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義輕撫姬玉泫的發, 寬撫她的情緒:“你也不要太擔心,我自不會叫人隨意拿捏。”
天底下神醫不止藥神谷有,倘若藥神谷當真待不下去, 樂小義也不會一直忍讓,不過原本承了洛青雲的情, 得了洛青雲的薦書,而藥神谷又是洛青雲師門所在, 鬧翻後恐與洛青雲生隙。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樂小義不是軟柿子,也不會任人拿捏。
姬玉泫來了,樂小義書是看不進去了,除了姬玉泫, 她眼裡再容不下別的東西,隻想一直摟著抱著,不說話也行, 就這樣兩個人安安靜靜待在一起, 就能體會平和安寧的幸福。
安寧沒一會兒, 樂小義就困了。
她張嘴打了個呵欠,氣息吹拂在姬玉泫臉上, 有些癢。
姬玉泫笑著撫了把樂小義的耳朵,問她:“這麽倦了, 還不歇息?”
“嗯,要。”樂小義嘴裡說著要睡, 可她動也不動。
姬玉泫任她抱著, 等她迷迷糊糊開始打瞌睡了,便輕手輕腳地扶住樂小義的肩膀站起來,將樂小義打橫抱起來送進床榻。
樂小義腦袋沾著枕頭, 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姬玉泫於她身側躺下,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直至夜深,樂小義突然睜眼。
姬玉泫的胳膊被樂小義腦袋側枕著,環過她的肩膀將她抱著,也已入睡,氣息悠長,樂小義聽見的卻是另外一種不同於清淺呼吸的聲音。
她靈覺素來敏銳,窗戶紙被葦杆戳破,毒氣一點一點漫進屋子,這些微的聲音和氣味沒能瞞過樂小義,讓她認了出來。
不知吳拓為何又沒攔住此人,但想來此人應是準備動手了。
之前一直偷偷藏著,原來不是賊心已死,而是在等姬玉泫,要將兩個人一起拿下。
不知天高地厚。
這毒氣中藏有催情的成分,樂小義隻聞到一點,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她輕輕翻了個身,姬玉泫眼瞼一顫醒來,睜眼便見樂小義朝她湊過來,俯身吻住她的唇。
“屏息。”樂小義對她說。
同時,她也覺察了體內氣息異樣,毫不猶豫聽從了樂小義的提醒。
兩個人唇齒糾纏,內息交換,約莫持續了十來息,樂小義耳尖一動,聽見外廳旁側的窗戶輕輕掀起,再無聲合攏,隨後便有更加輕微的腳步聲緩緩接近。
一道黑影行至門外,視線落於床榻,似乎料到床鋪上會有的情形,隨即加快腳步靠近。
及至此人走到床邊,伸手去抓被褥,忽而錦被下透出一截寒芒。
刹那間鮮血飛濺,一柄普普通通的三品劍不偏不倚捅進此人下.身,其人臉色一青,隨後迅速變紫,黑色面巾下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幾乎從眼眶裡鼓出來,額角太陽穴也跳起青筋。
樂小義劍柄一旋,此人就要慘叫出聲,姬玉泫卻先一步扯起一塊絹帕塞進此人口中。
其人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捂著身下鮮血淋漓的傷口蜷成一隻大蝦,樂小義一不做二不休,手腕一翻掏出數枚透骨釘,噔噔幾聲響,那人雙肩,兩臂以及膝蓋都被透骨釘擊穿釘在地上。
再一看,掀開床鋪站在面前的兩人,皆衣衫整潔,眼神清明,哪裡有半分中毒的痕跡?
臉上黑色的蒙面巾被扯了下來,是一張不過三十余歲年紀男人的臉,偏瘦,略有幾分英俊,但眼下青黑,神態猙獰,一副縱欲過度之相。
銀刃貼著此人臉頰劃過,冰冰涼涼的觸感沿著下頜骨遊走,隨時都能割破他的喉嚨。
“說,誰叫你來的?”樂小義取掉他嘴裡的絹帕,冷聲問道。
她來藥神谷的消息本就隱秘,除了不救神醫及院中弟子和藥童,沒有人知道這院子裡住了一名女客,而在她第一次以藥浴療毒,此人便現身小院之內,今日姬玉泫一來,他便知曉,說沒人給他遞消息,樂小義絕不相信。
樂小義問完,此人痛苦癲狂的眼神中掠過一抹躲閃。
姬玉泫抽出一支短刃,快而狠地斬掉此人左手小指。
其人額角暴起青筋,整張都扭曲起來,看向姬玉泫的眼神充滿恐懼與怨毒。
姬玉泫二話不說,無名指也給他斬去。
“!!”那人抽搐著神態扭曲,可因透骨釘的緣故,他絲毫動彈不得,姬玉泫將刀刃貼近他第三根手指,那人像驚弓之鳥,整條胳膊痙攣了一下,五指也蜷縮起來。
好在那一刀懸在空中沒有完全落下,與他的手指約有數毫之距。
“回答問題,否則,剩下的手指,你都保不住。”那人面色恍惚,好一會兒才找回意識,但眼神怨毒而倔強,不肯開口。
姬玉泫不猶豫,又是連著兩刀。
左手還剩最後一根拇指,姬玉泫手中的匕首挽了個花,冷冷笑問:“還不說?”
話音未落,她手裡的刀已先一步俯衝下來,眼看就要將那最後一根手指剁掉。
“我說!我說!”過分驚懼之下,此人心防終於崩潰,神態驚惶地放棄了最後的掙扎。
匕首及時懸停與手指之上。
姬玉泫朝他遞了個眼色,示意他開口。
其人嚇得直打哆嗦,不敢再隱瞞:“是邱冶。”
邱冶!
樂小義猛地一驚,姬玉泫也寒了臉色,沒想到那個看起來道貌岸然的神醫弟子居然如此下作奸猾。
“就是他!他與我說這院中收留了一名女客,來歷不凡,想方設法誘我過來,你們要怪就怪此人,我明明什麽都還沒做!你們不要殺我!”
樂小義臉色難看,姬玉泫沒再多問什麽,一刀下去捅穿他的喉嚨。
臨死之前,藥萬豐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望著姬玉泫,不明白為什麽他已經招供,而且受傷至此,姬玉泫竟然還不肯放過他。
樂小義呼吸沉重,感覺胃裡翻湧,惡心難受。
她吐出一口氣,問姬玉泫:“此人口中未必詳實,還有諸多不合理之處,就此殺了,可能確定邱冶就是內鬼?”
姬玉泫面色無波,淡淡地回答:“不必再問了,就是邱冶出賣了我們。”
樂小義欲問姬玉泫依據,姬玉泫覆在他耳邊小聲了說道:“待會兒你自會知曉。”
隨後,姬玉泫飛快將此人屍體清理乾淨,抹去屋中所有殘留的血跡,又點了支熏香掩蓋血腥之氣。
這屋裡剛死了人,樂小義睡不著覺,與姬玉泫坐於廳中弈棋,待得第二天天色稍亮一些,兩人方回到房中小憩了一會兒。
第二日清早,院門被人敲響,樂小義去開門,看見門前站著個男人,正是前幾日與她刻意搭話的邱冶。
“邱公子。”樂小義目露疑惑,“有事嗎?”
邱冶臉上的笑容依然溫和,他將手中食盒拿起來,遞給樂小義:“這是今晨師尊托我給易姑娘煎的藥,請易姑娘趁熱服下。”
樂小義接過食盒,向邱冶道了謝,此人轉身要走,樂小義沒錯漏他方才看向屋內時探究的神色。
邱冶背影消失於院門之後,樂小義握著食盒的手卻在抖。
剛才她險些忍不住動手,光是看見邱冶這張臉她就惡心得不行。
在此之前,邱冶從未親自給她送過藥,他今日來此的目的再顯眼不過。
拿著食盒進屋,姬玉泫替樂小義檢查了一番食盒中所盛湯藥,確定這藥沒有問題,樂小義才端起來一飲而盡。
“接下來怎麽辦?”樂小義問,“我要繼續留在藥神谷治傷嗎?”
從不救神醫包庇藥萬豐,藥神谷谷主不作為,到邱冶因私心設法摧毀樂小義,樂小義對藥神谷的印象已經從原先的神秘道義改觀,現在隻覺得這藥神谷內蛇鼠一窩,與她先前所知的風骨大相徑庭。
現在藥萬豐已死,又有邱冶這個陰人在後插刀,藥神谷谷主遲早會找到樂小義頭上,繼續待下去危機重重。
可樂小義傷勢未愈,為期一年的治療僅僅過去了一個月,連丹田修複都才進行到兩三成,此時走了,豈非前功盡棄?
姬玉泫一狠心:“收拾東西,咱們今日便走,療傷之事,恐怕只能另請高明。”
姬玉泫心中還有隱憂,縱使從藥神谷離開,不救神醫也已洞悉樂小義的血脈神秘之處,且知曉樂小義和姬玉泫的真實關系,相當於被藥神谷拿住把柄,她們一走了之,卻不知這些藥神谷的人會捅出什麽么蛾子。
明明是來求醫的,最後如此狼狽收場,也在姬玉泫意料之外。
她們本就是因著洛青雲的緣故對藥神谷付諸不少信任,卻是藥神谷不仁不義在先,怨不得她們。
樂小義不懷疑姬玉泫的決策,她沒什麽東西要收拾,只是這樣走了就算放過了邱冶,她有點不甘心。
女子報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