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聲響不絕於耳, 天幕中出現一道金燦燦的劍影,隨即金光化作凌厲的劍氣,刹那間越過萬丈方圓的土地,將整個龍吟山脈主峰籠罩在內, 封鎖了所有退路。
殺氣衝霄, 轟鳴聲一道高過一道, 劍宏殿上空, 背負神劍的鱷龜顯現虛影, 雖非本尊駕臨, 那滔天氣勢依然嚇得劍宏殿外江湖人瑟瑟發抖。
神獸幽邃的雙眼望破蒼穹, 明明虛無又空洞, 卻像化作實質的大山壓在在場每個人心頭。
何止劍神宗長老面露驚訝, 這些逼上劍神宗的江湖人更是駭然失色,他們都知道劍神宗有涅槃境的護宗神獸,之所以還敢跟著朝廷軍鬧事, 是因為他們覺得劍神宗自詡名門,不敢對天下人動手。
豈料他們低估了樂小義的魄力,誰也沒想到,一見面她就催動劍宏殿下的封印,將所有江湖人困在龍吟山上。
不顧後果,不計得失, 當真惹怒了她, 就要付出足夠熄滅她怒火的代價!
瘋子!瘋子!這些江湖人心裡叫囂著, 以前只是聽說了隻言片語的傳言, 並未真正見過樂小義其人,然而今日他們當真大開眼界,明白了為什麽時至今日, 尉遲氏依然忌憚樂小義之名。
徐複駭然色變,及至鱷龜的威壓已經籠罩了整個山巔,他才猛地反應過來,立即下令身後數千人的朝廷軍結陣抵禦鱷龜的氣勢。
朝廷軍人雖然不多,但個個都是高手,其中徐複自身就有無垢境的修為,手下都統之中,三名溯源境,十余通穴境,超過百人魂元境,余下修為最次也是靈元境五層以上。
數目如此龐大的高手結成戰陣,修為相疊,竟然真的形成了一面堪堪抵擋涅槃境氣勢的護盾,讓置於護盾之下的江湖人及朝廷軍自己都松了一口氣。
這就是朝廷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的根因。
好歹是扛了下來,若一照面就被擊潰,那今日他們來此討說法的過程本身就是一個笑話。
但樂小義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也的的確確給了朝廷軍和這些鬧哄哄的江湖人一個結結實實的下馬威。
徐複神態凌厲地瞪著樂小義,眼神如刀,臉色清寒,透著幾分隱而不發盛怒,陰著臉道:“樂少宗主,你未免過於狂妄,就憑你一人,難道還想和整個江湖對抗?”
“你們劍神宗勾結玄天宮,以結盟為由,暗害那麽多宗派的後繼之人,你不僅沒個說法解釋一下你與姬玉泫之間的關系,還想倒打一耙,一照面就將我等埋葬於此,可真是心腸險惡歹毒之至!”
其聲一起,方才受驚的江湖人紛紛附和,喧囂四起,竟是比方才更加激奮,全在七嘴八舌地聲討樂小義不仁不義。
劍神宗眾長老神情微變,皆目露隱憂之色,唯恐樂小義鎮不住場子,叫朝廷軍壓了風頭。
此事劍宏殿內,祁劍心正在殿中來回打轉,閻雲清在旁跟他一塊候著。
殿外的喊話他們也聽見了,祁劍心幾次想出去,都被閻雲清攔住,隻與他一句:“現在劍神宗是樂小義的主場,我二人若去,反倒是給她添亂了。”
祁劍心勉強耐住性子,閻雲清看他一眼:“你的脾性好似越來越急了,待此事罷後,不若叫藥尊者替你看一看。”
閻雲清說完,祁劍心原想拒絕,這時,龍吟山的震動停了下來,殿外天空中的鱷龜神像與地面上的朝廷軍護盾彼此抗衡,短時間內難分高下。
徐複話音落下,樂小義朝前行了兩步,當著眾多江湖人面取出體表暗金的君瀾劍,朝著朝廷軍護盾所在遙遙一指,冷聲笑道:“那我今日就告訴你為什麽!”
“你以為劍神宗要殺人,還需要同玄天宮聯手?”說完,周遭雷聲四起,數道驚雷橫空而下,與樂小義手中君瀾劍交纏。
一式斬龍訣,好招配好劍。
天空中乍起一聲渾厚的龍吟,柱狀驚雷中包裹著一條燦金雷龍,轟隆一聲落在泛著乳白光暈的護盾上。
只聽得轟隆巨響,朝廷軍所有人不約而同地退了一步,隨即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中,護盾上出現了一絲肉眼可見的裂紋。
徐複瞳孔一縮,眼神呆滯,然而樂小義的出招才剛開始。
樂小義領悟的斬龍訣已至第四式,若不借助龍脈,她難以完全施展四式斬龍訣,但以她自身的內力,前三式可以玩得淋漓盡致。
連續三劍,目標龐大且清晰,根本沒有躲避的余地,若朝廷軍的人敢躲,樂小義的劍就不是落在護盾上,而是絕對會落在朝廷軍人身上。
以徐複方才從落雷中感受到的驚天之威來看,他們朝廷軍裡,沒有哪個人可以經得住樂小義一招。
三劍落下,又是轟隆一聲響,朝廷軍的護盾依然龜裂到搖搖欲墜的地步,隻勉強吊著一口氣,只要樂小義還有後招,朝廷軍必然潰敗。
然而就在此時,樂小義收手了。
她站得筆直,提劍遙指徐複,冷笑道:“就你們朝廷軍這種實力,也敢來我劍神宗鬧事?”
徐複臉色一青一白,被樂小義一個小小的晚輩教訓,並不是什麽好受的滋味。
經過樂小義方才驚天三劍,給徐複幫腔的江湖人盡都傻眼。
鱷龜還未出手,樂小義一個人就險些讓朝廷軍潰敗。
“既然你們那麽喜歡顛倒黑白,在下若不將真相還原,還不知要替你們醃臢的太子背多少黑鍋!”樂小義忽然話鋒一轉,“請朱前輩現身一敘!”
其音落下,徐複猛地抬頭,果見劍宏殿的屋脊上出現一人,可不就是日前夜裡與姬玉泫說過幾句話又被語言威脅過的朱寅麽?
朱寅現身劍宏殿,江湖人紛紛朝他看去,疑惑揣測,此人分明先前為朝廷軍說話,還因玄天宮襲擊受了傷,這次怎麽會突然為了這件事出面?而且還是站在劍神宗那一邊,他的傷已經好了嗎?
眾人還在疑惑中時,朱寅卻已來到樂小義身邊,神態平靜冷淡地開口:“老夫今日來,是要澄清一件事。”
他一開口,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等著他把話說完。
朱寅閉上眼調整呼吸,好一會兒才整理好措辭,當眾宣布:“當初飛煙宗遭受襲擊,襲擊者並非玄天宮之人,而是太子派來監視我們的人。”
眾將忽然嘩然震驚,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徐複卻臉色猛地一變,震怒道:“朱寅,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朱寅卻不聽他的勸,猛地一把撕開肩上的衣服,露出一道猙獰的傷口。
“這是……”江湖人眾各個驚疑。
“這是老夫遭受伏擊時所受的一掌,這一掌綿裡藏針,仿造玄天宮的玄冥掌,有七成像,但這傷絕不是玄天宮的毒傷。”
“玄冥掌之寒毒,非尋常方法能解,若真是中了玄冥掌,沒有玄天宮的解藥,我斷然不可能撐過七日,所以,你們看見了,這一掌,不是玄冥掌。”
“太子以權施壓,逼迫我陷害玄天宮,老夫今日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太子打算殺人滅口,要讓老夫在‘玄冥掌’毒發時效之內死去,好徹底坐實玄天宮的罪名!”
朱寅說到這裡,嘴角牽起,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老夫隻當是一腔信任喂了狗,太子絕非良善之徒,你們一個個被蒙在鼓裡,被人賣了還要留下來數錢,真是可笑!”
徐複面色逐漸扭曲,江湖高手個個面面相覷。
怎麽會這樣?到底誰在說謊?
“別聽他胡說八道!飛煙宗必然是被玄天宮收買了!他是為了保命,讓玄天宮給了他解藥,他才能站在這裡!自然要維護劍神宗和玄天宮的利益!”徐複腦子轉得很快,一瞬間就掰扯出這樣的理由。
偏生他講的這幾句話又極有道理,剛才動搖的江湖人立即又狠了心。
沒有人願意做自打耳光的事情,既然已經站了隊,就算是錯的,也要一錯到底。
“哈哈哈哈!”樂小義哈哈大笑,望著神態瘋狂的徐複,表情格外嘲諷,冷冷道,“一個你能糊弄過去,那兩個呢?三個!成百上千,你能如何!”
樂小義一聲高喝,又是幾道人影現身劍宏殿,其中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赤月門的長老,也是一個返程途中遭到“玄天宮”襲擊的門派。
其人目光幽邃地望著徐複,面無表情,聲音清寒:“當初襲擊赤月門的刺客並非玄天宮人,那場變故是朝廷軍自導自演的戲碼。”
說完,他視線於在場的江湖中人臉上一掃,沉聲:“在下勸諸位看清楚,莫要被朝廷之人哄騙,要知道,江湖是江湖,龍都是龍都,太子既從龍都來,心中只有權,如何能真正體會江湖人的苦衷?!他不過是利用你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