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墨也很意外, 其實在他收到有人要挑戰他的消息時,腦海裡也曾有過一瞬掠過這個念頭,那個要挑戰他的人, 會不會就是剛才見到的那個小師妹?
他的名字靠近排行榜的末尾, 被點到的機會還是挺高的。
聽樂小義道了一聲“得罪”, 吳墨倒是爽朗一笑:“師妹客氣了, 雖叫你點中我, 可我也那麽容易輸,師妹小心了!”
他能以脈元境四層修為在一眾脈元境七層以上的弟子中奪得一席之地,自然是有一些本事, 若樂小義以為他是軟柿子, 那就大錯特錯了。
“師兄請。”樂小義拱手。
擂台下不少人在觀戰,也包括先前和樂小義敘舊的王文碩, 此刻和樂小義交手的吳墨先前也和他交過手,但他一招惜敗, 沒能挑戰成功。
四院大比的時候他錯過了樂小義出手,聽居裡傳得邪乎, 可他心裡到底半信半疑,也想親眼看看, 樂小義的進步到底有多大。
吳墨擺出守勢, 在他看來, 他的修為比樂小義高,理應讓樂小義先出手。
樂小義沒和他客氣,手腕一旋, 劍鋒出鞘。
吳墨後面還有幾名參賽弟子,就算她把吳墨擠下去了,以吳墨的實力,只要不受傷影響發揮,再把名額搶回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樂小義身形一動,她整個人仿佛和她手中的劍融為體,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洶湧而來。
吳墨瞳孔一縮,高喝一聲:“來得好!”
叮叮當當的金鐵交擊聲不絕於耳,樂小義與吳墨互拆二十余招,忽然劍鋒一轉,一截劍氣自劍刃延伸出來,吳墨不防,被那劍氣掃個正著,左肩的衣裳呲啦一聲劃開道口子。
樂小義下一招已至近前,吳墨大驚之下匆忙回擊,卻已落敗勢,再走過十招,樂小義手腕一顫,挑飛了吳墨手中之劍。
吳墨看著突然空蕩蕩的雙手,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守塔長老宣布樂小義獲勝時,他才回過神來,無奈苦笑:“師妹真人不露相,佩服!”
樂小義替他將挑飛的劍撿起來,送回他手中:“師兄承讓了。”
台下不少人眼神閃爍起來,特別是那些徘徊在入選線上下的打榜弟子,他們看樂小義是新來的,雖然贏了吳墨,可自身實力似乎也不是特別厲害,於是動起了心思。
王文碩倒是目露深思,心道樂師妹應該保留實力了,她能在四院大比贏洛青鳶,而且在與洛青鳶交手之前實打實地贏了像北院徐越那樣的高手,自身實力不俗,若全力出手,保守估計,十招以內就能得勝。
至於樂小義為何留手,王文碩也按照自己的理解給樂小義找了理由,他覺得樂小義應該是不想讓吳師兄太難堪。
但知道內情的人到底只是少數,更多的人不知道樂小義去年在四院大比中的卓越表現。
半年過去,就算之前聽說過樂小義的名字,現在差不多都忘了,即便還隱約有印象,他們也不會把那個體元境十二層的小弟子和眼下這個脈元境的姑娘聯系起來。
吳墨下了擂台,準備去找排名在他後面的弟子拿回入選資格,而樂小義則在離開之前就被長老叫住,這麽一小會兒時間,點了她的名要挑戰她的脈元境弟子居然已經排了六個。
樂小義:“……”她好像預判失誤了。
要保留實力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如果裝得太像,這些人就會把她當成那個軟柿子。
接下來半個時辰之內,樂小義接了十余場挑戰。
每次都險險隻贏半招,眼看著她氣喘籲籲,一張本就白淨的臉在幾次挑戰過後都開始變得蒼白起來,身子也一搖一晃的,看起來累極了,似乎隨時都會倒下似的。
場外圍觀弟子越來越多,也有樾清居的師兄師姐聞訊前來瞧個熱鬧。
見樂小義臉色那麽差,王文碩一顆心都揪起來,樂小義若被這些挑戰者耗到筋疲力盡,明日塔門開後,她還有體力闖劍神塔試煉嗎?
可他只能在台下遠遠看著,一點辦法也沒有。
然而,即便樂小義已經這樣辛苦,接下來那一場挑戰她又能贏半招。而且,不論對手修為高低,她都不多贏,隻贏半招。
如此多來幾場,大家也慢慢咂摸出古怪來。
不對呀,樂小義若真力有未逮,怎麽沒見她提出過要休息?
等最後一個挑戰者也以半招之差落敗,王文碩嘴角抿出一個微笑,原來是裝的。
那挑戰者一把扔了手裡的劍,氣喘籲籲地抱怨:“師妹,三十四場了,你到底還有多少體力?”
樂小義露出今日離開幻千世界後第一個真誠的笑,掃了一眼四下觀戰弟子,笑答:“我現在就已經沒力氣了,說不定下一場就撐不住了呢。”
“得了吧,你這話已經說多少遍了?”那弟子站起來,抖了抖衣襟,“技不如人,我放棄了,回去好好修煉,十年後再來!”
言罷,他抓起自己的佩劍一躍下了擂台,樾清居弟子都笑起來,王文碩這下真的服氣了。
“樂小義……這個名字我好像有點印象。”終於有個劍樾堂他居弟子想起了樂小義的名字,“是不是去年劍樾堂樾清居四院大比那個體元境十二層的魁首?”
按理說樂小義四院大比奪魁的消息已經傳出了劍樾堂,知道她的人應該挺多,但去年那場大比結束之後不久,劍樾堂宗會出了變故,其他六個堂口的外門弟子注意力都放在宗會事故上了。
樂小義也被大鬧宗會的姬玉泫頂下去,除了劍樾堂內的九居,其他六個堂口沒什麽人記住她。
那幾乎自言自語的小聲詢問很快吸引了身旁人的注意。
“四院大比魁首?”
“樾清居的魁首已經這麽好拿了嗎?”
“劍樾堂樾清居去年的魁首竟然不是洛青鳶師姐嗎?”
“洛青鳶坐鎮還有人能爭魁首?難道去年洛青鳶沒參加大比嗎?”
“別猜了,樾清居四院大比的時候我就在場,親眼所見,樂小義贏了洛師姐,你們挑戰她可真是在踢鐵板!”
“……”
台下弟子議論紛紛,樂小義捂臉。
又事與願違了。
討論恐怕一時半兒停不了,她的名字又得傳開,以前她不覺得自己的名字在宗內傳開有什麽關系,甚至還玩笑似的向左詩萱誇了海口,說要讓整個劍神宗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可自從上次被尉遲氏的人盯上,險些丟掉性命,她就明白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
然事已至此,她若刻意躲藏才顯得做賊心虛,便順其自然吧。
好在挑戰規則上限定了只能挑戰排名靠前的弟子,她拿了一個二百九十余的排名,只要她不想往前爬,前面的師兄師姐就沒理由來找她麻煩。
再說了,四院大比每年都舉行,一個堂口就有九個魁首,劍神宗七個堂口加起來,那前三百名的榜單上,足足有近半的人都得過,這個第一也不是什麽特別值得注意的成就。
樂小義躍下擂台,在守塔長老處做了登記,拿過吳墨方才留下的排位號,她名字隨之出現在石碑上。
在樂小義應付那些挑戰者這段時間裡,吳墨也重新挑戰獲勝,把排在王文碩前邊那個小師兄擠到三百名外去了。
他重新拿回參賽資格後也去看了樂小義的守擂賽,見她堪而又堪地接連贏了三十四場,又聽說她竟有一戰脈元境十二層的實力,頓時苦笑起來。
原來他真是個軟柿子。
樂小義去年拿了樾清居魁首的消息傳開後,果然沒有人再點她的名字,此後半日相安無事。
夜幕降臨,及至子時,所有排名確定,不能入塔的弟子被守塔長老遣散,塔下隻余一千三百即將參加試煉的弟子各自盤坐調息,等塔門一開,內門師兄師姐離開後,他們就能入塔接受試煉。
塔門將開之時,靜坐在塔下的樂小義忽然心有所感,睜開雙眼朝那座高聳入雲的劍神塔看去。
厚重的黑石門緩緩推開,一縷劍氣從門縫中逸散出來,樂小義心間一顫,鴻蒙劍心受其契機牽引,竟自發加速運轉。
樂小義不動聲色,但眼瞳卻在黑暗中收縮了一下。
兩千余內門弟子陸續離塔,塔下外門弟子自發地為他們讓開一條通路,不少外門弟子看向他們的目光充滿點點星火,歆羨又憧憬。
一道清清冷冷的倩影混在茫茫人海中,自塔門前過時,忽有所感,朝樂小義所在望了過來,隨即腳步輕快地朝她去。
她一動,許多雙視線隨即跟來,見其最後停於樂小義跟前,先前挑戰過樂小義的外門弟子更加汗顏。
“樂師妹。”洛青鳶婷婷而立,眼裡冰霜盡散,還調皮地朝她擠了擠眼,笑問,“我已有段時間沒去樾清居,你的傷怎麽樣了?”
樂小義眼裡亦淌出笑意來:“養好了啊,多謝洛師姐記掛。”
洛青鳶又隨便與樂小義聊了幾句,忽而俯身,貼近一些,小聲問:“她有沒有告訴你她什麽時候走?”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
樂小義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兩分:“洛師姐和左師姐的關系那麽親近,直接去問左師姐不就好了嗎?”
洛青鳶因樂小義說她和左詩萱關系親近而彎了彎眼,但嘴上卻說:“如果她願意告訴我我還需要來問你麽?真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在防我什麽。”
防你偷心呀。樂小義心裡笑著應了一句,面上卻沒表現出來,隻道:“左師姐前兩天突破骨元境了,估計我這邊劍神塔試煉一結束,她就要走了,我若得到確切消息,定提前通知洛師姐。”
洛青鳶回她一個你總算開竅的眼神,嘴角的笑意掩也掩不住:“以後你來內門,我罩你。”
“那就多謝師姐了。”樂小義眉眼彎彎地說,“順帶告訴師姐一個小秘密,左師姐最近,好像害相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