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秦韻等人事發時迅速洞悉了對方的手段, 及時阻截,還真有可能著了莫江流的道。
薛邵易對秦韻一行頗為感激:“多虧諸位出手才免除一場橫來之禍。”
“吾等既為江湖中人,當有俠義之心, 不過舉手之勞, 薛兄弟不必客氣。”秦韻笑答, 態度瀟灑。
“秦姑娘真性情也!”薛邵易眼前一亮, 遂道, “那感激的話薛某便不再說了。”
郭野抓住薛邵易的胳膊,神態焦急:“薛兄弟,我與鏢局的肖師兄分頭前往月寒宮報信, 不知肖師兄可平安抵達月寒宮?”
“我等來時途中未見肖大哥, 但雪原之大,興許錯過了也不一定, 不若先回月寒宮,若仍不見肖大哥, 再派人出來尋。”薛邵易提議道。
郭野的失望溢於言表,但又無可奈何, 只能點頭:“也好。”
安撫好郭野,薛邵易又轉身看向秦韻等人, 邀請道:“諸位若無他事, 不如去月寒宮坐坐?極北之地天寒地凍, 薛某請各位喝酒吃肉,暖暖身子。”
樂小義一行有任務在身,尚對這片天地的玄天宮不了解, 要追回鏢物亟需獲取更多情報,自是從月寒宮入手最好。
秦韻故抱拳:“恭敬不如從命。”
待月寒宮幾個弟子將郭野身上的外傷處理好了,一眾人便朝月寒宮去。
途中,其中一名年紀較輕的小師弟憤憤不平地哼道:“師兄,縱使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這玄天宮屢次來犯,這次又劫走我宮進貢之鏢,玄天宮與我們月寒宮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薛邵易搖頭製止了他,蹙眉道:“師弟,慎言。”
小師弟不服氣:“我又沒說錯什麽?難道我們月寒宮還怕得罪玄天宮嗎?”
“話不是這麽說,玄天宮內多高手,皆詭譎多變,行事放肆無度。”薛邵易歎了一口氣,“這次他們不止對我宮的鏢物動手,還在極北多地作惡。”
“宮主收到飛鴿傳書,得知玄天宮半道劫了冰龍門、凌風殿等眾多門派送往都城的貢品,擔心我宮的鏢也出事,方命我率爾等出宮找尋鏢局隊伍,護送去都城,豈料我等還是遲來一步,方才趕路途中走得急,我便沒來得及將緣由告知你們。”
小師弟聞言震驚:“他們瘋了嗎?掀起武林眾怒對他們有什麽好處?”
“師弟你少問幾句吧。”另一名月寒宮弟子開口了,“這麽大的事情,自有宮主拿主意,我等再著急,也不過幾隻幫不上忙的無頭蒼蠅,還是回去聽宮主如何定奪吧。”
那小師弟這才消聲。
樂小義等人安靜走在隊伍裡,沒對月寒宮中所聊之事表現出興趣。
眼看月寒宮將近,樂小義的眉頭卻皺起來,眼裡透出些許驚疑之色。
見四周幾人皆未覺察異動,她按捺住警醒旁人的念頭,不動聲色地繼續朝前走,不多時,霍燁忽然頓住腳步,秦韻亦抿了抿唇,神情嚴肅地說了句:“出事了。”
薛邵易等幾名月寒宮弟子先還沒明白秦韻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直到一抹血氣劃過他的鼻翼。
“!!!”
薛邵易臉色大變,拔腿奔進已成血泊的月寒宮山門,幾位跟在薛邵易身後的小弟子先後回過神來,也跟著跑過去。
秦韻幾人對視一眼,與郭野一起跟在月寒宮弟子身後追進月寒宮。
還未踏進宮門,濃鬱的血腥氣便撲面而來。
沒怎麽見過這等場面的馮霽和王術同時臉色一白,秦韻卻發現樂小義和霍燁二人竟都面色不改。
宮中弟子一個個瑟瑟發抖地站在殿外,見大弟子薛邵易回來,抖抖索索地開口:“方才宮主道有故人來,故屏退左右,沒想到……”
主殿內,月寒宮宮主寒清塵有傾世之姿,卻被人一劍穿喉,釘在殿後冰雕壁畫之上,頭頂懸著幾個以血書就的大字:
七年臥薪嘗膽,一朝血債血還。
薛邵易大受打擊,無法接受現實,噗通一聲跪坐於地。
小師弟二人亦一臉驚恐。
片刻後,薛邵易撐著虛軟打顫的雙腿奔向冰壁,將牆上之人解救下來,不顧眾多旁人在場,將其摟進懷裡。
可那璧人已香消玉殞,面如金紙,縱然有千萬風華,也化作一地煙塵。
而跟在薛邵易身後進入廳內的秦韻等人皺了皺眉,但死者為大,他們無意過問薛邵易的私事,只是對目前接連出現的變故感到隱約不安。
樂小義卻愣愣地望著壁上幾個字,心尖發顫。
這字跡……
“樂姑娘?”秦韻的聲音喚回樂小義的神思,“你怎麽了?”
樂小義收回晦暗的目光:“沒什麽,第一次見到如此殘酷的手段,有些震驚。”
秦韻不疑有他,拖著下巴疑惑道:“究竟是什麽人,竟下如此狠手?”
薛邵易像被秦韻這話驚醒,突然暴起,抓住一名宮人的胳膊,面目猙獰地質詢:“是誰?!是誰下的手?!”
那人剛剛經歷一場血腥的屠殺,這會兒還沒回過神來,嘴唇顫了幾下,沒能發聲。
薛邵易於是放開他,又問另一個月寒宮弟子,他像發了瘋似的,雙眼充血,整個人如同一頭暴怒至極的野獸。
“薛師兄,你冷靜一點!”有弟子試圖讓薛邵易冷靜下來,卻被其一掌揮退:“如何冷靜?!你讓我如何冷靜?!告訴我究竟是誰!”
出聲阻止薛邵易那人嘴唇訥訥地顫了下,才吐出一口氣,一臉驚恐地說:“是……是硯姑娘。”
“哪個硯姑娘?”薛邵易一時間沒想起來,又追問了一句。
“就是七年前宮主從外面帶回來,在宮裡隻住了一個月就莫名失蹤的硯姑娘,硯如初。”
薛邵易在聽清對方口中道出的名字時猛地一怔,隨即悲憤的臉孔唰的一下褪盡血色,頃刻間面色如土。
樂小義提起的心猛地落了地,她唯恐聽見姬玉泫的名字,如此刺眼的仇恨後埋藏的痛苦多麽激烈,樂小義無法想象,亦不願擔負疼痛的人是姬玉泫。
可若下手之人不是姬玉泫,那牆面上的字跡又是怎麽回事呢?只是筆跡相似麽?
樂小義擰緊了眉心。
“敢問薛兄,這硯如初是何人?”秦韻神色微沉,薛邵易聽見這個名字時下意識的反應讓她心裡生疑。
她直覺這個硯如初姑娘和他們此行的任務恐怕有重大關聯。
薛邵易卻像沒聽到她說話,面色猙獰,咬牙切齒地攥緊了拳頭,兩息後,才道:“此乃我月寒宮宮內之事,與諸位無關,今日月寒宮橫生變故,先前相邀之言恐不能兌現,諸位請便吧。”
說完,他轉過身去,吩咐宮內弟子打掃廳堂處理後續之事,不再理會秦韻幾人了。
秦韻蹙眉,看著薛邵易的背影虛了虛眼。
“我們走吧。”秦韻哼道。
薛邵易下了逐客令,他們再候於此處就是不識時務了。
卻在此時,渾身新傷的郭野腰間彎刀突然出鞘,一刀斬在薛邵易背上!
呲——
薛邵易後背立時被鮮血染紅,血流如注!
變故來得突然,所有人防不勝防,樂小義等皆是一愣。
下一瞬,郭野已騰身而起,一躍便出月寒殿,方才虛弱早已不見,哈哈大笑朝遠處去:“硯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寒清塵若知她來,必定將你支走,然而,硯姑娘設局,豈有你逃脫的道理?”
“鬼面狐!”薛邵易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怒極攻心。
此人易容術之高絕,模仿傷重的狀態竟也無人發覺異樣。
幾位月寒宮弟子欲阻假扮郭野的鬼面狐賈勉,一個照面便血濺當場。
“懇請諸位出手,攔住此人!”薛邵易紅著眼睛懇求秦韻,霍燁冷冷地哼了一聲,竟是第一個出手。
秦韻掃了一眼薛邵易,冷冷道:“先拿人。”
方才薛邵易還對他們下了逐客令,對於此人請求,他們大可不應,但天行者發布的任務目標是從玄天宮人手中奪回丟失鏢物,與薛邵易為人和舊時恩怨並不相乾。
樂小義也想弄明白硯如初和姬玉泫究竟是什麽關系,她們到底是不是一個人,故而秦韻話音一落,她也飛撲出去,長劍直指急速逃躥的賈勉。
王術和馮霽亦先後出手。
賈勉看著追來的樂小義等人,漠然道:“幾位好心人,我玄天宮與月寒宮的恩怨與諸位無關,若各位高抬貴手,放賈某離去,他日玄天宮必以厚禮相酬!”
先前莫江流試探的時候,他已經見識過這幾人的武功,王術馮霽和霍燁三人都不足為懼,但樂小義和未出手的秦韻卻讓他頗為忌憚,故而方才來時途中,他一直沒有出手,只等一個所有人同時放松的機會,瞬間拿下薛邵易。
“你既不是郭野,那真正的郭野去了何處?”樂小義一個翻身堵住賈勉去路,橫劍而立,不給他逃走的機會。
賈勉面無表情地避開馮霽一劍,一腳踹在王術胸口,將他踹得踉蹌出去,喘了一口後與樂小義短兵相接,聞言回答:“死了。”
“哼。”樂小義冷冷地哼道,“既如此,你便留下償命吧!”
樂小義脈元境修為,有鴻蒙劍心在身,脈元境十二層也能一戰,給賈勉很大壓力,沒一會兒,他身上那些忽悠人的假傷上就平添了許多真傷。
秦韻也在此時出手,賈勉脫身不得,被當場擒獲。
突然,一劍橫飛而來,刺入戰圈,欲穿賈勉的喉嚨。
樂小義反應迅速,橫劍一擋,撇開劍鋒,然而那來襲之人已迅速棄劍,一掌擊中賈勉胸口。
賈勉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薛邵易本就遭受重創,又貿然動武,已搖搖欲墜,仍掙扎著扶住小師弟的肩膀,猩紅著眼提劍欲殺賈勉。
叮——
薛邵易的劍鋒被秦韻手中彎刀所阻,薛邵易怒瞪秦韻:“秦姑娘莫要多管閑事!何故不讓薛某誅殺此魔道中人?!”話語雖然憤怒,卻因後背的傷勢聲音虛弱。
“除非你能說清七年前的舊事。”秦韻目光清冷,“硯如初是誰?七年前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要設局殺你?”
“若殺了此人,薛某再與姑娘細說。”薛邵易死死盯著賈勉,像要在他臉上盯出兩個窟窿。
秦韻嘴角勾出一個冷笑:“有什麽不能現在說?”
薛邵易仍不妥協:“姑娘莫要逼我。”
“逼你又如何?”秦韻與他針鋒相對。
薛邵易臉上驀地扭出一個猙獰的笑容:“既如此,那秦姑娘休怪!”
言罷,他厲聲一喝:“月寒宮眾,把他們,全部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