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后嗎?”
場面一度尷尬起來,那轎上的藍衣人微微笑了一下,主動打破此時的僵局。
“本王今日進宮還在想不知會不會見到皇后娘娘。”
鬱寧愣了一下,這才弄清藍衣人的身份。
榮親王秦青苑,先帝的胞弟,朝中唯一一位親王,擁躉眾多,地位尊崇。
“見過榮親王。”鬱寧正猶豫著要不要下攆,就見對方善解人意地擺擺手,笑道:“陛下還在後邊等您呢,臣先告退了。”
鬱寧連忙點頭致意,心裡卻忍不住感歎。
彬彬有禮,英俊儒雅,跟秦睢一點都不一樣。
正想著,一抬眼,就看見秦睢的轎攆已經近在眼前。
“見過陛下……”鬱寧下攆行禮,正糾結要不要說些什麽將人攔下,就見那攆架停也不停,徑自從自己身邊走過。
而轎攆上的秦睢,目眺遠方,表情平靜,像是根本沒有看見身邊還有鬱寧這麽個大活人,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鬱寧:“……”
可真記仇啊。
估計對方也不會答應跟自己一起去,猶豫一瞬,鬱寧吩咐抬轎攆的人繼續往太后宮裡走。
轎攆旁隨侍的康擇不著痕跡地瞥了眼秦睢的車攆,眼神微微閃動,隨即低下了頭。
一直到了長樂宮門前,鬱寧還有幾分不真實感。
抬頭望望四四方方的湛藍天空,鬱寧目光落到寫著長樂宮三字的匾額上,深深吸了口氣,緩步邁進去。
據說長樂宮是宮中最大的一處宮殿,裡邊一草一木都修飾的精美,鬱寧今天也算是長了見識,別的不說,單是主殿門口那棵精美巨大的玉雕樹,便讓他心中暗自驚詫不已。
好在鬱寧沉得住氣,也不左顧右盼,一路目視前方,跟著太監往前走。
“娘娘,太后娘娘在裡邊等您。”康擇停在門口,向鬱寧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鬱寧手心浸了點汗,唇瓣微抿,點了點頭。
剛進門,迎面而來便是一尊繡著山水花鳥的玉面屏風,伴著似有若無的檀木香氣。
內殿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大,青玉三老祝壽山子、銅鍍金琺琅鏡表、碧璽桃樹盆景,各式各樣的擺設皆是貴重,卻又莫名相契。
這時,一道清婉伴著淡淡威儀的聲音響起:“是皇后來了嗎?上前來讓哀家瞧瞧。”
“是。”鬱寧恭謹地答。
“來,走進些。”女人在紅玉珠簾後衝他招手。
鬱寧連忙走過去,站在珠簾外,低著頭任由這位宣太后審視。
珠簾後的女人眸光幽深,辨不清情緒,良久,她笑道:“不錯,是個乖孩子。進來說話吧。”
鬱寧這才敢進去,他抬頭,與矮榻上的女人對上眼,驚豔一瞬,又連忙低下頭去。
“好孩子,你莫害怕,哀家今日叫你來,只是看看皇帝主動選的人有何殊異之處。
“哀家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響,單是這份容貌便比其他世家公子出挑許多。”
鬱寧:“……太后謬讚。”
他原以為太后先前肯定是不滿自己兒子娶個男人才稱病不見人,現在看來她對此事居然是默許的態度。
鬱寧心中不禁這對皇家母子的關系產生疑惑。
要麽就是關系太好,予取予求;要麽就是厭惡至極,置之不理。
只是為什麽呢?
“皇帝性情多變,有時候會有些小脾氣,你莫要害怕,左右他既然選你當皇后,定不會像待其他人一般待你。你要多替哀家看著他,敦促他勤政為民,也算不負皇帝對你的寵愛。”宣太后微笑著看鬱寧,一番話讓他徹底回了神。
不等鬱寧有所反應,她又意味深長道:“你是皇帝的枕邊人,若是有什麽異動也不要驚慌,若是真放不下心,盡可來找哀家,哀家會替你做主。”
鬱寧忙點頭答應,心裡卻在想: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要讓他盯著皇帝嗎?
該是他想錯了。
他壓下心頭的疑惑。
“行了,你先下去吧,哀家也有些乏了。”宣太后面帶疲色,指尖輕揉額角。
鬱寧起身行禮,帶著一堆宣太后賞的寶貝,一路出了長樂宮門,才算終於松了口氣。
不知為什麽,這宣太后態度也算和煦,可他就是喜歡不起來。
不過對方應該也不會經常找自己,鬱寧這才勉強放下心來。
出了長樂宮,走了沒兩步就能看見禦花園,離這裡遠些便是宮裡最大的眺望台。
站在那眺望台上,長樂宮周圍環境幾乎一覽無余。
鬱寧解決完見太后這件事後,心情也好了不少,他本能想透透氣,便吩咐人在外面等著,隻帶了小林子在禦花園周圍閑逛。
可惜寒冬將至,禦花園的花也敗的差不多了,沒多少花開著,看著也蔫巴巴的。
鬱寧四處看了一圈,目光落到更高處的眺望台上。
那眺望台修得極高,四周是漆紅的圍欄,迎風不勝寒,人站在上邊感覺快要掉下去。
一般人甚至連站上去都不敢,可此刻,卻有一黑衣男人站在上面,看不清臉,獵風翻飛他的衣角,隻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你看那裡是不是有個人?”鬱寧揉了揉眼睛,扭頭問身旁的小林子:“我怎麽覺得這麽像陛下呢?”
不對不對,秦睢應該早就回勤政殿了,怎麽可能在這長樂宮附近的禦花園?
還站的這麽高。
“回稟殿下,奴才沒看到有什麽人。”小林子遲疑道。
“怎麽會?明明有人站在那啊。”鬱寧疑惑地回頭,那上邊卻已經空無一人了,仿佛剛剛所見的身影只是幻覺。
“殿下要上去看看嗎?”
“不了,我恐高。”鬱寧擺擺手道:“回去吧,我不想逛了。”
一路坐在禦輦裡被抬到甘泉宮,鬱寧這才意識到四周的風景好像有些不對。
“這是哪兒?”猶疑著下了禦輦,鬱寧不確定地問。
“這是殿下您居住的皇后殿——甘泉宮。”
小林子連忙湊過來替他解了惑,“按慣例,大婚之夜後,皇后移居甘泉宮,您的一切東西奴婢們都收拾好了,只等您入住了。殿下,這甘泉宮可是離勤政殿最近的宮殿呢。”
鬱寧:他倒也不是那麽想離勤政殿這麽近。
崩潰地揉揉額角,鬱寧看著眼前跪著的一群宮人,道:“管事太監是誰?其他人不用在這站著,報明身份就可以去幹活了。”
“奴才李魚,是這甘泉宮的管事太監,見過皇后娘娘。”話音剛落,一個年輕的太監主動站出來,他五官端正親和,眸中閃著精芒,一看就是個機靈人。
鬱寧對他還算滿意,等到一群宮人都說完之後,才帶著小林子和李魚進了殿。
一進主殿,他便下意識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屋內一應陳設都是新換過的,雖沒有太后宮裡華貴,卻也價格不菲。
想來內務府因為對他這個皇后不了解,態度還算恭敬。
又問了幾句大概弄清楚情況,覺得沒什麽事了,鬱寧才道:“好了,我去睡會兒,午飯再叫我。”
說完,他起身就要往內殿走,李魚見狀忙道:“殿下且等一等。”
“怎麽了?”
“小廚房已經將午飯準備得差不多,不到一刻時間陛下就要來和您一起用午膳,您大概……沒有睡覺的時間了。”
鬱寧:“???”
這怎麽還要一起吃午飯啊,秦睢不是有小廚房麽?
不過跟人一起吃飯似乎確實更好吃點。
“那現在就布膳吧。”鬱寧吩咐一句,老實在餐桌前坐下,等秦睢來一起用膳。
不過沒坐一會兒,鬱寧就又坐立不安地站起來。
眼看著一道道美食端上來,他卻動也不能動,還是算了。
他一邊觀察著四周,一邊隨口問道:“這兩天還有什麽事麽?”
李魚思索一刻,詳細匯報道:“明日郎君需要同陛下一起擺宮設宴,會見宗親,後日需要宴賞眾臣。”
新婚這幾天忙些,鬱寧也能理解,不過後天既然要宴賞眾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見到家人了?
鬱寧想起臨走時沒見祖父一面就覺得遺憾,心中不禁又牽掛起他的身體。
不想了不想了,到時候就知道了。
鬱寧轉移注意力,目光落到床邊放置的精美盒子上,不禁有些好奇:“這是什麽?妝篋麽?怎麽沒放到妝台上?”
李魚愣了一下,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直到鬱寧將那盒子打開,拿出裡邊的小瓶子時,才終於想起那是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啊?”鬱寧打開蓋子聞了聞。
唔,還挺好聞的,擦臉的麽?
“郎君……”
李魚到底年輕,臉頰微紅,隱晦提醒道:“帝後大婚,罷朝三日,這兩天……陛下也會來甘泉宮安寢。”
畢竟這三日帝後同房是祖宗的規矩,哪怕鬱寧是個男人也不得不遵守。
“所以?”鬱寧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些關這盒子什麽事?
“所以,這東西是用作閨房之樂的。”
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響起,伴著淡淡熏香味道的接近,鬱寧心中一跳。
他僵硬地回頭,正看見秦睢冷著臉站在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