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驟降, 殺意凌然。
楓紅雨打了個哆嗦,直覺大事不妙。
鴻蒙劍心也閃爍起來,樂小義找回了一點神志。她睜眼瞅見了姬玉泫, 迷糊地眨了眨眼, 立馬撒開手, 毫不猶豫推開楓紅雨, 一身酒氣地朝姬玉泫撲過去。
姬玉泫怒從心起, 無名火一瞬間幾乎點燃了屋子。
嘭——
房門猛地關上。
樂小義腦門磕著門板,痛哼一聲,軟綿綿地往後倒。
眼看她即將撞到楓紅雨身上去, 房門又閃電般拉開了。
一隻手從屋裡伸出來抓住樂小義的衣領子, 將她撈進屋,楓紅雨隻覺眼前一花, 樂小義就不見了。
片刻後,石刹拉開房門, 掃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楓紅雨:“少宮主在氣頭上,晚點氣消了會叫你。”
楓紅雨很懵, 問她:“少宮主為什麽生氣?”難道是在生她的氣?不能啊!
石刹邁過門檻,反手關上屋門, 聞言猜楓紅雨根本沒明白問題的重點, 但關於此事她又不能明說, 想了想便問:“樂姑娘何故醉成這樣?”
楓紅雨沒什麽好隱瞞的,將前因後果全部告訴石刹,包括她和樂小義短短幾句對話。
石刹聽完也面露疑惑, 對樂小義把自己灌醉這一行徑不太理解,但她覺得樂小義喝醉了事小,剛才那一幕落在姬玉泫眼裡,恐怕就變成了樂小義和楓紅雨摟摟抱抱,這才是大問題。
這兩天石刹感覺姬玉泫的脾氣有點燥,雖然事情依然處理得井井有條,但人卻像炮仗似的一點就炸,何況還親眼看見樂小義和楓紅雨抱在一起。
她沒有當場把楓紅雨揍一頓,已經算是非常克制了。
“你以後離樂姑娘遠點吧。”石刹暫時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便給了楓紅雨一句忠告。
楓紅雨仍然一頭霧水:“離遠點是什麽意思?可少宮主讓我暗中保護她。”
有一瞬間,石刹也想把楓紅雨的腦子敲碎了,再重新拚一下。
她非常無奈的掃了楓紅雨一眼:“既然讓你暗中保護,你就暗中保護,能不要接觸就不要接觸,我言盡於此,如果你還不明白的話,就自求多福吧。”
楓紅雨:“???”
樂小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姬玉泫愁眉苦臉的守在一旁。
她怎麽就把人領進屋裡來了呢?
想起剛才那一幕,她還是很生氣,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生氣。
左想右想也想不明白,可能她只是單純的不喜歡沒規矩的人。
樂小義怎麽能醉成這樣來見她?
楓紅雨也是,讓她暗中保護樂小義,她就是這樣保護的嗎?樂小義身上有傷,傷得不輕,楓紅雨居然還讓她喝酒?不阻止也就算了,還把喝醉的樂小義往她這兒領?是來邀功還是來找揍?
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沒規矩!
想到這裡,姬玉泫又是氣不打一出來。
姬玉泫越想越氣,看著樂小義也不順眼,想把這個沒羞沒臊的女人扔到門外走廊去過夜。
正當此時,樂小義翻了個身。
左手垂下來貼著床沿,恰好搭在姬玉泫的手背上。
樂小義無意識地捏緊了姬玉泫的手,迷迷糊糊,開口喚了一聲“小泫”。
姬玉泫如遭雷擊,臉色一僵,愣住了。
雖然喝醉了的人舌頭比較大,咬字不是很清楚,但姬玉泫確信她聽到的那兩個字就是“小泫”,並且毫無違和感的將這兩個字與自己聯系在一起。
樂小義叫她小泫。
可比白日裡的姬姑娘聽著順耳。
姬玉泫臉上的寒霜消散一些,嘴角不由自主地翹起來。
再看樂小義,翹挺的小鼻子呼吸時鼻翼呼閃呼閃,兩瓣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臉頰紅撲撲的,連耳垂都染上了一層薄紅。
突然有點好看是怎麽回事?
樂小義的睫毛很長,閉著眼的時候,有一抹濕潤的水汽暈在她的眼角,仿佛隨時都能落下淚來,讓看著的人心裡也莫名變得柔軟,想替她將眼角的淚水撫去。
再也不要讓她哭。
有句話叫女人是水做的,姬玉泫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但樂小義肯定是,樂小義的眼淚仿佛流不盡,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
心情不知不覺又好起來,就仿佛七八月的天,前一會兒還疾風驟雨,下一瞬就已烏雲散盡,天高雲闊豔陽滿空了。
沉浸在偷看樂小義醉酒睡顏的快樂中,姬玉泫都沒發現,樂小義握住她的手已經很長時間了。
她常與人逢場作戲,眉來眼去,但卻極其討厭與人有肢體上的接觸。
上次在樹林裡碰見樂小義,姬玉泫忍不住親了她,最震驚的莫過於姬玉泫自己。
從幻千世界回來之後,姬玉泫想起這件事還覺得不可思議。
有侍女來收拾屋子,姬玉泫恰好路過,見其在樂小義住的那間屋裡打掃,她盯著侍女想起了樂小義,便瞅著對方的嘴唇看了一會兒,心裡想的是自己會不會有親吻別人這樣的喜好,對象不一定是樂小義。
姬玉泫把人家看得滿面紅霞嬌羞不已,幾乎要主動投懷送抱,她心裡又一陣惡心,別說親吻了,只看著都受不了,於是揮手讓人下去了。
樂小義離開仟州,去永州的洛家,這一走不知幾時才能再見,姬玉泫為此煩好幾天,時不時就會想起樂小義。
石刹來消息說洛家有點問題,可能需要她親自去看一下時,她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是去永州能不能見到樂小義?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這個想法多麽荒謬的時候,她已經連夜來到永州,在此地落腳了。
而現在,樂小義握著她的手,她居然也生不出反感的心思。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樂小義是不是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給她下了蠱?
樂小義的呼吸很淺,氣息悠長,吹拂在她的手背上,有一點癢。
姬玉泫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拇指指腹輕輕描摹樂小義的眉。
這個動作她做得熟練且自然,好像已經做過許多遍,刻印在她的骨子裡,成了一種習慣。
只是這樣看著樂小義,她的心就靜下來。
姬玉泫突然覺得,或許硯如初說的是對的。
她們兩個以前應該很好很好,就算她忘記了一些事情,她依然想和她很好很好。
看不見就會想,聽不見就會念。
只有樂小義在她身邊,她才感覺自己心裡空缺的一部分被填滿。
不能是隨便的一個什麽人,只能是樂小義。
這種感覺叫什麽呢?姬玉泫不太明白,只是覺得神奇。
那樂小義為什麽要疏遠她呢?是她做錯了什麽事嗎?還是像樂小義對祁劍心說的那樣,她們鬧了矛盾,無法和解,所以樂小義再也不想見到她了?
如果不是醉成這個樣子,樂小義是不是不會來找她?
姬玉泫突然有點心酸,還有一點委屈。
她什麽都忘記了。
忘記了她們為什麽好,也忘記了她們為什麽爭吵。只是憑著一股莫名其妙的直覺,不想讓她們之間若隱若無的聯系就此消失。
她們以前肯定很好很好,姬玉泫再次這麽想。
可這很好很好是什麽程度,她卻不知道。
要不然等明天樂小義醒來之後,她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如果真的有什麽矛盾,說開了解決了不就好了嗎?
姬玉泫從樂小義手心裡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抖開旁邊的薄被,輕手輕腳地替樂小義蓋好,自己則起身準備到一旁的臥榻將就一晚。
她才剛站起來,樂小義便醒了。
酒勁還沒有退下去,樂小義眼睛裡水霧彌漫,視野朦朦朧朧的,她看見姬玉泫的背影就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住了姬玉泫的衣擺,聲音軟軟的:“小泫,你上哪兒去?怎麽不過來休息?”
姬玉泫回頭,那一雙水汪汪的、半睜著的眼眸猝然撞進她心裡,在她心窩最柔軟的地方狠狠戳了一下。
樂小義這個樣子,真是乖巧極了。
“你睡吧,這裡只有一張床,我去外面。”姬玉泫忍住了將樂小義揉進懷裡的衝動,說話時語氣也不由自主地,變得溫和起來。
樂小義現在腦子不清醒,忘記了此時的姬玉泫非彼時的姬玉泫,她拽在姬玉泫衣擺處的手沒松開,眼裡淌出些疑惑:“為什麽要出去呀?一張床就一張床,我們不是一直睡在一起嗎?我往裡面去一些,不會擠著你的,你上來吧。”
一直睡一起?
姬玉泫有點震驚。
原來她們以前的關系居然這麽好嗎?好到她居然可以接受樂小義在她身邊睡覺?
關系再好也應該有限度才對。
一個人睡著之後就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給暗中窺視的人可乘之機。
姬玉泫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造就了她不會擁有很沉的睡眠,她睡得很淺,雖然看起來是睡著了,但她的意識還醒著,周圍有一丁點細微的動靜就會將她驚醒。
所以,她不會和人同床共枕,甚至她休息的時候,身邊不允許留人。
可樂小義卻說,她們一直以來都睡在一起。
這怎麽可能呢?
雖然她確實有一點喜歡親近樂小義,但同榻而眠還是超出了她的認知,讓她難以接受。
片刻後,姬玉泫在樂小義身邊躺下了。
能不能接受,是不是真的,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嗎?
姬玉泫還在為自己的變通沾沾自喜,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和樂小義相處時,她的言行舉止和思維方式與平時完全不一樣。
若換了一個人對她說出同樣的話,她她的第一反應絕對不是驗證這句話的真假,更別說聽從甚至實行。
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