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燁沒有說謊, 雖然不能確定此人是否當真毫無所圖,至少目前來看,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樂小義委實松了一口氣。
但她不敢掉以輕心,將此事安排下去,由玄字劍影衛負責查探霍氏底細, 特別是霍燁, 若能探到北海霍家的目的自然最好,如若不能,也需將那一滴血的去向弄明白。
前陣子因為各種各樣的變故, 樂小義的情緒一直不高, 心情鬱鬱,好在吳拓帶來的消息中, 又有幾個屬意結盟的宗派,事情推進極為順利, 也讓樂小義的心情有所緩和。
樂小義卻對以後未知的境遇稍稍找回一點信心,盡管傷勢還未痊愈,她提前結束閉關,與祁劍心、閻雲清見了一面。
這一面如她所料,祁劍心大發雷霆, 因她不顧惜自己的身體, 執意要用自己的心尖血換魔神血救祁劍心。
祁劍心縱然極為憤怒, 更多的卻是心疼,他沒有理由責怪樂小義, 倘若不是樂小義一意孤行,他現在還躺在劍神宗後山,受困於禁陣之內, 是死是活尚不可知。
看見樂小義蒼白的臉色,祁劍心怒斥了兩句之後悲從中來,攬著樂小義的肩撫著她的腦袋聲淚俱下。
閻雲清見此,眼神中亦滿是歎息之色。
樂小義為祁劍心所言動容,但她不為自己的決定後悔,倒是反過來安慰祁劍心和閻雲清,並言她將前往藥神谷,尋找修複丹田破損的方法。
祁劍心如今方知樂小義在忝州時的遭遇,氣得臉色發青,恨不能將秦幼淵之流碎屍萬段。
“祁伯父,秦幼淵此女我會自行處理,但我此去藥神谷不知何時能回,西南各州勢力結盟之事,還需伯父多多上心。”
樂小義把自己掛心的事情一一委托給祁劍心。
“還有一件事,天字影衛長在跟蹤尉遲氏之人,追蹤撫魂草下落之時,受困一魔氣肆虐之地,至今未歸,他傳了消息給我,說短則三五月,長則可能數年,我擔心他那裡出現什麽變故,伯父此後需多花些精力跟進此事。”
樂小義說得越多,祁劍心與閻雲清便越愧疚,原本這些事,本不該由樂小義操心,以她現在的年紀,正該好好修煉,四處歷練。
豈知樂小義聽祁劍心這樣說後卻笑了笑,搖頭道:“一般人是如此,可不一般的人卻不是。”
譬如姬玉泫、蘇聽雲之流,哪個不是刻苦修行的同時,還能兼顧諸多繁重的宗務,樂小義自認能力尚不能與姬玉泫相匹,但她願意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安排好宗內事務,樂小義便動身前往藥神谷,與之同路護送的還有吳拓長老,及另外一位名喚沈元的溯源境初期長老,除此之外,地字劍影衛除劍九留於承義軒,其余人等全部隨行,暗中護送,聽候調遣。
樂小義啟程當日,祁劍心和閻雲清親自將樂小義送至山門前。
直至樂小義一眾下山,身影已不可得見,二人才一臉悵然地回到劍宏殿。
“少宗主,此去南蠻道路險阻,您若身體不適,切莫勉強。”從劍神宗出來,吳拓小心看護樂小義,懇切地勸道。
樂小義現在身子骨不同以往,缺了一滴心尖血,她的氣色看起來很差,盡管身上並無外傷,實力也未受影響,但她氣息虛浮,神態疲乏,走不了多久就會犯困,需要停下來休息。
對此,吳拓心焦不已。
可事已至此,只能盡快趕赴藥神谷,看藥神谷的神醫能否在醫治丹田損傷的同時,也一遍將樂小義虧損的元氣補足。
樂小義安撫了他兩句,道是無妨,但下山路長,吳拓最後還是找了頂轎子來,讓地字劍影衛的人抬著樂小義走。
對此,樂小義哭笑不得,但又不好拂了吳拓的好意,何況她也的確體乏,便由著吳拓安排。
她現在病懨懨的,硬要堅持只會耽擱行程。
吳拓勸服了樂小義,長舒一口氣。
樂小義是偷偷下山的,但這件事必然瞞不過有心人,他們下山之後不久,便有劍影衛來報,說身後有人跟蹤。
“能查到是什麽人嗎?”樂小義問。
吳拓:“劍影衛已經在著手調查,半日之內能有結果。”
“好。”樂小義閉眼,“有勞了。”
此去南蠻荒野需經桐州,樂小義在炎刀門停留一日,劍影衛查到日前跟蹤的是太子派來的人手。
得訊,樂小義面上露出一絲冷笑:“上次夥同秦幼淵劫我不成,如今又派人跟蹤,這太子殿下執念頗深,卻不知他到底意欲何為。”
大禹西南六大州都歸太子管轄,雖然軒轅柔描述太子平易近人,禮賢下士,可樂小義的感覺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人屢次在背後搞些小動作,又從不派人正大光明地與樂小義接觸,如此可見,此人心胸必定不如外人傳頌的那般寬廣。
背德之小人。樂小義對這位太子殿下已然毫無興趣,並著人遞了一封信給軒轅柔,將自己被截殺和跟蹤之事相告,囑咐軒轅柔行事當心。
樂小義上炎刀門拜見了炎藍闕門主,詳細商議了一番結盟之事,小住數日後,將商議內容封成密信送往劍神宗後便不再耽擱,離開炎刀門繼續趕路。
下山之前,她在山道上碰見嶽晚秋,見對方神態鬱鬱,搭了兩句話,嶽晚秋隻字不提憂心之事,樂小義便也沒再多言,轉身走了。
穿過桐州西側邊界再往西去,需途經天聖帝國一個州府。
去年天聖攻打劍神宗未果,奔襲劍神宗之人全軍覆沒,為此根基受創,與石月婉為首的神殿祭司及其教眾當日便攻入天聖王宮,致使天聖皇室分崩離析,神殿取而代之。
而今天聖也是戰亂之地,皇室及其所屬兵馬退守天聖北部邊境,樂小義路過的地方隸屬於神殿管轄,若想保證順利通過,自然應當先打通神殿這邊的關節,若能叫神殿之人護送自然更好。
石月婉與玄天宮有合作,樂小義素來有聽聞她的事跡,卻並未真正見過此人。
樂小義打算讓人送一封信去天聖王城,與石月婉提前知會。
在下榻的客棧正提筆疾書之時,吳拓敲響了樂小義的屋門,聲稱有人來見。
樂小義鼻尖稍頓,問:“來者何人?”
“姓石,曰石硯。”
姓石?
樂小義擱筆,揚聲:“帶他進來。”
片刻後,一身材魁梧的布衣男子跟在吳拓身後走進樂小義的房間,在書桌外兩步停下,揭了頭上兜帽:“在下石硯,見過樂少宗主。”
樂小義眨眨眼,呵的一聲笑了:“石姐姐的易容術恐怕除了小泫,無人能及,此地沒有外人,便請石姐姐除了易容,休息片刻吧。”
男人頓了一瞬,連吳拓都感到莫名。
而後,石硯颯然一笑,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撕下一張□□,再看時,那眉眼,竟是個女子!
石硯動了動胳膊、腿腳,伴隨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響,其魁梧的身形竟然隨著骨骼形態慢慢改變,最後變作一個身子高挑纖瘦的姑娘。
此人,不是石刹又是誰呢?
“少宮主就說瞞不過樂少宗主耳目,我還不信,還是少宮主料事如神。”石刹嘴角抿起一個桀驁不羈的笑。
立在一旁的吳拓用力眨了眨眼,眨去眼底驚愕。
聽此人所言,她應是來自玄天宮。
玄天宮手下果然奇人無數,方才那易容,他根本沒看出來破綻。
自上次樂小義於馬車內與姬玉泫見面,吳拓便明白過來,原來姬玉泫和樂小義之間私下還有交情,那麽此前種種違和之處,都可得到解釋。
吳拓並未因覺察此事動怒,樂小義對劍神宗的貢獻有目共睹,在他想來,少宗主與玄天宮有所往來,必然事出有因,何況樂小義未將此事隱瞞,足以看出她對自己的信任。
再者,就算樂小義繼續瞞著他也無妨,樂小義修為尚淺,多幾個保命的手段無傷大雅。
樂小義謙虛道:“我也就仗著與石姐姐稍稍熟悉一些,方有這點底氣,如若不然,也斷是認不出的。”
“少宗主不必如此謙虛,否則叫我聽了自得意滿。”石刹笑起來,“是我技藝不精,還需再好好修煉,爭取有朝一日,不僅能瞞過樂少宗主,更能瞞過我宮少宮主。”
樂小義也笑了:“那你可得好好努力才行,小泫那雙眼睛,可遠非我所能及。”
簡單寒暄之後,樂小義切入正題:“不知石姐姐今日來尋,是有何事相告?”
石刹作為姬玉泫手底下數一數二的探子,此前一直跟在姬玉泫身邊處理各種密報,如今專程跑來天聖邊境與樂小義接洽,事實上,樂小義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
而且,當初石月婉率領神殿眾人進攻天聖王城如此順利,很難讓樂小義相信,此事沒有姬玉泫在背後參與。
所以姬玉泫應當已經完成了當初和石刹的約定,石刹雖還是玄天宮的人,但姬玉泫並不限制她的自由。
“少宮主知樂少宗主要從此地經過,早先已派人傳訊王城,我姐姐數月前就遣了人在此地等候,此次樂少宗主自離開桐州,我便接到少宮主傳訊,來此接應。”
石刹的任務就是交接,親自將樂小義交到石月婉派來的人手中,以確保樂小義的安危。
樂小義知曉這一切都是姬玉泫的安排,她歎了口氣,問道:“小泫現在何處?”
石刹頓了頓,猶豫片刻後道:“少宮主已先一步趕往南蠻尋藥。”
尋什麽藥,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