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沒趕過來, 你要怎麽辦?”姬玉泫眼裡透出些危險的凶光。
樂小義戰戰兢兢打了個哆嗦,抖得像隻掉了毛的鵪鶉,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望著姬玉泫,沒有應聲。
姬玉泫挑眉, 態度冷硬地斜眼瞅她, 絲毫不為所動, 冷然追問:“問你話呢, 為什麽不回答?”
“就……不怎麽呀, 躲唄。”樂小義眼神躲閃。
姬玉泫一聲冷哼, 不老實, 剛才她都看見樂小義提劍, 擺出了斬龍訣的起手式, 這會兒跟她說不如何,都不知道該說她機靈了,還是學壞了。
望見姬玉泫明顯不悅的眼神, 樂小義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沒敢硬撐,老老實實地垂下頭,坦白從寬:“我錯了,我剛才打算用斬龍訣。”
姬玉泫長歎一口氣。
樂小義更加慚愧。
以她現在的狀態施展斬龍訣,且不說能不能使得出來, 僅是她的身體就不一定撐得住, 況且, 一式斬龍訣必定耗盡她體內的真氣, 若沒能將那怪物一擊殺死,她真氣沒了,反倒是跑不掉, 就真成了怪物的下酒菜了。
“也不知道你這壞毛病到底從哪兒學的。”姬玉泫恨聲說道,“動不動就賭,你有幾條命啊?先前打對賭局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坦然。”
樂小義聞言掃了眼姬玉泫緊蹙的眉頭,細聲細氣地說:“還不是跟你學的。”
“你說什麽?”姬玉泫瞪她。
樂小義一縮脖子:“說你好看。”
姬玉泫得了稱讚卻一點也不高興,甚至覺得無力。
樂小義也是個倔脾氣,自己有主意得很,她若下定決心冒險,別人的建言她鮮少聽得進去。
“算了,懶得說你。”姬玉泫哼聲,決定在樂小義徹底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之前,她都不打算和樂小義好好說話。
反正說了也不聽,那就不說。
樂小義敏銳地覺察到不妙,她小心扯了扯姬玉泫的衣袖,試圖引起姬玉泫的注意,然而姬玉泫隻淡淡掃了她一眼就一語不發地收回目光。
完了,樂小義心裡拔涼拔涼的。
回程途中碰見了循著記號追來的吳拓,姬玉泫轉手將樂小義交給他,從始至終沒給樂小義一個正眼。
客棧很快到了,他們離開這段時間,洛青鳶著人將屍體從客房抬出去,樓上簡單打掃出來,隻留了左平燕一人坐著休息。
姬玉泫與看守客棧的劍影衛交接,找到被劍影衛牢牢護住的左詩萱。
左詩萱內傷極重,陷入昏迷還未醒來,洛青鳶一直守在她身邊,拿了上好的療傷藥喂給她,效果微乎其微,便在姬玉泫二人回來之前,先助左詩萱運功,梳理了一番經絡。
姬玉泫來時,一個周天剛剛結束,左詩萱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比剛才好了些許,但依然未醒。
“得看大夫。”姬玉泫替左詩萱把脈後垂眸說道。
並不是所有傷勢都能自愈,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樂小義和姬玉泫一樣的自我修複能力,這種程度的傷勢,還是要交給醫師處理,輔以合適的藥物療傷,身體方能更快恢復。
修行之人都多多少少會一些醫術,但大多只是粗淺地涉獵一二,真正的高手還是像洛青雲、不救神醫一類專攻此道的醫者,他們懂得如何最大程度激發藥物的效用,盡可能縮短治療的時間。
治療時間長短看似沒有太大區別,修行者動輒成千上萬年歲,短個三五天好像並無大礙。
然而事實上,修行之人大都樹敵無數,一旦傷重被人知曉,便算給了別人可趁之機,傷勢恢復越快,越容易擺脫危機,反之則很容易在受傷期間被人殺死。
足可見醫者的重要性了。
暫時穩住左詩萱的傷,樂小義也緩過勁來,得知左詩萱傷勢情況,樂小義小聲寬慰洛青鳶幾句,讓她不要擔心,等他們回到劍神宗,立馬就能安排藥尊者替左詩萱探看傷勢。
安撫好洛青鳶的情緒,樂小義本想與姬玉泫商議一番,豈料對方理也不理她,她只能先與吳拓一起去隔壁房間見了左平燕。
行至走廊上時,有侍從快步而來,遞了封奏報給吳拓,又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麽。
吳拓擺手示意此人退下,而後將方才得到的消息轉告樂小義:“先前審訊那批黑衣人裡,有個人招了。”
樂小義伸手接過奏報,一目十行地看完。
隨即,內力一震,這封奏報化作一蓬灰飛。
她摘下面具,走進左平燕休息的房間。
左平燕認出樂小義,眼中掠過一瞬震驚,而後目光又沉寂下去,神態懨懨地掃了她一眼,便垂下頭,一語不發。
吳拓抬了張椅子過來,樂小義在左平燕面前坐下,斜斜倚靠椅背,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派人前去追回左表姐,也替你報了仇,怎麽,竟然一句話也不肯說麽?”
左平燕掀了下眼皮,卻依然保持著油鹽不進的姿態。
左氏旁系與主家一直不甚和睦,頭兩年樂小義送了一把五品劍去左氏,助本家鎮伏旁系,盡管旁系現在表面上沒說什麽,事實上他們背地裡還是不服氣的。
左詩萱年紀小一些的時候還在劍神宗修煉,不管本家之事,與左平燕左書豪等旁系高手倒也合得來,然則後來左詩萱突破骨元境回到本家,開始接手家中事務,旁系見左詩萱難以操控,便僅與之維系著不冷不熱的關系。
是以樂小義提起,左平燕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沒打算好好回話。
此次左氏與劍神宗結盟,主家和旁系各派了一人跟隨前往,其中主家那人在方才遭遇襲擊之時不慎被殺,僅左平燕活了下來。
樂小義並不強求,讓吳拓給左平燕拿了一枚療傷的靈丹,這才怎麽著說道:“劍神宗明明派了人手接應,可左氏卻故意趕在劍神宗的人抵達左府之前出發,途中遭遇襲擊想必也是前輩意料之事。”
她話音剛落,左平燕便猛地抬頭,一副驚怒之相:“你別胡說八道!”
樂小義不為所動,甚至還輕蔑地勾了勾唇角:“你又不肯開口,我只是對你的古怪行為提出合理猜測,並未大肆宣揚,怎麽就不能說了?”
左平燕眉頭狠狠擰起,咬著唇不吭聲。
“說我胡說八道,你卻沒有理由反駁我,左氏旁系與本家不和又不是秘密,就算我不說,你覺得出了此事之後,別人會怎麽以為?”樂小義雙手交疊,神態閑適,好像真的只是在和左平燕聊天,沒有別的不良目的。
左平燕咬牙切齒。
他第一次見到樂小義還是在濟州的躍龍灘,那時樂小義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外門弟子,跟在柳清風身後出來見世面,與周圍人說話都小心翼翼,半點不敢造次。
他好恨。
當初左書豪說要除掉樂小義,他覺得樂小義根本不足為懼,還嘲笑左書豪小題大做,把沒有苗頭的事情想得那麽嚴重,庸人自擾。
然而,這才短短三年,樂小義已經蛻變成他難以企及的樣子,三年時間,她從劍神宗外門一步登天,成為劍神宗的少宗主,修為亦青雲直上,從體元境一路突破到先天。
她每走一步,別人都要用十年二十年,甚至成百上千年的時間。
怪他當初眼拙,如若那日夜襲,他與左書豪同去,可能歷史就改變了。
劍神宗難以自救,尉遲氏也不會倒台,左氏旁系早已壓垮主家的脊梁,逆位而上,這天下,也已被尉遲氏聯合三皇子收入囊中。
可惜,一切都被樂小義毀了!
樂小義卻絲毫不在乎他凶戾的眼神,甚至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靠著椅背,讓吳拓給她倒了一杯茶。
“旁系一直賊心不死,你們真當主家眼瞎看不見嗎?”樂小義輕輕吹了吹茶水,抿著杯沿唑了一小口,“此事若穿入左家家主耳中,想必主家又多了一個可以對旁系動手的理由。”
樂小義拿眼睨他,笑道:“你真以為三皇子有心扶持你們上位?”
猝然被提及三皇子,左平燕臉色一變:“你到底要說什麽?”
他心慌了。
樂小義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放下茶盞,把玩手腕處的紅豆,笑吟吟地說:“你一直將左書豪視為長兄,那三皇子著人私下與左書豪見面的事,你可知曉?”
“左書豪答應與三皇子合作,出賣爾等行蹤之事,你又是否知曉?”
“不可能!”左平燕怒目而視,額角暴起青筋。
樂小義好整以暇,左平燕越是激動,越說明這消息對他的刺激不可忽視。
她從袖口掏出一塊黑色的令牌,扔到左平燕面前,笑問:“那你看看這是什麽?剛才抓走左表姐的人身上搜到的。”
左平燕視線落在令牌之上,臉色刷的一下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