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結束,已經是從皇陵出來的一個月之後了。
秦睢進皇陵時,外面的人也沒閑著。
他料想這段時間榮親王不會放棄,便由聶將軍帶兵,先一步下手。
無論榮親王能不能從皇陵裡出來,他的失敗都成了定局。
秦睢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肅清朝堂和亂黨,事後,他給賀烺放了個長假。
“未來一年內,若是沒有秘旨傳召,你盡可以四處遊玩。大夏許多風景還是不錯的。”
賀焤聞言不由一愣。
從他出生到現在,還沒放過這麽長時間的假。
哪怕秦睢讓他出去轉轉,天下之大,他不知去往何處。
看出他的意外,秦睢懶洋洋放下書,意有所指道:“實在不知道去哪裡,塞外草原也是可以的。”
草原有個人,可是很惦記他呢。
“卑職早就習慣了,風裡來雨裡去,現在也沒有休假的想法。陛下還是給卑職一個任務吧。”
賀焤躬身行禮,面上恭敬,心裡卻亂糟糟的。
自從大半年前從草原回來,他努力讓自己忙起來,好不去想那起那段日子。
本以為自己已經遺忘,可現在想起來,賀烺心裡還是不能接受。
自己暗戀多年捧在心尖上的的公主,怎麽就成男的了呢?
不僅如此,草原一夜,他向他表白,還反被他壓在身下……
想起那一夜,賀焤屁股還隱隱作痛。
公主看上去嬌柔尊貴,怎麽那麽大?
況且,他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怎麽就被公主壓在身下了?
“你若執意不想,那朕便給你找個清閑點的活計。”
賀烺回神,就聽見秦睢又道:“再過半月是各國前來朝拜的日子,你帶著手下人協同鴻臚寺,管管這京城的治安,若有哪個番邦小國心懷不軌,便匯報給朕。”
這屬於賀烺業務能力范圍之內,他做的信手拈來,也沒多想,直接應下了。
不過這任務再快也是半個月之後的了,賀烺閑著沒事,經常往宮裡找鬱寧。
鬱寧和他正對脾氣,宮裡除了秦睢又沒人敢管他,賀烺今日教上樹,明天教爬牆,一時間雞飛狗跳。
某天,賀烺照舊去宮裡找鬱寧,今日他要教皇后一種挺有意思的自製武器。
哪想勤政殿外等了半天也沒見著人,反倒是小林子出來了。
“賀侍衛,殿下這兩天身體不舒服,不能和您一起了。”
“怎麽了?”賀烺一愣:“請禦醫來過麽?”
小林子支支吾吾:“已經上藥了,沒什麽大事?”
賀焤:“?”
他怎麽覺得不太對?
見他依舊不上道,小林子歎了口氣,將人拉到宮牆角。
“賀侍衛,事到如今,您還沒明白嗎?”
“明白什麽?”賀焤一愣。
“這段日子您天天來找殿下,陛下都看在眼裡呢。”小林子面色古怪。
“你的意思是……陛下吃醋了?”賀烺似有所應,又覺得不太相信。
他和皇后一向守禮,平日裡也沒做什麽過分出格的事,陛下吃什麽醋?
他看著也不太像是這樣的人啊?
“這個奴才也不知道。”
小林子自是不敢編排主子,搖搖頭又道:“不過昨晚上殿下哭著被陛下抱到浴池的樣子,倒是很多人看到了……”
還真是因為吃醋啊……
把人弄得今天都下不來床,得是多少回?得是多大的力氣?
這樣想還是公主體貼。
意識到自己想岔了,賀烺懊惱地移開眼,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多謝林公公。”
這下真是沒人玩了。
賀烺歎了口氣,正打算離開皇宮,身後忽地傳來一道聲音。
“賀侍衛慢走。”文廷匆匆將人攔住,“陛下有旨呢。”
“什麽?”賀烺怔了怔,就看見他從袖中拿出一道聖旨,就地宣讀起來。
旨意很簡單,讓賀烺這些日子去陪同新冊封的雍王逛一逛京城。
“雍王是誰?”賀烺努力從記憶裡挖掘,卻發現自己好像根本沒聽過這個名字。
“是陛下新冊封的一個部族族長,也在過幾日要進京的番邦小國之列,他這幾日提前進京,倒是沒有太過宣揚。這冊封雍王的旨意,也還沒下呢。”
賀焤這才懂了,跪下接了旨。
不知為什麽,聽了小林子的那些話,他總覺得秦睢應該是故意把自己調開。
不過秦睢是主子,主子的命令,他自會遵從。
賀烺也沒耽擱,當天下午就隨著宮裡的太監一起去了還沒落匾的雍王府。
這雍王府雖然還沒落匾,裝修的卻是處處精致,路過花園,還能看到還在修建的工匠。
賀烺暗暗肯定了這位雍王的品味,對人也多了幾分好奇。
太監一直將人領到書房門口方才停下,賀烺整理衣擺,敲了敲門。
“進。”裡邊傳來一道溫雅的男子聲音。
門推開,又關上。
“微臣賀烺,是陛下派來帶您遊覽京城的使臣,雍王若是有什麽吩咐,或是什麽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告訴微臣。”
賀烺恭敬行禮,表情淡定,哪怕心中抓心撓肺地想看看這位雍王是個什麽人物,也沒有抬起頭。
“本王初來京城,確是有許多地方想逛一逛,賀使臣若是沒什麽事,今日便同本王一起吧。”
不知為何,他竟從男人聲音裡聽出幾分笑意。
賀烺壓下心中的疑惑,一邊跟著男人出去,一邊恭敬道:“是。”
男人站起身,長腿窄腰,白衣瀟灑,瞧著比賀烺還高了小半個頭。
“春光正好,今日倒是個好天氣。”
伸手遮了遮眼睛,男人回頭,朝賀烺笑了笑:“賀使臣覺得呢?”
賀烺抬頭看了看天,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身前的男人身上。
一瞬間瞳孔驟縮,他身體僵在原地。
雍王竟是他?
“公主……秦蘊,怎麽會是你?”
賀烺習慣叫他溫慶公主,強忍著別扭改了口,目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一襲白衣,混血的容貌格外出挑,原本女性化的特征被疏冷淡漠的氣質掩蓋,更多了幾分吸引力。
賀焤還是第一次看男裝的秦蘊。
也就是假扮女子多年,被嫁去草原的溫慶公主。
不過如今他已然改換姓名,褪去女裝,成了喀藍族老族長新認回的私生子,草原的新族長。
過幾日的宮宴上,秦睢會賜他國姓,還叫秦蘊,其實就是給一個正當的身份。
賀焤看著眼前如今的秦蘊仍有一種割裂感。
理智告訴他往日的溫慶公主和如今的秦蘊是一個人,可情感上他又不太能接受秦蘊成了個男人。
若秦蘊是男人,那自己豈不是斷袖?
事到如今,再不知道他跟秦睢倆人打的什麽算盤,賀烺也就白長這腦子了。
“你……”賀烺頓了頓,道:“雍王殿下長於京城,應該也不用微臣來介紹什麽,微臣還是先……”
“幾月不見,你倒是愈發不馴了。”
他推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秦蘊打斷,“本王倒是沒什麽,只是這陛下親自下的旨意,這樣抗旨,怕是不太好吧?”
秦睢是他的主子,賀烺從小受的鐵訓就是遵從主子的一切命令,這時候自然也是不能違抗。
“陛下有命,微臣自當遵從。”
說完,他看也不看秦蘊便向前走去,背影僵直。
秦蘊盯著他瘦削的背影看了會,回過神連忙跟上。
這趟出來的目的倆人誰都明白,秦蘊更不可能讓別人破壞自己的好事,因此誰也沒帶,隻他和賀烺兩人。
“殿下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賀烺站在王府門口,眼觀鼻鼻觀心,並不看他。
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他怕看見那張臉就軟了。
“本王聽說城東新建了一座三霄娘娘廟,十分靈驗,正打算去拜一拜。”
三霄娘娘是指雲霄、瓊霄、碧霄三位仙女,也有人稱送子娘娘或送子奶奶。
在京城裡確實屬比較熱門的廟宇,不過去的大多是女子。
賀烺眉峰一挑,倒也沒多說什麽,送秦蘊上了馬車,自己在外面當車夫。
知道他不願進來,秦蘊也沒有強求,隻坐在靠近簾子的地方,方便說話。
“你倒是肯聽陛下的。”
他掀開一半簾子,盯著簾外的賀烺看,十分大逆不道地問:“是不是他讓你做什麽你都做?”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賀烺一板一眼地答。
“倘若讓你換一個君侍奉呢?”
賀烺拿著馬鞭的手一頓,“微臣沒明白您的意思。”
“那我展開說說。”
秦蘊也不著急,慢悠悠解釋道:“待我回草原,向陛下將你討來,讓你換個主子可好?”
回答他的只有一聲馬的長嘶。
秦蘊身體因為慣性往前一栽,下意識拽了下賀烺的衣服。
馬車驀地停下,賀烺沉著臉,眼神卻多了幾分無奈。
“公主。”他依舊叫他舊日的稱呼,“賀烺只是個小小的暗衛,身份卑微,自知配不上您,也不想糾纏。您別拿我尋開心,成麽?”
秦蘊眼神暗了暗,再次歸於清明,他笑道:“本王若是不答應,你是不是還要把我丟下馬車?”
“行了,不逗你了,快些走吧。”
倆人停在官道上,再不走,巡城的士兵就要來了。
馬車又開始慢悠悠地走。
賀焤一邊駕車,一邊發呆。
自己身份可能有變這件事,他自己也不是沒有感覺。
他身為暗衛頭領,本該跟其他暗衛一般隱於暗處執行一些私密的任務,可看秦睢近年來派給自己的任務,幾乎是暴露於朝中之下。
秦睢正一步步讓他擺脫這個身份,放他自由。
自由。
賀烺小時候最渴求的東西,現在面對它卻有些茫然。
離了這個身份,他能去做什麽?
馬車在娘娘廟附近停下。
賀烺跳下車,下意識去接車上的秦蘊,卻見他從另一邊輕盈地跳下。
他不由一愣。
差點忘了,秦蘊已經不是那個柔弱的公主了。
不,他從未柔弱過,哪怕當初扮作女子,身上的也有種與旁人不同的氣質。
“在想什麽?”秦蘊湊過來,見賀烺盯著自己發呆,眸中笑意更甚。
“沒、沒什麽,快進去吧。”賀烺背過身去,往廟門方向走。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因此廟中人並不多。
兩個男子結伴而來的,就更不多了。
察覺到路過婦人落在自己和秦蘊身上的眼神,賀烺不由一僵。
忍不住拽了拽秦蘊的袖子,他低聲道:“殿下,走快些。”
“好。”他這樣主動拉著自己,秦蘊心裡自是願意的。
他說完,借著衣袖寬大,順勢握住賀烺的手。
拉拉扯扯更招眼,賀烺硬著頭皮被他拉著手,一直到三霄娘娘殿前方才扯回自己的手。
秦蘊上前上了一柱高香,回身跪在神像前,虔誠地閉上眼。
“殿下所求何為?”賀烺垂眸盯著地上另一個蒲團,忍不住問出來。
來這廟大多所為求子,秦蘊難道也想要個孩子麽?
“求姻緣順遂。”
秦蘊閉著眼睛,像是對著三霄娘娘立誓,又像是回答賀烺的問題。
“求愛慕之人回心轉意,莫要作那負心人,得到了又將我拋棄……”
賀焤:“……”
眼見他還在說,賀烺忍無可忍地打斷:“你這人好沒道理。”
“那天晚上,明明是你佔了便宜,怎麽現在還推到我身上?”
賀烺大腦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秦蘊大婚那晚,他在帳篷裡買醉。
半醉半醒之間,卻見一身火紅嫁衣的公主走進自己的帳篷裡,低頭捧著自己的臉吻了上來。
賀焤從未見過公主對自己笑。
那晚美好的簡直像一個夢。
然而等賀烺發現公主掏出來的比他的還大,他的夢就醒了。
再然後,賀焤被秦蘊拽著腳腕拉回去。
一夜春宵之後。
賀焤一瘸一拐地連夜逃出草原。
“原來你還記得啊。”
秦蘊望向他的目光意有所指,語氣有些哀怨:“那天早上你怎麽走的那麽快?我不過去應付一下世子,回來便不見你人了。”
“臨時有事,便先離開了。”賀烺硬著頭皮找了個蹩腳的借口。
“是嗎?”
秦蘊卻並不打算順著他的話將此事揭過。
他起身,站在賀烺身前,低頭望著他:“賀烺,當初向我表明心意的是你,現在睡完不認帳的也是你,你是不是覺得佔了男子的身子,就可以不負責?”
賀烺哪想他倒打一耙的功夫如此厲害,不由也急了,下意識反駁道:“怎麽能這樣算?我也是童男子啊!”
更何況,屁股疼的可是他!
秦蘊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道:“既是如此,那我們這兩日找個時間便成婚吧。”
賀焤:“?”
不是,這兩者有什麽關聯嗎?
“你未婚,我未婚。你心悅我,我也心悅你,你的童男子身又被我奪走了,不成婚,怎麽辦?”
“……”賀烺被他的話弄得有點傻,喃喃道:“不能這樣算的……”
“那你是看不起我的男子身份?”秦蘊靜靜望著他。
“沒有!你貴為王爺,我一個暗衛有什麽好看不起的?”
“那你為何躲著我?”秦蘊又拉住他的手。
“我、我……”賀烺訥訥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隻得無奈坦誠:“我也不知道,我還沒考慮好我們之間的關系。”
秦蘊正要開口,又聽他道:“況且……在下邊太疼了……”
這也是他一直躲著秦蘊的很重要的原因。
每當賀烺被弄得差點叫出來,一睜開眼看見上方公主那張沁著汗珠的漂亮臉蛋,就忍不住產生一種割裂與虛幻感。
他居然被公主上了?
“若只是這個原因,那也好辦。”秦蘊眸光一亮,直接道:“我在下面便是了。”
“真的?”賀焤不可避免地有點心動。
“自然是真的。”秦蘊面容誠懇,又問他:“那你願不願意跟我回草原?”
賀焤沒說話,任由秦蘊牽住自己的手。
……
當天晚上,雍王府。
“你騙、騙人。”賀烺抽噎著在上面,腰沒了力氣軟下來,趴在秦蘊身上。
這跟他想的在上面,根本不是一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徹底完結啦!這是我寫的最長的一本,很多不足,謝謝大家都包涵QAQ感謝一路的陪伴,想再續前緣的可以關注一下專欄,啵啵啵!
我大三啦,接下來要準備一個很重要的考試,下本會存稿一些再開,不出所料應該到明年了,你們別忘了我呀嗚嗚嗚嗚嗚嗚明天是元宵節,提前祝大家元宵節快樂!
感謝在2021-02-2403:30:50~2021-02-2423:43: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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