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義回到客棧。
阿九立即聞到一股血腥味, 於是敲響了樂小義的房門:“少宗主?”
“無事。”樂小義語氣還算平靜,就是聲音有點啞。
但阿九何其明銳,一瞬間就發現了她的異樣, 於是更加激烈地敲門:“出什麽事了?!”
樂小義飛快換了身衣服, 拉開門:“剛才練功失誤, 吐了口血, 並無大礙。”
阿九看著樂小義慘白的臉色皺起眉來, 樂小義這個樣子,實在讓人難以不擔心,可樂小義堅持說無事, 她也沒辦法, 只能退開。
樂小義關上門,靠著門背坐下, 艱難地喘了兩口氣,因為鴻蒙劍心的緣故, 她受這一擊雖然不是致命傷,但是真的很痛。
自從她服用旭陽果, 又在火獄錘煉身體,她的肉身自愈能力很強, 即便如此, 這樣的貫穿傷也要好幾天才能愈合。
緩過勁來, 樂小義看向那枚放在床頭的烏木匣子,一臉沉凝。
永夜獸的眼睛。
這隻眼睛是樂小義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拿到的,余陌等四人自然不會和她搶, 就算搶也不見得搶得過。
樂小義在那八卦陣中見識過這隻眼睛的威力,它能輕易殺死丹元境中期的高手,就算煉化成法寶,品質也應該在四品以上,樂小義自認應該無法將這枚眼睛馴服。
或許姬玉泫有辦法,但是下次見到姬玉泫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去了。
還有季宗遠,他明明活著,為什麽會被困在那座魔窟裡,在他身上又發生了什麽?
樂小義敲敲自己的腦袋,有點恨鐵不成鋼。
她為什麽就那麽不爭氣呢?但凡今天能晚昏迷一會兒,或者早醒過來一會兒,也許當場就弄清楚了。
可不管她怎麽懊惱,事已成定局,她只能先將這隻烏木匣子藏起來,一邊自己研究,一邊等姬玉泫回來。
或許……鴻蒙劍心也知道。
這個想法一瞬間劃過樂小義的腦海,可她下一瞬就將之拋開。
不知道為什麽,她為鴻蒙劍心展現出來的強大隱隱感到幾分恐懼,不是很想主動接觸。
鴻蒙劍心已經不是第一次讓她以身涉險了,盡管最後她都保住了性命,但這個法寶自主的意識太強烈,甚至有反客為主的跡象。
她得請教一下姬玉泫才行。
……
她是不是有點太依賴姬玉泫了?
不過,以她和姬玉泫的關系,依賴一下也沒關系吧?
樂小義站起身來,盤坐在床上運功療傷。
第二天天亮,她的臉色總算好看一些,賀歸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探究的意味,終究沒說什麽。
馬車繼續向北行駛,樂小義回想起胡滄對她說的話,背脊有些發寒。
如果她真的得罪了天行者,天行者故意設下這種考驗,想讓她無聲無息地死在幻千世界……可這也說不通,以天行者的實力,一彈指就能殺了她,何故要使這樣的彎彎繞?
又或者,肆玖只是單純地不想自己動手。
要說自己哪裡有得罪天行者的,樂小義回想過往經歷,隻得去凰棲界求神凰救姬玉泫那一次。
她們在幻千世界裡,通過琉璃打通的傳送法陣前往了凰棲界,而凰棲界中無法感應到血契的力量,由此可見,凰棲界並不受浮屠宮管轄。
會是這個原因麽?
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樂小義凝神,詢問阿九:“怎麽了?”
“無大礙。”阿九平靜冷漠的聲音響起,“方才又有人偷襲,賀歸長老去處理了。”
樂小義哦了聲,收回心神,繼續運氣療傷。
距離江氏還有十天左右的行程,山高路遠,樂小義得趁著這段時間將傷養好。
過了一會兒,馬車又顛簸了一下,這一次的顛簸明顯比剛才更強,樂小義皺眉,稍稍掀起車簾朝外看,果然又有不知從哪裡來的黑衣人堵住去路。
“少宗主不要出來。”阿九仍是和以前一樣的說辭。
樂小義瞅著這些人,心情很是複雜。
她這一次下山前往江氏,行車不過半個月,途中經歷的襲擊已經不下十次,平均每三天就有兩次襲擊,這些人來自不同的宗派,不同的家族,甚至有些勢力可能不屬於大禹。
僅僅因為她現在的身份涉及太多人的利益,她就必須死。
樂小義放下簾子閉上眼,但是,就算這些人的身份如何改變,其背後指使始終就那麽幾個,尉遲氏,西龍宮,還有玄天宮姬玉樓。
忽然,樂小義想起浮屠宮的懸賞清單。
她的名字會不會也在那個清單上,如果浮屠宮掛上她的名字,會報價多少?
如果有人要買她的命,對方交了足夠的浮屠點,她就會死嗎?
這個想法一出現,樂小義的眉頭就皺起來,那姬玉泫呢?
馬車外的廝殺聲還在繼續,守在車外的只有賀歸和阿九,但林子裡還有劍七等劍神宗的影衛。
這次來的人比較多,實力也強,沒一會兒就衝到馬車前,劍七還未趕來,其中一個靈元境的黑衣人提刀跳上馬車,掀起簾子欲鑽進去,思泫劍斜伸出來,險而又險地劃過他的耳朵。
此人一個後空翻院裡樂小義的劍招,樂小義聽從阿九的安排,待在馬車裡沒出來。
樂小義聽見車後林子裡似乎也有乒乒乓乓的聲音,心往下沉,暗道劍七可能也遇見了麻煩。
忽然,轟一聲響,一個人影砸在馬車側壁。
一串血珠也灑在車簾上,透過車簾的縫隙,樂小義看見熟悉的衣角撲倒在地。
阿九?!
樂小義猛地掀開車簾,果然是阿九受了傷撐著車轅站起身,但聽遠處賀歸一聲喝:“走!”
阿九二話不說翻身上了馬車。
樂小義受到一股大力拉扯,隨即被阿九抓在手裡。
阿九帶著樂小義一頭破開馬車側壁,從另一個方向鑽進樹林。
樂小義眼睜睜地看著一部分黑衣人包圍賀歸,另一部分黑衣人朝她和阿九追來,劍七那一波人馬也被攔在路上。
“是玄天宮的人。”阿九對樂小義道。
樂小義聞到一股血腥味,側頭看向阿九,阿九的傷在後背,樂小義看不見,但有血沾濕了她的衣擺。
可阿九自己對身上的傷視若無睹,她那張冷肅的臉孔始終無波無瀾,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樂小義抿唇,姬玉樓這次對她動手,顯然是下了血本了。
她不明白姬玉樓對她報以那麽大的敵意的緣由。
“賀歸長老他們……”樂小義張了張嘴,聲音很澀。
阿九平靜地注視著前方,試圖甩開身後的追兵,同時淡淡地回答:“他們的目標是你。”
樂小義一噎。
阿九跑著跑著逐漸偏離了原先定的那條路,領著樂小義闖入深山,找了個隱蔽的樹洞藏起來。
“少宗主就待在這裡,如果我不來找你,你就不要出去。”阿九吩咐了這一句,徑直轉身走了。
樂小義來不及叫住她,一眨眼阿九的身影就消失在叢林之間。
莫名的不安壓在樂小義的心口,變故來得突然,她一點準備也沒有,阿九明顯是要為她引開殺手,還有賀歸和劍七,這些人會被殺死嗎?他們都會因為她而喪命嗎?
樂小義的心一沉再沉。
陰鬱的氣息壓在她身上,寂靜中,鴻蒙劍心忽然不急不緩地閃爍起來。
樂小義收到鴻蒙劍心的示意,低頭從胸口的衣兜裡取出盛了永夜獸眼睛的烏木匣子。
“你讓我……打開這個?”
·
嘭——
姬玉泫拍案而起,跪在地上的黑衣侍從駭得渾身一顫。
“姬玉樓,他真的敢……”姬玉泫倒了一口氣。
那侍從伏得更低了,顫了半天才抖抖索索地回答:“不是大少爺,這次,是……是宮主下的令。”
姬玉泫瞳孔一縮。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姬玉泫的從容鎮定分崩離析,一張秀麗的臉上表情甚至可以謂之猙獰。
“是,是宮主下的令。”侍從額頭貼在冰冷的地上,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姬玉泫,他的小命兒就不保了。
姬玉泫雙手撐著桌面,臉色煞白如紙。
“他讓我禁足,就是要殺小義?”憤怒幾乎從姬玉泫的眼睛裡傾瀉出來,“憑什麽?我做錯了事,憑什麽要殺小義?!”
姬玉泫從桌後繞過去,守在門外的侍從立即壓下兩杆長戟,擋住她的去路。
“少宮主,請不要為難我們。”侍從冷臉攔路,說著勸戒討饒的話,但態度卻不容置疑。
姬玉泫掃了他們一眼:“你們是我的侍從,卻聽他的話?”
兩個侍衛冷面無私,不發一言。
姬玉泫冷冷笑了:“很好,很忠心。”
說完,她手起劍落,兩名侍從眼睛一瞪,沒來得及看清她如何出招,姬玉泫的劍已經掠過他們的胸口,心臟被可怕的氣勁摧毀,兩個侍從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兩眼圓睜。
姬玉泫緩步走下三曲亭外的台階,冷冷留下一句話:“我留在這裡禁足,是因為我願意承擔因我自己魯莽造成的後果,姬玉樓要怎麽鬧都可以,但是……”
“這樣逼我,就要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