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星盤的瞬間, 樂小義沒由來感到一陣惡寒。
她的靈識掃過剛才亮起的那一盞,眼前浮現出霧蒙蒙的景象,隱約可見一身白衣的蘇聽雲帶著寧沅逃出雲海會,在海面上與四魔門之人大戰。
讓寧沅走時, 她說:“還請你帶話回宗, 我蘇聽雲一生瀟灑, 既然生是蓬萊仙境的少島主, 享盡榮華, 那麽死也該死得其所,絕不會為邪魔屈膝!”
最後為護寧沅逃脫,她被溯源境高手一掌擊中, 墜入茫茫深海之中。
樂小義在星盤中看見了蘇聽雲,也看見了嶽晚秋。
這座星盤與浮屠塔相連,每死去一位神星,就會點亮星盤上的一盞燈。
可三位神首交給她的浮屠塔,為何會有這等神威?那些散落於神荒浮屠界內的神星, 與浮屠宮又有怎樣的關系?
思及此,樂小義後背冒出一陣陣的冷汗, 同時也回想起一個可怕的細節。
在樂小義熟識的幾位神星之中, 有半數之上的傳承都來自於幻千世界。
除了蘇聽雲和軒轅柔是在神荒浮屠界內得到的傳承, 何雲露、懷法、還有嶽晚秋,她們成為神星並非真的只是機緣巧合。
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撥弄棋盤, 讓那些原本無辜的人, 背負上名為命運的枷鎖, 再施以上位者的嘲弄。
樂小義按住心口,從剛才開始,她心窩裡便絞著痛, 像先前開的口子又撕裂開來,疼得她臉色煞白,冷汗如瀑。
在這越來越清晰的疼痛中,藏於樂小義心口的金色小劍若隱若現。
一陣尖銳的疼痛刺穿她的頭顱,將一幕幕陌生的景象強行塞進她的腦海之中。
那是……她的記憶。
樂小義身子晃了晃,下意識扶住涼亭邊的石柱。
越來越多的畫面湧入腦海,她看見了天山上飄零的雪,以及那些從她記憶之中被抹去的部分。
斷崖之後,那片循環往複的道路,並非一晃而過的虛無。
一身黑袍的神秘人站在她面前,拿著一塊黑色的金屬碎片問她:“此物,你認不認得?”那人的聲音非常古怪,像從腹中發出來的,低啞又難聽。
“不認識。”樂小義回答說。
她像□□控了神智似的,那人問什麽,她就答什麽,甚至……她和姬玉泫如何認識,後來如何分開,與姬玉泫什麽關系,所有的,但凡他能想到的問題,都問過。
而樂小義也一一答過。
她的潛意識裡好像明白對方的目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封住了她的嘴,沒叫她將最重要的秘密抖露出去。
最後,那人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卻因為突然發生了一點別的變故,他不得不先去處理,便解開幻境,將樂小義扔回山道上。
此刻樂小義回想起這些,她仍然不知道這人是誰,可想起他手中的碎片,她忽的吐出一口氣。
此物她未曾見過,可直覺卻告訴她,那塊金屬,很可能是傾天之劍的碎片。
原來在那麽早之前,就有人找過她,曾試探過她的身份。
他懷疑樂小義,也懷疑姬玉泫,至於他到底在找什麽,樂小義也無從得知。
唯一可以斷定的是,此人的修為恐怕與至淮相當,否則,當初他現身天山,至淮怎麽可能毫無發現?
那這個人……會不會就是青帝?出現在天山的那條可怕的裂縫,是不是就是此人的手筆?
樂小義一陣後怕,倘若她當時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吐露了什麽不得了的消息,可能她早就死了,更不會有後來的事。
不管是與不是,日後若還有與青帝照面的機會,她一定能認出來。
她苦笑著搖搖頭,有些事,並不是她想置身事外,就能真的毫不理睬。
她緩步走出湖心亭,又回頭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水面,隨後徑直回到自己的房間。
她隨手一揮,屋子四周便豎起陣法。
鴻蒙劍心的力量突然驚醒,瞬間衝破了樂小義體內的封印,正在她體內和浮屠塔互相碾壓,這種感覺她曾經體會過一次,那一回她險些因此喪命,但這一回卻有些不同。
不知是不是浮屠塔已然認主的緣故,它在鴻蒙劍心面前變得非常比較老實,雖然一開始還是抗拒鴻蒙劍心的接觸,但很快浮屠塔的氣息便被鴻蒙劍心壓製。
樂小義因此完全拿到了浮屠塔的掌控權,甚至短暫地切斷了自身與浮屠宮的聯系,也看到了更多不為人知的秘辛。
滴溜溜旋轉的浮屠塔上,點點星光起起伏伏,光暈輕盈跳動,在那光暈之中,一場曠世之戰拉開序幕。
有人、神、魔和吞天獸,此外,更有另外一個更加龐大的身軀籠罩四野,與吞天獸戰得天昏地暗,吞天巨獸身上籠罩著血一般赤紅的光圈,另一頭巨獸身上則環繞著冰藍色的火焰。
世界在大戰之中崩毀,又在漫長的休養生息之後重建,再臨天災,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惡戰。
這兩頭巨獸相護撕扯,殺紅了眼,恨不能從對方身上直接咬下一口肉來,巨獸的血灑在大地上,便化作一簇簇的火焰,將人類建設的文明,燒得乾乾淨淨。
不知過了多少個十萬年,它們終於分出勝負,其中一方落敗,遠遁而走,余下一個傷重至極,難以追擊,蟄伏於人間休養生息。
樂小義睜眼,手中不知何時已握住了君瀾劍。
她輕撫劍身,靈識一動,便進入君瀾劍中。
那白茫茫的天地間,等著她的不止她的父親樂君皓,還有一位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先祖,樂劍嵐。
正如她所料,鍛造君瀾劍的原材是傾天之劍的碎片,故而以這碎片為基石,能創造一個獨立於神荒浮屠界的劍意空間。
“好孩子,你終於來了。”慈眉善目的老人微微笑著,朝她招招手,“快過來。”
樂小義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樂君皓。
樂君皓依舊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一個人,一壺酒,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朝著樂小義笑了笑:“老祖宗已等你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