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聲響在耳邊炸開,跪在地上的管家被嚇了一跳,抬眼戰戰兢兢的看著坐在上方的趙家主母,原先那張在陳星面前顯得格外囂張跋扈的臉,此時已經布滿了細細的汗珠,看起來格外的狼狽。
趙母那張保養得極好的臉上,此時盡是刻薄的神色,她抬起描畫了漂亮花瓣指甲的手,直直的指向跪在地上的男人,憤怒的質問道:“你原先是怎麽同我說的,現在又是怎麽做的?要不是你自己極力推薦,我也不會讓你去做這件事,結果你就給我辦成這樣!”
管家顫抖了兩下,看著上方盛怒中的當家主母,求饒道:“夫人,不是我,是那賣東西的哥兒不識好歹。我剛說了來意,他就拿喬拒絕了我的提議。我想用趙家酒樓廚房的助手和他換,他也不願意,甚至還奚落了我一番。”
趙母聽到他這樣說,臉色越發的難看了,抬手拍了一下身邊的桌子,臉上全是怒意,“豈有此理,那哥兒竟然這般不知好歹。”
管家看著趙母如此生氣,跟著附和道:“是啊,夫人!旁人知道我是趙家的管家,通常都會給我幾分薄面,偏偏只有那哥兒,不僅姿態傲慢,還如此不知好歹。”
趙母發完了脾氣,反而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她斜眼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表情有些高深莫測。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管家在趙母冰冷的凝視下,漸漸變得有些畏懼起來,恨不得縮成一團,躲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去。
看著畏畏縮縮的管家,趙母往後靠在軟枕上,漫不經心的道:“既然那個哥兒不識好歹,那你就去給他一點教訓,讓他知道什麽人可以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我就不相信,他還能是什麽硬骨頭不成。”
“是。”聽到趙母這樣說,管家心裡一喜,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就在趙母剛要將人打發出去,讓他去執行自己的計劃的時候,門簾被人從外面一把掀開,接著便是一個微胖的身影走了進來。
趙母定睛一看卻是自己最小的女兒,趙婧。
看到她出現在這裡,趙母臉上浮現出了明顯的不悅,聲音依舊是剛才那般冷冷淡淡的樣子,“你這個時辰來這裡做什麽?”趙婧對她的母親一直都很分懼怕,此時聽到她的質問,有些不安的抿了抿唇,但想到她要說的事情,還是稍稍鼓起了勇氣,小聲道:“方才女兒在門口聽到母親說的事了。”
趙母一看到她這幅懦弱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但好歹是自己親生的,所以一直都在忍著,現在聽到她這樣說,眉毛當即就豎了起來,不滿的道:“你想說什麽?”
趙婧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母親,還是堅持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女兒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母親逼迫那小老板幫忙做甜點的事,若是傳到縣令夫人的耳朵裡,她恐怕會不喜的吧?畢竟,縣太爺和縣令夫人是出了名的不喜別人仗勢欺人。”
趙母聽完趙婧的話,描繪精致的眉毛皺得越發緊了,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淡的道:“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做?”
見趙母話中有幾分緩和,趙婧便知道自己的勸說起了幾分效果,她抿了抿唇,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如讓女兒先去同那小老板交涉一番,看他願不願意為我們繼續提供甜點。若是不願意了,母親再想別的方法也不遲。那小老板既然願意把那東西當做禮物送給我,想必也不會吝嗇多做一些。既然他是自願的,也就不會對我們府上的名譽造成什麽傷害。”
聽完趙婧的話,趙母沒有立即出聲,反而將目光放在趙婧身上打量了好幾眼,在趙婧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才悠悠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就讓你先去試試看。”
“是,多謝母親!”趙婧松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勸說成功,也算是讓那小老板少些磨難了。
趙母卻是看著她,臉色沒有多少緩和的跡象,繼續道:“只是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你不能讓那小老板幫忙,我便會按我自己的方法來。”
趙婧圓圓的小臉緊繃了一瞬,輕聲應道:“我知道的,母親。”
趙母聽了她的承諾,朝她揮了揮手,不耐的道:“若是沒有其他的事,你就先回去。”
“是。”
等趙婧聽話的帶著丫鬟離開之後,趙母才輕輕嗤笑了一聲,低聲呢喃道:“我倒是小瞧我這女兒了,看來她在老太太那裡,倒也不是什麽都沒有學到。”
地上的管家抬頭看著趙母,臉上帶著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還是沒有敢出聲。
趙母卻是輕輕地瞥了他一眼,冷淡的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這不是一件小事。讓婧兒先試試,等她不成了你再去。你若是敢擅自行動,不要怪我新帳舊帳一起算。”
被戳穿了心思,管家渾身一僵,跪在地上行了一個禮,輕聲道:“是,我知道了。”
趙母揮了揮手讓他下去,等到這屋子裡只剩下她和貼身的嬤嬤了,她才盯著旁邊的插花輕聲笑了起來,譏諷道:“你說我這女兒,到底是真蠢,還是假蠢?”
嬤嬤聽到她的話,低垂下了頭,輕聲道:“小姐只是太善良了而已。”
趙母嗤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陳星午睡起來,重新換了一身乾淨衣裳,便朝著顧琅的書房走了去,他們這幾天的教學任務都是在那裡進行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陳星進步的速度很快,快到讓顧琅都驚豔的地步,原本就對陳星稱讚有佳的顧琅,更是找到機會就會誇他。
陳星剛開始被誇得臉紅,拿出他早就學過的借口來,讓顧琅不要一直那般誇獎他。可惜,收效甚微,甚至在顧琅換了一種方式誇獎他之後,陳星也開始一點點的膨脹了。
這天也是,想到自己又會受到顧琅的誇獎,陳星的臉上不由的浮現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來,就連去顧琅書房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甚至還帶上了幾分小雀躍。
等到了顧琅的書房,陳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桌前的顧琅,看著身穿著一件簡單青衣就好看的不行的男人,陳星不由的喊出了他的名字,“顧琅。”
聽到陳星的動靜,顧琅扭頭看向門口的方向,朝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那張俊美的臉上依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你來了。”
陳星看著他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變得越發的大了。他也不知道他高興個什麽勁,但是他一看到顧琅這樣子,他就覺得高興!
陳星蹦跳著來到了顧琅的面前,看著他笑道:“你今天怎麽來的那麽早?”
現在離他們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照理來說顧琅現在應該還在休息才是。
顧琅卻是看了他一眼之後,又低頭往桌面上看過去。
陳星順著他的視線往下,只見桌面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了一個長長的沙盒,裡面鋪了淺淺的一層細沙。他看了一眼那東西,再抬頭看向顧琅,有些詫異的問道:“這是?”
顧琅朝他笑了起來,輕聲道:“你不是在白紙上一直都放不開手腳嗎?我便去讓木匠做了這個沙盒,只是這細沙不怎麽好找,故而耽誤了一些時間。現在弄好了,你可以先在這上面練習,等到熟練了之後再寫到紙上,這樣你就不會畏手畏腳的了。”
陳星沒有想到顧琅不僅看出他因為怕浪費就束手束腳,還不動聲色給他弄了這麽一個東西回來,這一刻他的心情有些複雜,看著顧琅的表情也多了幾分感動。
顧琅看著他眼裡的神色,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溫聲道:“好了,不要光看著我了,你該試試這東西稱不稱手了。”
陳星有些臉紅的扒拉了一下顧琅揉著自己腦袋的手,低聲嘟囔道:“我知道了,你不要老把我當孩子,我已經成年了。”
“好。”顧琅好脾氣的順毛哄著他,至於有沒有聽進去,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這一聲反而讓陳星的臉變得越發的紅了,他移開看向顧琅的目光,不再看向他,拿起顧琅幫他準備的充當筆的樹枝,開始在那沙盤上練習起他這幾日學過的字來。
一碰到那樹枝,陳星就咦了一聲,他盯著那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樹枝,覺得這手感和他以前觸摸過的那些樹枝都不太一樣,摸起來不像是樹木的質感,反而像是某種玉石的質地。
顧琅一直在旁邊看著他的動作,此時看著他表情有異,輕聲問道:“怎麽了?”
陳星扭頭看向他,把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
顧琅卻是溫柔的笑了笑,笑容燦爛卻多了幾分他看不懂的東西,不問反答道:“那你喜歡嗎?”
聽到顧琅這樣問,陳星倒是格外誠懇的點了點頭,實話實話道:“喜歡啊!”
顧琅嘴角微揚,目光看向他手裡的東西,眼眸幽深,輕聲道:“這是我讓木匠幫忙做的,至於這做原材料的樹枝,是我回鄉途中隨意撿的。當時見它生的有趣便帶了回來,倒是沒有想到它做出的東西竟然那麽合用。”
陳星隻覺得他這一路上的經歷著實有趣,也沒有繼續再追問什麽,接著興致勃勃的拿著那簡陋的筆,開始在沙盤上寫起字來。
顧琅的眼神落在陳星的身上,看著他因為圖方便而將頭髮梳起垂落到一旁,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盯著那露出來的細嫩皮膚,有種想要咬上去的衝動。
“顧琅,你快看!”
直到陳星寫完了這幾天顧琅教過的字,興致勃勃的拉著他的衣袖喊他名字時,他才猛然回過神來,緩緩地收回了視線,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將目光放在了沙盤上面,看著那幾個他寫出來的字。
顧琅看著那幾個比前幾日好上不少的字跡,在陳星明亮且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地點了點頭,誇獎道:“你寫的很好,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陳星被顧琅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握著筆的力道也大了幾分,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羞澀來,“我覺得,我其實還有進步的空間。你也不要一直誇我,我會覺得不好意思的。”
顧琅看著他無聲的笑了,他覺得陳星肯定沒有見過他自己現在的樣子,說著讓他不要誇獎他,但是目光卻亮晶晶的看著他,仿佛一隻抓到了大魚,正等著主人誇獎卻又害羞的貓。
雖是這樣想著,顧琅卻沒有說出來,只是看著他分外寵溺的說了一聲,“好。”
說完之後,不出意料的又看到陳星的臉紅了起來。
陳星有些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佯裝要繼續練習的樣子,躲避了顧琅溫柔的視線。
很快,隨著寫的字越來越多,陳星激動的心情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而他們也開始了今天的教學任務。
兩人照例度過了一段很溫馨的時光,等顧琅完成今天的教學任務之後,陳星突然想起來他今天要同顧琅商議的事,他趁著顧琅正在收拾東西的空隙,輕聲說道:“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顧琅把書籍放回書架上,扭頭看著一臉嚴肅盯著自己的陳星,臉上也多了幾分慎重,低聲問道:“什麽事?”
陳星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唇,輕聲道:“我準備過段時間租間鋪子。”
原本見陳星表情嚴肅,還以為他要說什麽要事,沒有想到只是這種小事,顧琅朝他重新露出了一個笑容,溫聲道:“這是好事啊!”
陳星稍稍松了一口氣,接著道:“只是這樣的話,我欠你的聘禮錢,又要延期才能還上了。”
聽到陳星的話,顧琅眼神變了一瞬,他沒有想到那麽久了,陳星居然還惦記著這件事,盯著他的眼神頓時晦暗了幾分。
陳星敏銳的察覺到了顧琅的變化,臉色變得謹慎了起來,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生氣了嗎?”
看著警覺的陳星,顧琅立馬意識到了剛才的不妥,臉色一點點恢復正常,又變回了原先那般溫潤如玉的模樣,輕笑道:“沒有,我為什麽要生氣?”
陳星看著顧琅溫柔的笑臉,覺得剛才那一瞬,顧琅是真的生氣了,只是他還不能確定顧琅到底在生氣什麽,他盯著顧琅小心的問道:“是因為我不能準時的還你的錢,所以你才不高興了嗎?”
顧琅看著陳星小心翼翼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抬手彈了彈他的額頭,溫聲道:“我怎麽會因為這一點小事就生你的氣,我只是有些奇怪,你為什麽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陳星捂著吃痛的腦袋,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著顧琅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似乎不太明白他在說些什麽。
顧琅盯著他漂亮的眼睛,語氣帶著七分的寵溺以及三分的無奈,“你啊,為什麽會一直想著還我聘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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