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天闊和楚沉倆人正打算從茶樓離開,卻見街上不知從哪兒冒出幾個小混混,他們將一個少年圍在中間,看樣子不是要劫財就是要劫色。
“光天化日地這也太誇張了吧!”楚沉擼起袖子就想上,林東卻快他一步衝了上去。
不過林東剛出了茶樓沒幾步,便見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原來是大將軍帶著幾個屬下正好路過,便見幾人奔馬而來,躍下馬背,三下五除二便利利索索地將幾個小混混製服了。那少年獲救之後面色慘白,顯然嚇得不輕。大將軍吩咐了人將幾個小混混送到官府,正欲走的時候卻被少年拉住了衣袖。
那少年大概是受了驚嚇,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讓人看了著實憐惜。
楚沉立在遠處看著兩人拉拉扯扯,面色瞬間冷了下來。
“你們這個大將軍,此前真的沒有在府裡養過什麽人?”楚沉問暮天闊。
“他與你姐姐成婚之前,大部分時候都住在軍營裡,連將軍府都很少回來。”暮天闊道。
楚沉擰眉道:“常年住在軍營裡?”
倒也不能怪他多想,實在是這個大將軍看起來太反常了。
街上的兩人拉扯了半晌,總算是有了個結果,大將軍最後差自己的手下將人送走了,這才翻身上馬離開。
楚沉看著對方的背影,一臉的若有所思。
幾日後,大將軍帶著寧安公主拜訪東宮。由於兩人比約定的時間早來了近一個時辰,所以楚沉甚至沒來得及出門迎接,大將軍便帶著寧安公主進來了。
寧安公主今日穿了一襲鵝黃色的外袍,面上戴了一條面巾,擋住了半張臉,但僅憑她露出的眉眼,也看得出是個十足的美人。尤其是站在英武的大將軍身邊,越發顯得她嬌俏溫婉,看上去絲毫不像已為人母的樣子,倒像是剛出閣不久似的。
幾人互相見了禮,楚沉甚至還沒來得及細細打量對方,便見公主看著他眼睛一紅,當即便落下淚來。楚沉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原本帶著幾分生疏和尷尬,但見對方驟然落淚,心中不由一熱,竟也生出了幾分感慨。
“姐姐……”楚沉開口喚道。
寧安公主上前握住楚沉的手,雖極力克制,卻依舊哭得泣不成聲。
楚沉拉著她進了內廳,一直安靜地等著她平複心情。對方眉眼與楚沉頗為相似,倆人雖未多說什麽,彼此間的生疏卻也輕而易舉地便化解了。
“我在東宮一切都好,只是惦記姐姐,此前去將軍府拜會過幾次,得知姐姐身體有恙,心中頗為不安。”楚沉一邊說了一邊有意無意的瞥了一眼大將軍,又道:“姐姐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寧安公主點了點頭,聲音還帶著幾分哽咽道:“將軍對我頗為關心,請的大夫都是王城裡最好的,調養了些時日,如今已經大好了。”
楚沉這話本是想試探一二,若是大將軍此前說了謊,寧安公主應該會有所表現。但楚沉見她回答的頗為從容,表情絲毫沒有驚訝或者不自然。楚沉暗道看來倒是自己誤會了大將軍,公主此前多半確實身體有恙。
“今日將軍怎麽沒帶著小公子一起過來?”暮天闊開口道。
楚沉聞言看了一眼暮天闊,心道這個問題問的好,那小公子是寧安公主與滄綏王子生的,如今在將軍府中。暮天闊驟然提起這孩子,從大將軍的反應中,多少能看出點端倪。
“楓兒在學堂讀書呢,改日學堂休息的時候,帶他過來拜見殿下。”大將軍從容的道。
“我那外甥叫楓兒?”楚沉問道:“幾歲了?”
大將軍道:“五歲半了,有些調皮,但讀書還算用功。”
“這麽小就送去讀書?”楚沉開口道。
寧安公主開口道:“將軍原想著再過兩年,是我怕他太淘氣了,想著送去學堂多少能約束一二。”楚沉聞言點了點頭,他和暮天闊這一唱一和的,看起來是關心那孩子,實則一直在試探大將軍的態度。沒想到大將軍非但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自然,到了後來反倒是寧安公主對大將軍頗為維護。
楚沉心中漸漸松了口氣,暗道說不定兩人的關系當真不錯?
若大將軍待公主好,那自然是楚沉希望看到的局面。
“對了,我與殿下前些日子剛得了個孩子,那孩子雙親都不在了,往後便養在我們膝下。”楚沉朝寧安公主道:“姐姐難得來一趟,過去看看她吧。”
大將軍聞言開口道:“今日不如便算了,我們稍坐一會兒就要回府。”
楚沉聞言一愣,心道怎麽這麽急著走?
而且他不帶公主去看孩子的話,怎麽讓公主和母親見面?
楚沉心裡對大將軍終究是不信任,所以不敢當著他的面直接讓公主和容夫人相認,怕事情傳出去節外生枝。沒想到大將軍竟然會阻止公主去看孩子……
若是今日公主不能過去,那容夫人那邊勢必會失落不已。楚沉知道,容夫人盼著見到公主已經盼了許久,他實在不忍讓對方失望。而且過了今天,下一次見面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暮天闊瞥見楚沉的神情,帶著詢問的語氣道:“不然將柔柔抱過來給公主看看?”
楚沉與暮天闊對視一眼,隨即反應過來,開口道:“她原本就身子弱,這麽抱出來著了風寒怎麽辦?”
楚沉話音一落,寧安公主開口朝大將軍道:“小孩子最怕見風了,妾身過去看一眼吧,看完就回來。”大將軍聞言猶豫了片刻,朝公主點了點頭。
楚沉帶著寧安公主,兩人出了前廳,朝容夫人的住處行去。
“大將軍可是對姐姐不好?”楚沉低聲問道:“為何連看個孩子,他都要百般阻撓?”
寧安公主忙道:“沒有的事,他待我和楓兒都極好,你莫要擔心。”
“姐姐不用有所顧忌,若是那個人讓你受了委屈,盡管告訴我,無論如何我都會替你討回公道的。”楚沉朝寧安公主道。
寧安公主聞言看向楚沉,眼中帶著淚卻十分欣慰的道:“你既然如此說,想來太子殿下待你還不錯,如此姐姐便放心了。”
楚沉聞言心中一酸,沒想到對方竟還顧得上惦記他的處境。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容夫人的住處。
容夫人早已等在了門口,遠遠看到寧安公主便已經泣不成聲。寧安公主哪裡能想到會在此地見到自己的母親,進門之後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母女兩人相顧片刻,均是淚流滿面,就連楚沉都忍不住落了淚。
待兩人哭過一場,楚沉才朝寧安公主說了此前的事情。
寧安公主念及弟弟和母親在京城的遭遇,心中難過不已,又忍不住哭了一場。
前廳內,自寧安公主被楚沉帶走之後,大將軍便一直坐立不安。
暮天闊找了個幾個話題試圖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都無果,最後他索性直接起身,要去找寧安公主。
“裴將軍,公主在孤的府上由孤的太子妃陪著,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暮天闊開口問道。
大將軍名叫裴文曜,依禮太子是君他是臣,就算他再怎麽高傲,面對暮天闊總還是要給對方面子的。
“卑職只是擔心夫人身子不適,並無他意。”裴文曜開口道。
“自太子妃有孕以後,東宮便一直有太醫值守,公主若是身子不適太子妃定會宣太醫,將軍不必擔憂。”暮天闊開口道。
裴文曜聞言隻得坐下,但眉頭卻一直擰著,顯然不大放心的樣子。
不過沒等多久,寧安公主便和楚沉一起回來了。
“怎麽又哭了?”裴文曜見公主眼睛比方才更紅了,忙問道。
“妾身見那孩子可愛,忍不住心疼。”寧安公主忙道。
裴文曜聞言也沒再追問,隻從衣袋裡取出了一方乾淨地帕子遞給公主。暮天闊原本是打算留二人用膳的,但裴文曜直言府中還有事情要處理,便帶著公主匆匆告辭了。
楚沉將兩人送到門口,一直看著將軍的馬車走遠,眉頭都還擰著。
暮天闊伸手在楚沉眼角輕輕一抹,開口問道:“見到了?”
“嗯。”楚沉開口道:“姐姐說她在將軍府一切都好,可我還是不放心……”
暮天闊開口道:“裴文曜的反應確實有些異樣,不過你也不必太著急。今日所見寧安公主雖然戴著面巾,但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孤見她對裴文曜也沒表現出明顯的懼怕或者厭惡,說不定事情另有隱情。”
楚沉聞言隻得點了點頭,隨著暮天闊回了東宮。
用過午膳之後,暮天闊便被召進了宮,這幾日他公務繁忙,經常早出晚歸的。
楚沉下午又去陪容夫人聊了會兒天,逗了一會兒小嬰兒,但見容夫人一直忍不住落淚,想來是與寧安公主匆匆一面,根本未來得及好好說話便又分開了,所以心中難免傷心。
實際上楚沉也一直心有不安,總覺得寧安公主與大將軍之間不太正常。按理說,寧安公主與母親分別數年,如今驟然團聚,本該好好親/熱一番才是。可寧安公主卻隻待了一會兒,便主動要走。
明明寧安公主對楚沉和容夫人都很親近,萬沒有不多留一會兒的理由,她這麽急著走,楚沉只能認為是大將軍從中作梗。
“重陽,你說姐姐的孩子會被送到哪裡讀書?”楚沉問重陽道。
“屬下之前和東宮的人閑聊的時候還真問過,這王城能供這麽小的孩子讀書的地方只有一處。”暮重陽開口道:“國子監偏院專門設了一處學堂,供王城裡的勳貴子弟讀書,據說五歲以上十歲的以下的都在那裡。”
國子監附小?
這種地方想來一般的孩子是沒法去的,大將軍把公主的孩子送到那裡讀書,也不知是出於負責呢,還是覺得孩子在眼前煩了想打發走?
“殿下問這個做什麽?”重陽開口道。
“姐姐什麽都不願說,她若是真受了委屈,咱們總不能不理不睬吧?”楚沉道:“既然大人不說,咱們不妨去問問孩子,你說呢?”
重陽聞言恍然大悟道:“對啊,五六歲的孩子最是誠實,不會說謊。”
楚沉當即去換了身出門的衣服,帶著重陽和另外兩個護衛一起去了國子監。
這會兒他們正趕上下學的時間,楚沉差重陽去街上買了些吃的。
他則守著國子監外頭的巷子裡,目光在門口停的幾輛馬車上來回逡巡。
“那輛馬車看著像是將軍府的吧?”楚沉指了指其中一輛馬車問身旁的護衛。
“那馬車的車轅上有裴家軍的標記,確是將軍府的車。”護衛忙道。
沒一會功夫,便見一個將軍府的家仆領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出來了。楚沉打眼一看,小男孩眉清目秀的,長得確實很像寧安公主,想來這孩子必是楓兒無疑了。
家仆接上孩子趕著馬車便出了巷子,楚沉則帶著護衛跟在後頭。
街尾處,重陽懷裡抱著一堆吃食,朝楚沉跑了過來。
“走,咱們去跟我這個外甥打個招呼。”楚沉招呼著兩名護衛道。
哪知他話音一落,巷子裡突然鑽出幾個流浪漢,幾人手裡拿著棍棒上去便將家仆和趕車的車夫掄倒了。馬車裡的孩子聽到動靜嚇了一跳,探頭出來看,被其中一個流浪漢揪住衣領便拽了出來。
“快去幫忙!”楚沉見狀大驚,忙吩咐護衛去幫忙。
兩個護衛上去將那拎著孩子的流浪漢一腳踹翻,將孩子接到了手裡。
幾個流浪漢見狀拎著棍棒便一擁而上,護衛們怕傷了那孩子,便將孩子交給了楚沉,倆人與趕來的重陽一起,聯手將幾個流浪漢製服了。
楚沉將那孩子護在懷裡,本以為已經相安無事,卻不知哪裡又冒出一個人,手裡拿著塊石頭衝著楚沉懷裡的孩子便砸了過來。楚沉護住孩子略一側身,下意識抬手一擋,對方那石頭不偏不倚砸到了他手背上。
對方一擊不成還欲再動手,卻被重陽一記飛踹踹倒在地。
緊接著巡城的士兵匆匆趕來,將幾個流浪漢都綁起來帶走了。
“殿下沒事吧?”重陽險些被嚇死,一看到楚沉手背上的淤青,頓時一臉慌張。
“沒什麽事,手離肚子遠著呢。”楚沉說罷伸手揉了揉懷中那孩子的腦袋,問道:“你害怕了嗎?”
男孩搖了搖頭,開口道:“你和我娘親長得好像啊。”
楚沉聞言一怔,開口道:“因為我是你舅舅。”
“舅舅?”男孩聞言開口道:“你是太子妃殿下?”
楚沉聞言心中一熱,沒想到寧安公主竟然早就將自己的存在告訴了這個孩子,想來在今日見面之前,對方便已經知道他來了王城,也知道他在東宮裡。
“楓兒!”此時,裴文曜的聲音從巷尾傳來。
楚沉抬頭看去,便見對方策馬奔來,在離著倆人幾步遠的地方棄了馬。
而楚沉懷中的男孩,一聽到裴文曜的聲音,當即從楚沉懷中掙脫出來,快步跑過去抱住了裴文曜。裴文曜一臉緊張地檢查了一遍,確認男孩沒有受傷,這才松了口氣,開口道:“還好沒受傷,否則你娘親又該嚇得睡不著覺了。”
“那咱們不告訴娘親。”男孩開口道。
“那不就是撒謊了嗎?”裴文曜道:“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扯謊。”
男孩聞言點了點頭,顯然對裴文曜的話頗為信服。
楚沉:……
這是什麽父慈子孝的畫面?
怎麽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