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喝盡一壺茶, 李鳳岐的神色已經完全釋懷。
不論他的親生父母是誰,中間有何種曲折故事,都已經煙消雲散。老王妃不肯告訴他真相, 許是與他的身世有關,多半是為了保護他。但這些陳年舊事,既然已經被韓蟬翻了出來, 就總有一天會重見天日。
老王妃不說,他就自己去查。
與其蒙在鼓裡, 被別人拿捏在掌心當做籌碼,不如自己掌握主動權。
將這些事情想了個清楚明白,李鳳岐真心實意地向葉雲亭道謝:“大公子一席話,解了我多年困擾。”
葉雲亭搖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王爺身在山中, 才看不清原貌。”
“大公子太謙虛。”李鳳岐不讚同他的話。母親的冷淡, 早夭的弟弟, 始終是橫亙在他心裡的一個結。若是沒遇到葉雲亭,他可能已經鑽了牛角尖,而不是像今日這樣想得透徹, 終於釋懷。
不論真實身世如何,老王妃終歸是養大他的母親。
這一點, 不會變。
李鳳岐玩笑道:“可能司天台弄巧成拙, 大公子當真是與我相輔相成的貴人。”
葉雲亭心想, 便是沒有我,上一世你也掙脫困境,登上了九五之位。他是不是李鳳岐的貴人尚不知道,但李鳳岐肯定是他的貴人。
心裡這麽想著,但他嘴上還是客套地回答:“司天台不過是尋個理由將我送來王府而已, 命格之說向來都是一陰一陽,講究陰陽調和,哪有兩個男人的?”
“那倒是未必。”李鳳岐看著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起來:“大公子可知道我為何至今未曾娶妻?”
葉雲亭不妨他忽然換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愣了愣才道:“為何?我以為王爺是不想……”
要說權勢,誰能及永安王?除了宮妃,這滿上京城的待嫁姑娘,該都由著他挑選吧?
要不是他遲遲未曾娶妻,也不至於在落難之後被塞了個男人做王妃。
“因為我不喜歡女人。”李鳳岐朝他笑了笑,俊美臉龐霎時冰消雪融,如同春花初綻,有種驚人的美。
他實在是生了一副蠱惑人心的皮囊。
葉雲亭曾聽不少人讚美過自己的長相,但這一刻看著李鳳岐,心想這些人大約是沒見過永安王笑起來的模樣。
他就這麽直愣愣看著李鳳岐,直到人已經轉著輪椅出去了,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了什麽。
不喜歡女人?
永安王不喜歡女人?
葉雲亭心臟一跳,先是驚,然後便是濃濃的疑惑。
不喜歡女人就不喜歡女人,但他忽然說這番話……是什麽意思?
然而人已經走了,錯過了最佳時間,他再想去問已然不合適。葉雲亭揣著濃濃的疑惑,憋氣地喝完了杯盞中的涼茶。
話說三分叫人猜,實在是惡劣至極。
剩下半日,李鳳岐的心情極好。
他想起離開時葉雲亭那一臉呆愣愣的樣子,就覺得十分可愛,有些像……像籠子裡那一群呆呆的灰兔子,團著身子,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你,不會躲也不會逃跑,等被人揪住了長長的耳朵,才後知後覺地掙扎起來。
所以說完那番話後,就果斷抽身而去。
沒留下半點機會給他詢問。
他身體舒展地靠進輪椅中,眯著眼遠遠瞧著頭頂的天空。他對自己想要的東西從來很明確,他想征戰沙場,驅除強敵,便投了軍;他想護著李蹤坐穩地位,便甘願做他手下屠刀……如今,他想要假戲真做,叫葉雲亭做他的王妃。
只是葉雲亭又與旁的人或者事不同,他聰慧通透,有自己的主意,不輕易為外物左右。
比李蹤更有頭腦,比強敵更難攻破。
要……徐徐圖之。
李鳳岐十幾歲時便發覺自己不喜歡女人,同齡的玩伴都有了通房妾室,沉迷男歡女愛時,他卻對女人提不起一點興趣。但若說對男人有興趣,卻也沒有。這滿上京的公子哥兒,不乏皮囊好得。但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隻懂得吃喝玩樂。在他看來,個個蠢笨如豬,與他們多言還不如多練幾遍刀法。
到了娶妻的年紀,父親母親倒是想給他張羅親事,他推拒了幾回,發現不起作用之後,索性便坦言了自己的喜好。龍陽之好古往今來並不少見,父母雖然憂心,卻到底沒有勉強他。
一直到如今,他二十有六。別人都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爹了,他卻連個暖床的人都沒有。
好在葉雲亭出現得不算太遲,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些,兩個人總比一人暖和。
朱烈過來尋他時,就見李鳳岐望著天,嘴角含笑,笑得極其瘮人——從前王爺這麽笑的時候,總會有人要遭殃。
他抖了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小心翼翼地靠近:“王爺?”
倒是很想問您這是在想什麽呢,但沒敢。
王爺想的事,不是他們這些凡人該知道的。
這知道了,說不定就得遭殃。
但他不問,李鳳岐卻偏要說。他將輪椅轉過來,正對著朱烈,漫不經心地問:“你覺得我如何?”
“?”
朱烈腦袋上冒出碩大一個問號,心想您英明神武用兵如神高大俊美,就是脾氣差了點,如今可能還有點腿腳不便,但還是極好的!
“王爺當然是最好的!”
“那大公子呢?”李鳳岐又問。
朱烈反應一下大公子是誰,搜腸刮肚地繼續吹噓:“王妃當然也好,長得俊俏性格又好,待王爺更是赤誠一片!再沒有比王妃更好的人了!”說完又謹慎地補充一句:“除了王爺您。”
心想這回都誇了,總不會挨罰。
李鳳岐瞥他一眼,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又慢吞吞地道:“那你覺得,王妃心儀我嗎?”
朱烈:???
這問題就有點怪了。
這都成親了,還談什麽心儀不心儀,總不是要在一張炕上睡覺的?
朱烈撓了撓頭,謹慎道:“應該是心儀的……吧?”
他有點不確定,王爺是想聽心儀呢,還是不心儀呢?
結果說完,卻見自家王爺瞬間冷了臉:“我看你的腦袋除了當個擺設,也沒有什麽用。若是用不上,不如我替你摘了。”
朱烈一蹦老遠,委屈道:“王爺與王妃之事,我如何敢瞎揣度。自然是王爺說什麽就是什麽!”
李鳳岐冷冷瞪著他,半晌後擺擺手:“滾遠些,看見你心煩。”
朱烈風一般跑了,半路上遇見五更,還苦口婆心地勸他:“王爺心情不好,你可小心些。要是王爺問你些奇怪的問題,你就裝嗓子壞了,說不了話。可別說哥哥沒指點你。”
五更:???
他拿著一封拜帖去尋李鳳岐,就見李鳳岐果然如朱烈所說,沉著一張臉,有些駭人。
他心裡琢磨了一番,決定少說少錯:“王爺,有國公府的拜帖。”
李鳳岐接過拜帖一看,發現是齊國公府送來的,齊國公一家將於八月二十八上門拜訪。
他嗤了一聲,心想這齊國公來得正好,說不得就能有機會給葉雲亭解解圍,叫他對自己多些感激。自古以來,都說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他倒是不需湧泉相報,隻以身相許便足矣。
“李蹤送來的人都還安分嗎?”李鳳岐思索一番後問。
“還算安分,按照王爺的要求,不該讓她們知道的消息,一絲也沒漏出去。有那麽三個人,會在固定時辰將消息傳進宮裡。”
“嗯,那二十八那日,把傳訊的那三人的支開,別叫她們看得太清楚,”
葉知禮與殷紅葉夫妻兩人都不是善茬。他們來了王府若是收斂還好,若是不收斂,他難免出手。若是傳進宮裡,叫李蹤知道了他對葉雲亭的在意,指不定就要大做文章。
雖然他不怕,但總是麻煩。
晚上安寢時,葉雲亭還在琢磨著白日的事。
他雖然沒經過情愛之事,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這兩日兩人一直同塌而眠,日後或許還有很長一段時日要同床共枕。對他來說,兩個男人睡一張床也沒什麽矯情別扭的。況且床榻足夠大,各睡各的,倒也不妨礙。
但李鳳歧今日忽然對他說不喜歡女人,那意思是他喜歡男人?
那如今自己與李鳳歧同塌而眠,豈不是如同男女睡在一起?葉雲亭微微擰著眉,思索著李鳳歧應該也不是對著個男人都會有異樣想法吧?
李鳳歧沐浴完出來,就見葉雲亭懷裡揣著個湯婆子,偎在床上出神。
他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在燭火下閃著烏黑光澤,越發趁得黑發如鴉,白膚勝雪,紅唇激朱。
從前李鳳歧極少去注意旁人的樣貌,好看的,難看的,在他眼中都只是模糊的一個身份代號。但如今瞧著葉雲亭,卻覺得越看越合心意,迫切地想將他佔為己有。
其實他也說不清什麽時候就對葉雲亭起了心思,可能是他冷水浸身大病一場,只為了換一個出府拿藥的機會時;也可能是他發著高燒,醒來卻還惦記著他與北疆之時……他們相識的時間不長,但相處的點點滴滴,如今回憶起來,都是怦然心動。
李鳳歧按了按胸口,能感受到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鼓噪難安。
《牡丹亭》裡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恰恰對上了他的心境。
李鳳歧垂眸,睫羽擋住了眼底洶湧情緒。他將輪椅轉到床榻邊,強健的手臂便撐著床榻,將身體挪到了床上。
身側位置一沉,葉雲亭回過神來,就見李鳳歧已經在身側坐下。
他穿著雪白中衣,衣帶系得有些松,交錯的領口處便松垮垮地敞開,露出半邊肌理分明的胸膛。
葉雲亭隻一瞥,便匆匆移開了眼。不知道怎麽得又想起來先前有一回他睡著睡著,就鑽到了李鳳歧的被窩裡去……便有些不自在地往裡挪了挪。
那應該……算不上輕薄吧?
葉雲亭簡直坐立難安,覺得不問清楚以後怕是沒法安心睡覺。他斟酌了一番言辭,清了清嗓子,道:“王爺白日所說的話是何意?我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還請王爺明言。”
正在整理被褥的李鳳歧動作一頓,身子直了起來,側臉望著他:“嗯?”
從鼻端發出一聲輕“嗯”。低而柔軟,隱約帶著曖昧氣息。
葉雲亭覺得自己是不是白日受了刺激,現在李鳳歧做什麽都叫他疑神疑鬼。
他的手藏在被子下面,摳了摳湯婆子布套上的繡花,糾結半晌,還是繼續問道:“王爺白日說自己不喜歡女人,那王爺是……喜歡男人麽?”
李鳳歧將被褥蓋到腰部,上半身放松而愜意地依靠在軟枕上,隔著兩尺的距離,側臉瞧著他:“嗯。”
他姿態閑適坦蕩,倒叫葉雲亭覺得是自己太過矯情了。他擰著眉思索還要不要往下問,就聽身側男人說:“大公子放心,我雖喜歡男人,但也不是對著個男人都能有欲望。我從前在軍中之時,與弟兄們同吃同睡,他們在我眼中並無不同。”
葉雲亭聞言便松了一口氣,笑起來:“是我想岔了。”
“大公子倒也沒想岔。”李鳳歧見他神情舒展,就忍不住又想逗弄逗弄他。他在葉雲亭疑惑的眼神裡,不緊不慢道:“大公子與那些粗人自然是不一樣的。”
葉雲亭:???
他睜大了眼,吃驚地瞪著李鳳歧,顯然還沒理解這話裡的意思。又或者理解了,卻不敢相信。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李鳳歧點到為止,身體往下滑,做出要就寢的模樣:“時辰不早了,大公子也早些睡吧。”
說完側過身,拿背對著葉雲亭。
葉雲亭繼續瞪著他的後腦杓,心想他果真是故意的。
當真惡劣至極。
……
葉雲亭一晚上沒睡好,光琢磨他的意味不明的話了,輾轉反側思索良久,一回頭卻見李鳳歧睡得安穩踏實,頓時氣悶,覺得李鳳歧大約是故意這麽說的,讓他為他的刨根問底吃些教訓。若李鳳歧當真對他有些想法,哪能睡得如此安穩?
於是他索性不再糾結,拉起被褥也睡了。
這一晚之後,兩人之間與從前無異,又似隱約起了些變化。
葉雲亭自認擺正了心態,隻當李鳳歧是捉弄他好玩罷了。但李鳳歧卻好似上了癮,尋著空子就要逗弄他兩句,等他渾身不自在之後,又若無其事地走了。葉雲亭氣也氣不起來,真要較真,好像顯得他氣量狹小似的。
於是他索性不再理會李鳳歧,但凡李鳳歧說些意味不明的話或者做些曖昧的動作,他隻做不覺,由他去了。
心想等這人發現他不接茬之後,自然就失了趣味。
如此眨眼就又過去一日,到了八月二十八,這日正是齊國公夫婦上門拜訪的日子。
葉雲亭如同往常一樣起來,正拿起床邊的衣裳披上,卻被李鳳歧拉住了胳膊。男人靠在床頭,下巴揚了揚,笑道:“今日齊國公來訪,不宜穿這個。”
“?”葉雲亭擰眉:“那要穿什麽?”
他的衣裳實在不多,料子款式也都差不離,這一件與其他並無太大區別,穿哪件都是一樣。
“五更。”李鳳歧揚聲喚了一聲。
外頭候著的五更聞聲,便捧著幾個疊放的錦盒進來。
“我叫人臨時趕製的,你試試,看合不合身。”李鳳歧道。
五更聞言將錦盒在桌上一字排開,掀開蓋子叫他挑選:“一共做了十來套,不過時間太趕,隻來得及趕出兩套。”
葉雲亭低頭去瞧錦盒裡的衣裳,一套銀白,一套深紫。銀白素雅,夾棉長袍並不顯厚重,外頭罩一件煙灰色長衫,有種水墨畫般的雅致;深紫則更貴氣,柔軟皮草做裡子,上好綢緞做面,在衣襟領口等邊緣處滾了一圈,露出黑色的毛邊。除此之外,還有一件黑色狐裘,長靴,並發冠佩玉等等配飾,從上到下,置辦的十分齊全,顯然是吩咐之人用了心思的。
葉雲亭思索了一番,挑了紫色那套。既然是見客穿著,總不好太素淡。
他捧著衣服,向李鳳歧道謝。
李鳳歧此時已經自床上坐了起來,正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裳,寬大的衣袖滑落,便露出一截精致腕骨。
他眯起眼來,衝葉雲亭笑:“就當是前日晚上的賠禮,我在軍中待久了,難免沾染了些粗野孟浪之氣,大公子莫要怪罪。”明明是解釋那天晚上言語誤會,但話從他嘴裡吐出來,總多了幾分旖旎纏綿,就仿佛那晚上還發生了別得什麽似的。
葉雲亭不欲糾纏這事,抿了抿唇,神情平淡道:“王爺言重了。”
說罷就捧著衣服去屏風後面更衣。
這兩人你來我往,話裡有話,五更在邊上聽著,心裡驚濤駭浪,面上卻要假裝自己什麽也沒聽懂。他低垂著腦袋,眼睛悄悄往上瞟,瞅瞅自家王爺,再瞅瞅那扇屏風。心說娘誒,王爺腿都這樣了,竟還雄風不倒,不愧是王爺!
等葉雲亭更衣出來,就覺得五更看他的眼神充滿怪異。
他微微蹙眉,低頭看自己,不太確定道:“是不太合適嗎?”
五更狗腿之情溢於言表:“特別合適,王妃穿這身,簡直就是仙人下凡!若是外頭大姑娘小媳婦看見了,怕是都要走不動路。”
他的言語表情動作都過於浮誇,葉雲亭蹙了蹙眉,看向李鳳歧。
感覺還是王爺靠譜點。
李鳳歧瞥了五更一眼,頷首道:“五更沒讀過書,來回就只會那兩句話誇人,不過話糙理不糙。這一身很襯你。”
他也沒說假話,葉雲亭穿著這一身,著實合適。他平日多穿素色,更顯清雅溫潤。如今著一身華貴紫衣,如白雪綻紅梅,灼人心魄。
聽李鳳歧這麽說,葉雲亭才放下心來。
他喚來季廉將其余衣物收拾好,又等李鳳歧更衣之後,方才前院行去。
——下人來報,齊國公一家已在前廳等候。
前廳,葉知禮喝完第二盞茶,仍遲遲不見人來,他重重將茶盞擱在桌面上,雖礙著這是在王府沒有出言指責,臉色卻也十分不好看。
殷紅葉坐在他身側,掃了低眉順目的侍女一眼,不悅道:“我們已在此處等了半晌,卻不見王爺王妃身影,可是你們這些下人偷懶,沒去通傳?”
“夫人恕罪,我等已經通傳過了,只是往常這個時辰,王爺與王妃才剛剛起身……”她說著抬頭看了臉色不虞的殷夫人一眼,不敢再往下說。
她們這些人本來就是宮裡送來的,並不得永安王信任,平日無事連裡屋都不許進。她們倒是去通傳了,但裡頭伺候的只打發了一句“王爺王妃剛起身,叫他們等著”便沒了下文。
這原話他們也不敢說,只能兩頭受氣。
殷紅葉聞言越發不快,她是個受不得氣的,陰陽怪氣地諷道:“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話音剛落,就聽一人道:“殷夫人在這王府裡喝了兩盞茶,倒是品出了些真意。”
殷紅葉循聲望去,就見李鳳歧與葉雲亭並肩而入。兩人穿了同樣的紫色衣裳,隻一個色深些,一個色淺淡。就連腰上佩著的腰佩,也是一對。
她眯了眯眼,拉了呆愣出神的兒子一把,與葉知禮一同起身見禮。只是禮雖行了,嘴上卻不肯認輸:“王爺這府上的茶是好茶,就是喝了兩盞,有些膩味了。”
就差直言他們怠慢客人。
李鳳歧漫不經心瞥她一眼:“既然夫人嫌膩,那便少喝些。”說罷抬手,命人將茶盞撤了。與直接趕人無異。
沒想到他行事如此不留情面,殷紅葉臉色一變,還要出言,卻被葉知禮按了按手臂。她只能不情不願地安靜下來,剜了葉雲亭一眼。
葉知禮倒是更沉得住氣,他端起一副慈父面孔,溫聲道:“我與雲亭久未相見,很有些話要敘,王爺可否讓我們父子單獨說說話?”
李鳳歧皺眉,手指不耐地在輪椅扶手上敲了敲,覺得葉知禮果然沒認清形勢。
“齊國公要與王妃單獨敘話,卻來問我同不同意?”他諷笑了一聲:“我想齊國公搞錯了一件事。我這永安王府的規矩可和齊國公府上不一樣。”他伸手點了點:“這永安王府如今有三個主子,除了母親與我,便是雲亭。”
他瞧著葉知禮如同豬肝的臉色,不緊不慢繼續問道:“齊國公可明白我的意思?”
葉知禮哪能聽不明白他的意思,永安王這是明晃晃地告訴他,葉雲亭也是這王府裡的主子,他要同葉雲亭單獨敘話,便親自去問葉雲亭。
這是叫他這個做父親的,低聲下去求兒子。
簡直就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