝滿的長劍自面前劃過,削下了他一縷旋身之時揚起的長發。
孤塵仙君冷冷看他:“你想殺我。”
丹霞仙君一聲冷笑:“與妖、鬼為伍,還敢假扮孤塵仙君者,難道不該殺嗎?”
鬼王亦已察覺他目中殺意,肅然凜色,沉聲道:“本王乃鬼界之主,與孤塵仙君不過被上神暫時封存了法力,來此東靈皇城解救公主危機。這位仙君若於此時傷殺我等,神賜之符皆有記錄,本王便於此明言,倘若你再出手相傷,本王即便身死,鬼界也將與你太白山不死不休!”
丹霞仙君聞言寒目睇看了女鬼王一眼,口中悠冷道:“你所言是真是假暫且不論,本君今日不傷你,隻處置這自甘墮落與妖、鬼為伍的仙門敗類。”
言罷,提劍再刺。
孤塵仙君雖能避開仙劍,但仍被劍中仙力蕩及,氣血翻騰,再受一劍必定重傷。
丹霞仙君絲毫未有留手之意,舉劍直刺仙人丹田所在,竟欲剖其仙元。
劍未至,被鬼王一腳踢偏了開,同時一道身影飛縱過來擋在了白衣仙人面前。“丹霞仙君不可!我等從中洲島上出來,身上皆有神賜之符,你所行之事不光上神看得到,屆時便是羅浮山也能看到!太白山真的不懼與羅浮山為敵嗎?!”
賢王遠遠聽見乾元宮前鬼王與其爭議之聲,連忙縱身趕來。此時一臉凜然之色地訴與丹霞仙君道。
丹霞仍未收劍:“殿下還是讓開的好,他們所言我皆不信,你一介被妖子迷惑的人界皇子,本君自然也不信。”說完一拂手就將賢王掀退,舉劍對準孤塵仙君便要再刺!
鬼王、賢王皆去阻不及,孤塵仙君一臉的冷色。
然下時仙劍未至,突然一名仙門弟子急步掠身而來,匆忙道:“丹霞師叔!宮人來報,文貴妃好似中了妖毒,已然昏迷不醒!”他說罷兩名宮女便已跟著跑來,看見丹霞仙君就跪:“我家娘娘快不行了!仙君快去救救她吧!!”
丹霞仙君眉間擰了擰,這才收劍。
仙劍瞬間飛回鞘中,丹霞仙君冷看了孤塵仙君一眼,轉身隨宮女大步行去。
賢王見其一走,立時伸手想給他二人解開身上束縛。
孤塵仙君同時道:“無淵呢?他怎樣?”
賢王有點心虛道:“他、他和紅珠被我父皇關在了皇宮地牢裡……不過父皇當時只是為了從丹霞仙君手中保他,並非有意,還請仙君莫要動怒……”
孤塵仙君聽得一句“從丹霞仙君手中保他”目色更冷,一時未言。
“此乃符籙緝鬼繩與縛仙索。”鬼王看他還在費力想解二人身上的繩索,便對其搖了搖頭道:“皆非凡人能解。”
話音剛落,剛剛隨丹霞仙君匆匆離去的一眾仙門弟子中,一人去而複返,提著仙劍慢慢靠近了三人。
“你做什麽?!”賢王立時凜色,肅面擋在鬼王與孤塵仙君面前。
便見那名仙門弟子僵硬著臉色,一步步走到賢王面前。下時賢王凝色而冷、正要與他動手之時,一個小腦袋從那名仙門弟子身後探了出來。
“看不出來,賢王哥哥這個時候膽子還是蠻大的嘛~”
賢王驚愕:“是你!”
“不是本公主是誰~”無憂笑嘻嘻道:“聽見我哥沒事,我就放心啦。”說罷一隻手用妖骨匕首抵著那仙門弟子的後腰,另一隻手用力推了他一把:“還愣著做什麽呢?還不快給他們解開繩索!”
“你、你這妖物,休想脅迫仙門弟子!”
無憂懶得跟他廢話,妖刀一劃,直接將他的腰束割斷了。
便見仙袍之下,長褲一滑。
“嗷——”那仙門弟子驚叫一聲,扔下仙劍便來捂身下,臉瞬間漲得通紅:“無恥妖女!無恥至極!!”
無憂掏掏耳朵:“你不用說兩遍無恥,我又不是不知道本公主無恥。”她肆無忌憚地伸手在他腚上擰了一把,還拿小腳一踹,催著他道:“趕緊解!你別忘了你還中了本公主的妖毒,現在再怎麽叫喚也逃不出本公主的手心。”她拿妖骨匕首在他腰後比劃著:“還剩一件褻褲,你還要不要呢???”
賢王與鬼王看得目瞪口呆。
孤塵仙君:“……”
那名仙門弟子羞憤地上前用一隻手給他們解開了符籙緝鬼繩與縛仙索。
“他倆的武器呢?帶我們去拿回來!”無憂又往他腚上踹了一腳。
仙門弟子羞憤欲死:“你這女妖有沒有一點羞恥心!能不能不要一直拿腳踹我的、的……”屁股。
人界賢王殿下看在眼裡也是眼角不住抽搐,忍不住要開口:“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無憂把頭一歪,瞪著他們:“你們倆想什麽呢!本公主還是個孩子!”說罷又是一腳。
那仙門弟子臉耳皆赤、欲哭無淚,趕忙道:“他、他們的武器被送去和之前那妖的妖刀放在一處了……就在乾元宮偏殿……我我帶你們去拿。”言罷回頭向無憂哀求:“你讓我把褲子穿上吧……”
鬼王、仙君、賢王:“……”
無憂推著他就往前走,口中肆意道:“你可是修仙的人!褲子乃身外之物,不要在意啦~”
下時那仙門弟子燒燙著臉穿著一條單薄褻褲、光著兩條大白腿走得飛快……生怕被人看見。
乾元宮偏殿,無憂剛帶著他們拿回武器,順便背上無淵的妖刀,就聽見殿外腳步聲迅速踏來。
無憂馬上道:“不好!那個丹霞仙君估計發現本公主故意下毒引開他了!咱們快跑!”
那仙門弟子忙呼:“你先把妖毒解藥給我啊!你不給我我一運仙力就要爆衣而亡,讓丹霞師叔和師兄弟們看到我不活了!”
腳步聲已到殿門外。
無憂馬上塞給他一顆丹藥同時刀下一劃。“你衣衫不整底褲都沒了解釋不清的趕緊禦劍帶我們走!”
那仙門弟子低頭一看,褻褲落地,又“嗷——”一嗓子。
下時乾元殿偏門被仙力拂開的同時,一側窗口一把飛劍飛馳而出,禦劍的仙門弟子被無憂、鬼王、孤塵仙君所擋,應是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逃離師叔和眾位師兄弟的視線。
丹霞仙君眼見,眸光一冷,立時召出仙劍欲追。
偏殿裡躺倒在地的賢王殿下於這時突然爬起,一臉痛苦地緊緊抱住丹霞仙君大腿道:“本王被他們下了妖毒!仙君救我啊!快救我……”
剛剛召出的仙劍踉蹌落回,丹霞仙君伸手去推賢王,推不開。
再抬頭,飛馳而出的仙劍已無蹤跡。
丹霞仙君冷著臉俯身給賢王把脈。又被賢王拂手推開。
這位東靈皇室二殿下淡定地從大殿的地上爬起,拂了拂衣衫上的灰塵,又道:“本王感覺又沒事了,多謝仙君援手。”說罷,昂首闊步地走出了乾元偏殿。
被留下的一眾仙徒、弟子面面相覷,丹霞仙君則於乾元偏殿裡青了臉色。
飛馳而出已遠,無憂戳著那仙門弟子的腰叫他落下。
繞了一大圈,其實距離皇宮也不遠。
落地後那仙門弟子自然知道已經能用法力,第一件事就是手忙腳亂地從乾坤飾中喚出褲子來穿上。
“別急著穿啦,我們都看一路了~”無憂大咧咧道。
鬼王和孤塵仙君馬上轉頭,意指不包括他們。
那仙門弟子漲紅著臉穿好褲子就拿仙劍指著無憂:“妖物!我要將你們重新抓回去交給丹霞師叔!”
無憂瞟都懶得瞟他:“你以為我給你解藥就不會再重新給你下毒啦?”
那仙門弟子立時驚疑起來:“你胡說!你明明隻給我吃了一顆丹藥!何曾有機會再給我下毒?!”
無憂挑起小眉毛:“我那丹藥裡就夾了妖毒呀~不信你……”話沒說完,無憂瞪著那仙門弟子身後,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我屮!”
“你怎的還罵人呢?!”那仙門弟子惱急道。一副全部身心都在他們身上、完全沒注意身後有異的樣子。
無憂離他最近,突然伸手拉著他往旁邊一躲。
下時重重一拳砸在那仙門弟子所立的牆邊,一側不知道誰家的高牆立馬被砸出了一個窟窿。
那仙門弟子聞聲回頭,便見數十隻屍鬼不知何時遊蕩在了他身後,看起來足有半百隻之多,正慢慢將包括他在內的四人團團圍住。
“屍鬼?!皇城中還有屍鬼?!不是都被丹霞師叔收進白玉缽中了麽!?”那仙門弟子下時又想起來剛才這妖物竟似救了自己,又愣:“你剛剛……”
無憂趕忙躲到他身後:“對啊我剛剛救了你!現在輪到你救我們了!”躲得毫不猶豫、毫不愧疚,理直氣壯。“你可是仙門弟子,不能忘恩負義、無情無義!”
那仙門弟子:“……”
孤塵仙君與鬼王環看一圈將他們慢慢圍住的屍鬼,一者拔劍,一者手持長-槍。
鬼王道:“他們的目標應是血目屍鬼和公主殿下,為何會突然圍攻我們?”
孤塵仙君微微凜眉,搖頭。
下時屍鬼便一齊攻了上來。
鬼王一面用用長-槍將撲過來的屍鬼挑開,一面迅速道:“這麽多屍鬼我等難與之敵,仙君先帶雪陽君走!”
孤塵仙君未有遲疑,抽出懷中余下定身符便向蕩過來的屍鬼扔去,立時將它們定在原地。
轉目看見那仙門弟子正用仙力將圍上來的屍鬼一次次震開,便掠身至他身後一把將無憂撈起,抱著她縱身掠去。
鬼王看見孤塵仙君掠遠便不遺余力地用長-槍將湧上來的屍鬼掃開,想要脫身追過去。
結果那持劍為戰的仙門弟子發現屍鬼漸漸從自己身前蕩開,全部圍到了不遠處那年輕女鬼身邊。
“它們的目標好像是你啊。”那仙門弟子見狀愣在原地,遲疑著要不要上前幫忙。
鬼王也已發現,眉間一凜,且戰且退,漸漸被面前數十隻屍鬼圍到了之前被砸破的那面高牆下。
鬼王翻入牆中,屍鬼馬上飛身跟了進來,幾次交手,拳掌都對準了鬼王手中長-槍。
它們想奪我手中兵刃!
鬼王凜目,下時眼角余光瞥見一名婦人抱著頭縮在身後牆角。應是聽見自家院牆被砸壯著膽子出來查看,結果正見屍鬼圍攻,嚇得腿都軟了爬回屋中都無力氣。
鬼王有意將屍鬼群引開,結果一時不慎被其中一隻屍鬼一拳打在胸口,踉蹌著往身後的牆上一撞。那婦人嚇得尖叫,直呼:“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求求你們不要吃我!”
湧上來的屍鬼全部避開了那名婦人。
鬼王眼見,心中更加確定屍鬼不傷凡人。她有意往婦人那邊翻身躲去,果然即使拳到臉旁,那些屍鬼也會收手移開,絕不傷殺凡人。
下時仙力逼近過來,將那些屍鬼震開,那名仙門弟子看見女鬼與一婦人被屍鬼所圍,還是衝了上來幫忙。
鬼王得他相助立時從屍鬼圍攻中突破衝出,縱身便往外掠。這時孤塵仙君去而複返,又畫了十數張定身符落地便向屍鬼射來。
余下幾隻屍鬼再度撲向鬼王,鬼王“啪——”的一聲以長-槍將它們一齊貫頸,然後用力甩開,飛快道:“我們快走!”
言罷縱身而起。
那仙門弟子此前與丹霞仙君在公主府門前戰過屍鬼,知其難纏,也不敢戀戰,飛身便走。
“替我告訴那小妖!恩情已還!不欠她了!”他最後向鬼王二人的背影呼了一句。
鬼王回頭看了一眼,目中有些溫然:他竟似已經忘了雪陽君給他下毒一事了。
隨後目光往下掃去,便見那之前被她貫頸甩開的數隻屍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竟似不動了……
鬼王再看一眼,握著手中朱纓長-槍的手不由顫了一下。
那邊無憂於紙筆鋪中等候二人,與那隻被定住的碎頭屍鬼大眼瞪小眼,她突然想道:“上神不讓我們用法力,但沒說不能隨身帶妖毒~不知道我身上帶的這些妖毒對付屍鬼有沒有用?”
下瞬看見孤塵仙君和鬼王前後掠步而至,一身黑衣灰紗的女子落地微微踉蹌了一下。
孤塵仙君伸手扶了她一把:“受傷?”
鬼王微微點了下頭:“無妨,周身鬼氣雖用不出來,但封存在體內,小傷不時便愈。”
孤塵仙君微微頷首“嗯”了一聲。
無憂從紙筆鋪中跑出來:“對啊!我之前臉上被紅眼睛的屍鬼抓傷了一條,也是很快就好了,比到凡人我們還是要強一些的~”
鬼王回看她溫然點了下頭。
無憂便把分開時賢王塞過來的一張地圖展開給兩人看:“賢王哥哥給的~我已經研究過了!”無憂指著那地圖上一處紅點道:“我哥被關在這裡!旁邊勾出的那條紅線是他指給我們的進宮路線!我們先按這條路線去把我哥接回來!”
鬼王與孤塵仙君皆頷首。
鬼王補充道:“還有紅珠姑娘。”
宮牢之中,裴焱和紅珠各自靠著牆、坐下休息。
未過多久,又見獄卒前來換班,其中一名獄卒毫不避諱地與其他幾名守衛談論道:“聽聞明日仙人要在宮外的刑台上燒死公主!”
“什麽什麽?!你快說說!”另外的獄卒聞言立時來了興趣,忙追問。
紅珠和裴焱也馬上睜眼看了過來。
“太白山的仙人向皇上提出以丹火煆燒公主……應該是為了殺死公主體內那隻厲鬼,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皇上起先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