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反應差不多, 當初進遊戲的人,除了江晏淮和傅書度還在遊戲中,其余的都被踢了出來, 此時都癱軟在地, 臉色蒼白,神情皆是死裡逃生的恍惚和後怕。
有人看了一下儀器登入時間,上面顯示他們在噩夢模式裡平均遨遊不到十分鍾,就被嚇出來了,於是獲得稱號:【膽小如鼠】。
還有其他稱號,譬如再接再厲、勇氣可嘉、無所畏懼、渾身是膽等稱號, 但普遍都要求遊戲時長超過半小時, 而十分鍾以下的都是膽小如鼠, 在這種稱號的嘲諷上, 倒是頗有雲桑的風格。
江聽其中一個愛慕者從害怕的情緒中慢慢脫離,似乎覺得掛不住面子,開始罵罵咧咧道:“他媽的老子感覺被那紙人追了有半世紀了,現在居然跟我說時間才過十分鍾?我不信!”並且他還道:“這遊戲太嚇人了,我要去舉報!”
一開始工作人員接受了他們的舉報,溫聲詢問道:“客人,你們的舉報理由是什麽呢?”他們手腳很麻利地拿出了投訴單,要幫他們填寫。
江聽的愛慕者們揮著拳頭道:“理由當然是太恐怖嚇人了!這種遊戲的出現, 簡直是危害所有玩家的身心健康!”
一聽這理由,工作人員填表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臉上依舊保持禮節性的笑容:“可是客人, 如果不恐怖的話, 還叫什麽恐怖遊戲呢, 不好意思呢, 你們的舉報理由不適用這類型的遊戲哦……”
對著一款以恐怖懸疑為主要賣點的遊戲,舉報他嚇人,這真的不是讚美嗎?
“怎麽可能不適用?”幾個小夥子繼續叫囂道:“那我要舉報裡面有色-情、還有血腥暴力!”
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小哥一動不動,隻用奇異的目光盯著他們說:“那客人麻煩你們告訴一下,遊戲哪裡出現了色-情,哪裡出現了血腥暴力?”作為這個展廳的工作人員,他們自然也是親身體驗過這款遊戲的,畢竟每一款遊戲展出前,都要進行例行審核。
雖然很多地方,他們也被嚇到了,但完全沒有看到所謂的敏感點,比如男女擦邊球,斷臂殘肢、灘灘血跡等,相反他們從這款遊戲裡看到了很多東西,比如上世紀重男輕女的落後觀念、偏遠山村的封建習俗,手段頻出的三教九流,昔日掩藏在大山裡的秘密,一些看似普通的奇聞駭事、靈異怪談,後面更是牽涉出了一個世紀下神秘的面紗。
遊戲出色的劇情就不提了,沉浸感更是數一數二,裡面一幀幀就像色調陰沉又古樸的人文風俗畫。
這些客人自願選擇“噩夢模式”,更是才體驗了不到十分鍾就出來,自然無法感受多少趣味,被嚇到了居然還要反手舉報,工作人員合理懷疑這群人純屬無理取鬧,不然就是競爭對手派人來搗蛋。
畢竟每年的恐怖遊戲展廳當然不止一款遊戲,而是足足七八款,風格也涵蓋美式恐怖和日式恐怖,其他遊戲裡喪屍、怪物、惡靈這種東西也是層出不窮,怎麽別人沒被舉報,倒是雲桑設計的紙人和女鬼被舉報了。
果不其然,真要問他們具體哪裡色-情,哪裡血腥暴力,一群少年也啞口無言,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工作人員自然不會受理,他們還心想,要怪就怪這款名叫《喜事》的恐怖遊戲太優秀了,才會被人舉報吧。
看工作人員不受理他們的舉報信息,江聽等人憤憤不平,覺得這是一場包庇!
此時其他房間的玩家也哭著喊著出來,臉色慘白地喘氣道:“臥槽好恐怖!我被抓去和女鬼結迎親了,還見到了那個陰媒人!那個老太婆當著我的面,說我長得帥可以賣個好價錢!我被壓在棺材裡逃跑了三次,三次都被抓回來!差點嚇尿了!”
“太可怕了!我也不知道觸發了什麽,流水席上的賓客都死了!你們的晚飯還吃嗎?”
“吃尼瑪!我現在閉眼滿腦子都是女鬼,隻想吐完全吃不下去!”一行人互相攙扶著起來,腿軟地坐在展廳椅子上,工作人員拿走他們的儀器,趁機售賣十五塊一杯的安慰奶茶,還遞給他們一個平板電腦,讓他們給遊戲體驗打分。
幾個身材高大的小夥子,遊戲後遺症太嚴重了,但他們還是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給《喜事》打了五分,並且留下了諸如“好嚇人!”、“快跑!一次難忘的冒險,比我上次去鬼屋恐怖多了!”等試玩留言。
他們的慘狀引起其他人的好奇,本來打算拐向一款國外恐怖喪屍遊戲試膽的腳步也停了下來,好奇地問道:“真有那麽嚇人嗎?你們會不會太誇張了?”
這群小夥子剛打完分,聽到路人的詢問,剛想好心勸他們別入坑,聽到隱隱約約的嘲笑聲,他們當即一改口徑,慘白的臉擠出微笑道:“不嚇人!一點也不嚇人!”
“非常有趣的一款遊戲,裡面有宴席可以參加,還有漂亮的(女鬼)小姐姐可以欣賞,你甚至能在遊戲裡面體驗一次別開生面的婚禮!非常有意思,是本次A市遊戲大賽絕對不容錯過的一款佳作!”本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原則,他們熱情洋溢地推薦道,笑容看上去很真誠。
“真的嗎,還可以結婚?”路人們被遊說得心動了,當即也不想打喪屍了,直奔著《喜事》的遊戲展廳去,開口就是索要遊戲設備。
十分鍾後,他們捂住心口,雙腿發軟地走出來,開口就是虛弱的咆哮:“媽媽呀嚇死人了,神tm可以結婚,一群大騙子!”
他們被騙得極慘,親身經歷使然,導致他們也積極地想誘拐人入坑,但凡有人產生好奇心,他們就推薦道:“《喜事》真的很好玩!我們才玩了,一點也不恐怖!內容很豐富,大家快去玩啊!”
很多人就這樣被騙了進去,慘叫聲接連不停,而淒慘的叫聲又驅使著更多的遊戲愛好者前來圍觀,大聲說著:“有沒有那麽嚇人啊,你們是團隊請來的拖兒吧?”
一時之間,這款恐怖遊戲的展廳最為熱鬧,都排起老長的隊伍了。而體驗者事後紛紛打出五分,清一水的好評,又讓更多人趨之若鶩。
這種熱鬧落在江聽眼裡,更讓他感到難受,他們剛剛給這款遊戲打了一分,理由是太恐怖了,沐浴在工作人員別有深意的目光中,他們感覺自己被隱隱嘲笑了。
而且他們的一分埋沒在一水兒的五分裡,看上去極不起眼,理由非但沒有勸退人,甚至讓人更加好奇:媽呀把人嚇得打一分,那款國產恐怖遊戲得是多厲害啊,比得上《安靜嶺》、《怨靈》這些恐怖遊戲的巔峰嗎?一定要體驗一下!
讓江聽的算盤完全落空了,而且半小時後,江晏淮和傅書度兩人也從遊戲裡出來,摘下儀器時,他們的臉色是白的,看上去被嚇得不輕,但是精神狀態卻很好。
得到了“勇氣可嘉”的稱號後,他們雙眸發亮,還興致勃勃地提起後續的劇情,“我們逃出去後選擇了報警,那個老頭果然是重男輕女,警察來調查時,他以為自己在牆上刻字就能蒙混過關,果然是他把‘表姐’弄死,賣給了陰媒人賺了十幾萬,想給自己兒子娶媳婦……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整個村子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有不少人為了錢,朝親屬或者誤入的遊客下手……陰媒人也不單單收剛死的人,還涉及了盜墓,她們背後是一個龐大組織,可惜我和書度剛混進去就被抓到了,裡面穿插有一些裝神弄鬼、遲遲無法斷案的靈異事件,很多線索還沒找到,這劇情絕了!”
江晏淮本是準備來提意見的,現在啥意見都想不出了,不管是美術、劇情還是足夠驚悚的音效,他完全挑不出錯,他甚至想打電話問雲桑,求劇透後面發生了什麽!
工作人員遞給他們平板電腦,他們毫不猶豫就打了五分,然後他們也注意到江聽他們集體打的一分,頓時目光凝起,皺起了眉頭道:“你們幹嘛打一分,雲桑那小子設計一款精品遊戲容易嗎?你們是來砸場子的嗎?”
雲桑那小子表面看上去總是風輕雲淡,要是他知道了他們這群人不請自來,還給了低分,得多難受啊!
更何況玩家評分跟參賽的成績息息相關,一個低分起碼要好幾個滿分給拉回來。想到這裡,懊悔和愧疚驅使著江晏淮,讓他不得不動用自己人脈,在南城那些幾百人大群裡發消息,分享自己的遊戲體驗,喊更多的人來玩。
同伴的行為讓江晏淮感到了寒心,情不自禁對雲桑產生了憐愛。
為此,他甚至還給自己那群總是很閑、喜歡刺激的富二代朋友們,私下也分享了這款遊戲,一聽是江晏淮弟弟的新遊戲,他們都拍著胸脯表示絕對會去玩。至於這群浪蕩的公子哥玩了,被嚇到會不會和他絕交這種事,江晏淮此時補救心急切,已經不在他考慮范圍內了。
江晏淮生氣了,指著他們一通亂罵。
江聽立刻慌裡慌張道:“對不起晏淮哥,是我當時太害怕了。”他被女鬼掐住脖子,嚇得身體差點失禁了,一出遊戲自然對雲桑極為怨恨,如果不是最低分就是一分,他恨不能打負分。
“你們的理由是遊戲太恐怖,可遊戲本身就是一款恐怖遊戲,你們這樣是不是玩不起?”傅書度語氣和善,可在幾人聽來,卻比江晏淮的罵罵咧咧和直白訓斥嚇人多了。
因為對方目光沉靜犀利,似乎看透了他們外表下隱秘的小心思,這讓江聽眼神閃爍了一下,感到了幾分狼狽。
現場的氣氛一瞬間冷淡下來。
另一個房間內,先前說遊戲垃圾就噴死製作人的噴子主播B哥,他的絕望遊戲之旅還在繼續。
這年頭直播門檻很低,也沒啥學歷和能力限制,找準一個平台,拿著攝像頭,人人都可以申請當主播。稍微有些顏值可以玩唱跳,會吃的可以當吃播,喜歡旅遊運動的也能開戶外直播,喜歡口嗨的也可以當做個人風格,依然有粉絲買帳。
B哥就是一個噴子主播,專靠各種抨擊博出位,比如罵美妝區的主播醜,罵唱跳區的主播騷,罵遊戲直播區的主播菜等等,幾乎沒有沒被他噴過的,導致他的直播間經常被封,樹敵無數,但他絲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
最近因為好多東西都噴過了,嚴重缺乏素材,於是他忍不住將苗頭對準了現實中的A市遊戲大賽。
眾所周知,一個市級水準的比賽能出現多少精品遊戲?非精品的遊戲,質量普遍又參差不齊,能給他提供多少的素材呢?
B哥就來了。
在試玩《喜事》這款國產恐怖遊戲之前,他已經把展廳內其他遊戲給玩過並且噴過一遍了,他一如既往的毒舌,讓直播間的水友們很痛快,紛紛砸飛機遊艇和火箭。
很快就到了《喜事》,在戴上儀器之前,B哥還不屑地撇著嘴角,用自以為了然的語氣道:“哈,又是一款國產風的恐怖遊戲,去年的《紅衣女》有多爛,大家還記得吧?”
彈幕上紛紛被他的話喚起了記憶,飄過不少“記得”、“確實爛”的字眼。
“這遊戲叫《喜事》,屬於一家工作室,好家夥,這什麽白雲工作室,聽都沒聽過。”
B哥繼續譏諷道:“都怪A市遊戲大賽的規則扶持冷門遊戲,導致一群水平不行的遊戲製作人千方百計想鑽漏洞,看來今年依然不例外。”
“兄弟們,這一次我向你們保證,不管這款遊戲多麽爛,我絕對不會中途退出!我要通關到最後,看看今年這款恐怖遊戲到底爛到什麽地步,能不能和去年的相媲美。”
毒誓一發,然後他的絕望之旅就來了,想半路退出也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