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義覺著奇怪, 這山上可還有可以藏人的洞府?但能同時隱去三個人的氣息,若不是有大能前輩坐鎮,便是山中某一范圍之內有結界。
自己都泥菩薩過江,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樂小義沒有因為一時的好奇心就跟上去查探,以免衝撞了不必要得罪的高人。
她坐視不管,而且還準備找個機會離開, 去別的地方修煉。
可她剛做出這樣的決定, 先前氣息消失的地方又冒出幾道人影,琉璃的膽子可比樂小義大得多,沒等樂小義開口, 它就飛出洞穴, 到那幾個人出現的地方去打探情況。
樂小義沒能喚住她, 心道看看也罷, 自己則待在山洞中等待消息。
琉璃的效率很高,出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回來了。
樂小義見那紅色的小腦袋從石堆縫隙中鑽進來, 便問:“怎麽樣?”
“你可能走不了了。”琉璃回答道。
聞言,樂小義心中暗驚, 繼續問她:“何出此言?有哪個高手在哪兒嗎?”
“倒也沒有什麽高手。”琉璃搖頭, “不過,我方才看見了一個眼熟的小丫頭, 該是與你相熟的,好像……是姓江。”
江?
樂小義一愣。
姓江的小丫頭她隻認識一個, 便是當初剛過成年禮不久, 於菩提禪宗普法大典事變之後就失蹤,杳無音信的江靈冉。
“是江靈冉?”樂小義震驚道,“她怎麽會在這裡?眼下境況如何?”
琉璃據實以答:“那幾個人抬著架冰棺, 小丫頭在棺材裡面,雖看著不像死人,但恐怕還是凶多吉少。”
樂小義陷入短暫的沉默,片刻後咬著牙說:“走,我們去看看。”
姬玉泫曾從江家麼麼口中獲得一條線索,抓走江靈冉的是雷虎灣神虎血脈之人。
樂小義曾與一部分雷虎灣之人有過短暫的接觸,那些人在蓬萊仙島隱居,臥薪嘗膽多年,不僅對蓬萊仙境虎視眈眈,而且背後還有涅槃境高手指點。
那位涅槃境的無涯魔尊與姬千城蘇言卿二人有舊仇,其人既隸屬於西龍宮,那麽雷虎灣之人想必也受西龍宮庇護。
所以歸根究底,雷虎灣擒江靈冉,是西龍宮下的一步棋。
這一點不難猜測,真正令樂小義不解的是,為什麽他們的目標是江靈冉?他們抓走江靈冉,潛藏在背後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或許今日能找到線索,甚至是答案。
這個決定無疑是冒險的,但想到西龍宮十余年前對那時還是孩童的姬玉泫下的黑手,樂小義總不能釋懷。
當初幼時的姬玉泫,後來南陽鏢局的小茹,以及現在的江靈冉,哪一個不無辜?
西龍宮的手段總是令人作嘔。
樂小義下定決心,便從山洞出來,與琉璃一塊兒上山。
時隔大半個月,再次嗅聞到山間清冽濕潤的空氣,樂小義神清氣爽,只是心裡掛著事兒,無暇好好欣賞林間風景,所過之處片刻也不停留,沒一會兒就發現那幾個上山之人。
一行四人,皆是靈元境修為,從衣著上看不出他們的身份。
樂小義四下觀察片刻,斷定周遭無人,便藏在樹木陰影之間,展開永夜幻陣。
那四個靈元境的神秘人毫無所覺地踏入幻陣范圍,隨後便被術法所控,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樂小義取了塊面具戴上,飛身躍入陣圈,快速將這幾人擊暈。
那冰棺落地之時,她稍一拂袖,袖袍掀起的風拖住冰棺底部,使其穩穩落地,未發出引人注目的聲音,連林中的鳥兒都沒有因此亂了行跡。
對這幾個人,樂小義不需懷有半分憐憫之心,她直接按住其人天靈,以鴻蒙劍心的強橫掠奪他們識海中的信息。
不出樂小義所料,這幾人果然是自西龍宮而來,但他們只是幾個跑腿的下屬,受命來此取得冰棺,並帶回西龍宮去,個中內情,知之不詳。
但樂小義並非毫無所獲,她還知道了這座山上有一個隱秘之所,與神虎血脈息息相關,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轉頭看向冰棺,發現冰棺上被人刻了封印,不通曉解封之法,想必解不開這棺蓋。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樂小義當機立斷,將冰棺整個帶走,藏進山洞之中。
直至此時,她才有時間好好打量兩眼棺內之人。
的的確確是江靈冉,她的長相和當初失蹤之時沒有多大改變,細白的臉孔與五官稚氣未脫,兩眼緊閉,毫無生氣,僅是這樣看著,的確像是已經死去多時。
但冰棺上有封印,西龍宮大費周章保存她的肉身,就算她死去了,也必然於西龍宮大有用處,樂小義既然見到了,就不可能再袖手旁觀。
她將江靈冉藏進山洞,自己又離開藏身之地前往方才獲悉的山上隱秘之所。
正如她此前所料,這山上設有結界,隔絕內外,內部藏著一個雷虎灣的據點,也是無涯魔尊隱居修煉之地。
樂小義自那四人記憶之中獲悉,日前風雲榜大典,無涯魔尊帶領一眾雷虎灣精銳去了北冥,短時間內不會回來,此時據點中,只有一個通穴境中期的高手坐鎮,其余人等於樂小義而言,已不足為懼。
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被她撞上了,沒有道理就此放過。
路過先前與人交戰的地方,樂小義腳步稍頓,而後仔細思量了片刻,將這些身上攜帶的寶物管它優劣全部收走,後又將這些人分散開來,扔到不同的荒僻之所,給他們一人捅了一刀。
這一刀都不致命,但鮮血的氣息會引來附近的豺狼。
如此一來,就算他們身上有魂印,或者別的什麽類似於軒轅恪臨死前那種可以記住奪命之人的術法,都無法探查究竟是誰人動手。
處理好這幾個人,樂小義這才上山,照著情報一路向前,找到藏在山中的隱秘谷地。
有結界庇護,故而谷外無人看守,樂小義拿方才自那四人身上得到的信物貼上谷外一塊圓形的石頭,面前空氣一陣波動,結界展開一個可供一人通行的小孔。
樂小義一步邁進結界,眼前風景陡然一變,谷內別有洞天,從外面看到的和內部實際的樣貌全然不同,可見那結界還有致幻的作用。
這幻術雖然精湛,可對同樣深諳此道的樂小義而言,就不是什麽不得了的本事,不過一個障眼法罷了。
據點依山而建,內部多為石屋,房間沒有窗戶。
每個路口都有人看守,這些尋常兵卒只有後天修為,樂小義已經弄清了據點內部的布局,摸進據點如入無人之境。
這據點分內外兩堂,外堂有一名魂元境高手坐鎮,余下還有三個丹元境和幾個靈元境的長老,各司其職。
樂小義繞開外堂的魂元境高手,徑直走偏僻的小道鑽進內堂。
一個巡邏小隊迎面走來,眼看就要撞個正著,樂小義及時跳上橫梁避開,等這一小隊人馬經過之後,她才翻身落地,繼續朝據點深處去。
在外堂還能看見一點天光,內堂則嵌在山體內部,視野昏暗許多,回廊上點著昏黃的火把,往來巡守的兵卒修為也提升到先天。
其戒備森嚴,比之雲海會也不遜色。
若不是修為又有精進,樂小義可不敢這般托大,孤身一人深入敵營。
繞開外圍看守的侍衛之後,她鑽進一條長廊,一個魂元境的老頭從走廊盡頭的石室出來,正朝外走。
樂小義心下一驚,再退已然來不及,她心念電轉,不退反進,徑直迎著那魂元境老者走過去。
對方見到陌生之人,先是一愣,但見樂小義不躲不避,好似對此地極為熟悉,內心難免生出兩分猶疑,那聲脫口而出的“站住”就慢了一息。
樂小義已走到此人面前,三步以內。
“你是……”
其人話未說完,樂小義眼中妖異旋轉的符文蠱惑了此人心神,他竟垂首向旁邊讓了一步。
“回去。”樂小義開口。
其人後退幾步,推開石室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修煉的石室,左側擺放著一個單爐,石桌上攤著幾冊書,背後還有另外一道石門,樂小義從此人身邊過去時,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
隨後,她將丹架上的靈藥和那些秘籍全部收走,轉身鑽進旁邊的石門。
老者卻原地站著,沒一會兒,他突然噗通一聲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亡。
他眉心凝練出一點紅痕,所中之毒,正是玄天宮奇毒之一,點朱砂。
樂小義繼續深入長廊,這條路是向下的緩坡,內部極其昏暗,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看到一點光亮。
長廊盡頭有一道沉重的石門,樂小義扭動一旁的燭台,聽得幾聲細微的哢哢聲,石門隨即轟隆隆抬起來,露出內裡暗藏的乾坤。
石門內別有洞天,是個極為開闊的石窟。
隻一眼,樂小義便倒抽一口冷氣,尖銳的寒意從背脊攀爬上來,她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洞窟之內,遍地人骨,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撲面而來,每兩步便豎著一根十字木架,架上所束,竟是完完整整的一張張人皮。
洞頂上聚著一團黑壓壓的雲,那些雲層變幻著形貌,扭曲成嘶聲怒號的人臉,再被另一張臉咬碎,撕扯開來,變幻成另一個人的樣子。
這詭異的景象刺激著樂小義的雙眼,令她下意識後退一步。
然而這一挪步,她的後背就撞上一個人。
那人俯身,貼近她耳側,聲音又嘶又啞:“樂少宗主,既然來了,又何必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