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衙門。
重陽拎著著食盒進來,穿過外廳便遠遠地看到寧安公主正陪著裴文曜用飯,而裴文曜手臂上掛了布巾吊在脖子上,與暮天闊受傷後的造型一模一樣。
重陽未及多想,脫口而出道:“大將軍,你的胳膊怎麽也……”
他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人從背後捂住了嘴,然後手裡的食盒也讓人接了過去。
“丹藥有毒,管住你的嘴明日便給你解藥。”林東附在他耳邊說道,隨後不等重陽反應過來便將一粒丹藥塞進了重陽嘴裡,而後伸手在重陽後背一拍,“幫助”重陽將丹藥吞了下去。
“喂!你……”重陽下意識想將丹藥吐出來,卻發現徒勞無功,隻得跟在林東後邊想討個說法,林東回頭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而後拎著食盒進了楚沉和暮天闊所在的裡屋。
“我剛才好像聽到重陽的聲音了。”楚沉一看林東拎著食盒進來,有些驚訝。
林東忙道:“回太子妃,他在外頭瞧熱鬧呢,卑職伺候兩位殿下用膳。”
暮天闊嚇出了一身冷汗,直到林東尋機朝他打了個手勢,他才稍稍放下心來。但畢竟是做賊心虛,盡管林東一直守在門口,暮天闊也有些擔心,生怕出了什麽岔子。
他裝受傷騙楚沉這事,他自己也覺得十分荒唐。
若是被楚沉當面揭穿,他以後在楚沉面前還怎麽抬得起頭?
楚沉將食盒裡的飯菜拿出來,見暮天闊面色有些蒼白,額頭還滲著冷汗,隻以為對方是傷口疼得厲害,便開口道:“你傷口疼,我喂你吃吧。”
“呃……好。”暮天闊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坐在桌邊乖乖等著楚沉投喂。
“這個可以嗎?”楚沉夾了菜問他。
暮天闊心有旁騖,壓根沒法專心吃東西,楚沉問他什麽他都說好。沒一會兒工夫,楚沉便喂了他一碗飯、若乾菜外加一碗湯。暮天闊原本食量並不小,但今日這頓飯吃得七上八下,再加上是楚沉親自喂的他,所以吃得太急,中途便開始打嗝。
“是噎著了嗎?”楚沉見他一直打嗝,頗為擔心的問道。
暮天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一邊打著嗝一邊道:“孤……嗝……飽了……嗝……你還沒……嗝……吃呢……”
楚沉:……
看暮天闊這副樣子,他哪還吃得下?
“怎麽出了這麽多汗,是傷口疼得厲害,還是打嗝難受?”楚沉伸手摸了摸暮天闊的額頭道:“還好不發燒,但怎麽一直出汗呢?”
暮天闊:……
真的多行不義必自斃!
如果上天在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不會學裴文曜裝受傷。
“殿下,大將軍有軍務,走了。”林東在門口朝暮天闊道。
暮天闊聞言總算松了口氣,嗝也停了。
“公主呢?也跟著走了嗎?”楚沉問道。
林東聞言忙道:“公主方才也陪著大將軍走了。”
楚沉聞言放下碗筷道:“我有幾句話要朝姐姐說,林東你先伺候殿下用膳,我去去就來。
他說罷不等暮天闊反應,便起身追了出去。
林東愣在原地和暮天闊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不該追出去。
暮天闊:……
“嗝……嗝……嗝……”
楚沉追出去的時候,遠遠地便看到裴文曜上馬而去,他打眼一看略有些恍惚,怎麽感覺裴文曜手臂也吊著呢?但對方已經走遠了,楚沉懷疑自己可能是沒看清楚。
好在將軍府的馬車掉了個頭,這會兒還沒來得及走遠。
楚沉幾步便追了上去,寧安公主聽到他的聲音,忙讓車夫停了車。
“沉兒,你怎麽也在此處?”寧安公主挑開車簾看著楚沉,有些驚訝。
“我陪殿下一起過來的,姐姐這是打算回府了?”楚沉問道。
寧安公主開口道:“正想著順路去東宮一趟,看看你們。”
“那姐姐稍待片刻,我有幾句話跟你說,說完你再走。”楚沉說著讓車夫將馬車靠在路旁,自己則上了馬車。
將軍府的馬車還算寬敞,裡頭坐兩個人也不會覺得擁擠。
寧安公主拉著楚沉坐在身邊,一臉笑意,目光則忍不住去打量楚沉的小腹。
“還沒到四個月,顯不出來。”楚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孩子長起來很快的。”寧安公主笑道:“等過了四個月,一天一個樣兒。”
楚沉笑著撓了撓頭,顯然平日裡與旁人聊孩子的事情聊得少,所以還有些小小的別扭。寧安公主十分體貼,一見他有些臉紅,便轉移了話題問道:“你找我是要說什麽事情?”
“太子殿下說過幾日東宮的正殿修繕完了,要著禮官來下聘。我想著,雖然母親的身份朝外人不好公開,但這畢竟是我的婚事,我希望她能在場。所以當日你和大將軍若是得空,能不能過來一趟,屆時有你陪在旁邊,母親便不會拘謹了。”楚沉開口道。
寧安公主聞言一臉喜色的道:“好說,我今日便問問將軍,想來他不會拒絕的。”
“那就好。”楚沉聞言總算松了口氣。
“下聘之後,大婚的日子可定了?”寧安公主問道。
“七月二十六。”楚沉開口道。
“那也快了。”寧安公主道。
能親眼看著楚沉大婚,是她從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如今眼看就要實現了,寧安公主心裡既高興又欣慰,險些當著楚沉的面便流下淚來。
“姐姐,有句話可能是我多心,但今日還是想再問你一次。”楚沉開口道。
“你是想問將軍的事情吧?”寧安公主道。
楚沉點了點頭道:“姐姐溫婉美貌,自是配得上這天底下最好的兒郎。無論是誰娶了你,自該視若珍寶,所以大將軍待你再好,我都不該質疑。只是……我想來想去實在不明白,為何我初來王城的時候,數次拜訪,他都不肯讓我見你?就連太子殿下的面子,他都不肯給。”
“你這麽聰明,我知道你早晚會有此一問。”寧安公主說著眼眶微紅,而後摘下了面巾。
楚沉看著她不由一怔,便見寧安公主一側的臉頰上,竟有一道十分醒目的傷疤。
寧安公主的長相原本十分出眾,若沒有這傷疤,也算得上是絕色美人了。只可惜這疤痕落在一側的顴骨處,過於明顯,看上去令人十分惋惜……
“這是……誰乾的?”楚沉目光一凜,開口問道。
“是來王城之前留下的。”寧安公主開口道:“此前我一直無法面對,嫁給將軍之後也一直無法釋懷,甚至連他的面都不願意見。後來得知你來了王城,我心裡自是思念你,想要與你團聚,可又怕你看到我這副樣子……”
楚沉心中一酸,將寧安公主攬在懷裡,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便聞寧安公主又道:“將軍知道我過不去這個坎兒,不想逼迫我,便拒絕了你和太子的邀約。後來有一次,他朝我說你有了身孕,說我要做姑姑了……”
寧安公主說著又忍不住落下淚來,楚沉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心中十分黯然。
他與公主相處雖不多,卻也能感覺到對方骨子裡是個驕傲之人。她被人毀了容貌,又被逼另嫁他人,想必心中的自是屈辱又不甘的。而她的驕傲不允許她以這樣的面目面對楚沉,所以才會有了此前的拒絕。
“多虧了將軍的開解,不然我還不知要犯傻到什麽時候呢。”寧安公主說著,語氣中不自覺流出幾分溫柔,楚沉聽在耳中心下稍寬。雖然公主曾經受過不少苦,但好在如今覓得良人。
“倒是我誤會了將軍。”楚沉開口道。
“若非你和母親的出現,我和將軍也不會這麽快敞開心扉,這大概就是天意吧。”寧安公主破涕為笑道:“是老天安排咱們一家人團聚……”
楚沉開口道:“只要將軍與你情投意合,我便放心了。”
“嗯……”寧安公主聞言面上不由一紅道:“將軍這幾日身上有傷,也要勞煩你和太子殿下多關照一二。”
“他也受傷了?傷在何處”楚沉問道。
“傷了手臂。”寧安公主道:“他自己也不愛惜自己,我怕他在外頭吃不好,這才親自給他送飯過來的。”
楚沉聞言挑了挑眉,心道自己此前見到裴文曜的時候,對方不是好好的嗎?
沒看出來手臂上有傷啊?
難道……楚沉突然想起方才看到的背影,對方脖子上吊著的布巾,看來不是他眼花了。
“大將軍武功高強,怎麽會受了傷呢?”楚沉問道。
“說是……和太子殿下切磋的時候不慎傷到的。”公主道。
楚沉聞言皺了皺眉,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大對勁了。
若說兩人同時受傷,勉強還說的過去,但倆人竟然是互相弄傷的,這就有點扯了。
按照常理來說,倆人就算是比武切磋,也很難同時傷到對方吧?若是其中一人先受了傷,切磋定然會終止,另外一個人怎麽可能也跟著受傷?
而且暮天闊昨日傷的那麽重,流了那麽多血……
“原來如此!”楚沉恍然大悟,他一直都覺得哪裡不太對,昨日暮天闊流的血太多了,滿地滿身的量加起來,得有一大碗了吧?
若真傷得那麽重,還不就地包扎,一直等回了東宮才找太醫?
楚沉當時太著急了,沒注意到這些細節,如今略一回想才發現,此事處處都是破綻。
有意思。
楚沉心中暗道,某人既然喜歡假裝受傷,那不配合他好好玩一玩,實在說不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