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野息找了個時間,把自己留在教研室的東西搬走。

連迢剛好也在，兩人的位置在隔壁。研二那會兒,他們課不多，也沒什麽實習，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教研室度過的。

趙野息要拿走的就幾本專業書，還有充電器u盤之類的小東西。兩人收拾完後，桌子上空空如也。

連迢傷感地說：“啊，這就要走了。”

“是啊。”

“息哥你還記得不。去年暑假咱們兩留校肝項目,食堂裏沒飯，咱們就天天叫外賣。學校周圍的外賣都被我們叫了個遍。”

“記得。”趙野息說，“你吃飯總是漏飯,搞得桌子上油乎乎的，有段時間我一直叫你‘漏哥’。”

連迢：“……”

說到這裏，趙野息也有些懷念了：“晚上你有事嗎？要不咱們一起在教研室吃最後一頓外賣？”

“謝邀，但我和女朋友約好了,待會就去接她下課。”

趙野息突然問：“接下課也是校園戀愛的一種吧？”

“啊？應該算吧，等你下課嘛。”

趙野息陷入了沉思。

他沒有接過人下課,也沒有被人接過下課。

對面是梁清桓的教研室,梁清桓的助教正在裏面工作。趙野息敲了敲門,客氣地說：“你好，我想看一下研二的考試安排表。”

一門專業課的考試時長是兩個小時,陸荒之提前了一個小時交卷。走出考場,他拿出手機,想着約小學長一起吃個晚餐。

編輯好信息的時候,他剛好走到了樓梯口。一個穿着半高領套頭衛衣的男生坐在臺階上，從他的角度看是小小的一只背影。

男生耳朵裏塞着耳機，旁邊放着幾本書——是他的小學長。

陸荒之深吸一口氣,讓自己被萌空的血條勉強回了一點。他走到男生身後，彎身摘下對方的耳機，說：“趙芝桃是在等我嗎。”

趙野息猛地擡起頭，手裏還拿着一塊吃到一半的旺旺仙貝，驚愕道：“你怎麽就出來了？”

他猜到了陸荒之會提前交卷，但提前一個小時是不是太過分了點。還好他閑得沒事早早地就來了，不然他人生第一次接人考試估計要失敗。

陸荒之笑了，“真的是在等我啊——你在吃什麽。”

趙野息拿着旺旺仙貝的手僵住了。他嘗試替自己辯解：“不是……是你們教研室的助教，硬塞給我的。”

梁清桓的助教是個熱情的小胖子，身邊常備各種零食。他看到趙野息長得萌，非要投喂他。盛情難卻，趙野息就拿了幾塊小餅幹。等陸荒之無聊的時候嘴饞忍不住吃了一塊。

陸荒之等他的時候是靠着豪車抽煙，他等陸荒之的時候是坐在教學樓的臺階上吃小餅幹。

你看陸荒之笑得多開心，一定是在嘲笑他。

造孽啊。

“他就給了你一塊？”陸荒之問。

趙野息一臉的生無可戀：“給了好幾塊。”

“放哪了。”

趙野息不太情願地掀開自己衛衣中間的口袋給陸荒之看：“都在這。”

陸荒之看了他一會兒，擡手擋住自己的眼睛。

操，這誰招架得住。

趙野息迅速把剩下的旺旺仙貝吃進了肚子裏，拍拍手站起身，說：“去吃飯嗎學弟。”

“吃。你想去哪吃。”

趙野息猶豫了一會兒，說：“我想和你一起吃一次學校食堂。”

陸荒之一怔，笑道：“好啊。”

大部分在校學生對食堂是沒什麽好感的。飯菜不好吃，人還多，遇到飯點的時候還得排長隊打飯。

趙野息和陸荒之到食堂的時候最後一節還沒下，人不多，也不用怎麽排隊。

陸荒之問：“想吃什麽？”

“我吃碗臊子面吧。”

臊子面是食堂熱賣的單品之一。面是手工面，臊子肉多料足，一大碗只要八塊錢，物美價廉，童叟無欺。

陸荒之看了眼臊子面的窗口，已經有幾個人在排隊了。“我找好位置等你。”

趙野息排隊的時候，時不時就去看陸荒之一眼。他們學校的食堂挺大的，大幾百個座位，稍微不注意就找不着人了。他可不想到時候端着碗臊子面四處奔波找人。

打菜的窗口不用排隊，陸荒之的動作很快。趙野息看着他端着餐盤找了個離他最近的位置。陸荒之坐下之後沒有動筷子，刷着手機等他。

一個眼熟的妹子朝陸荒之走了過去，和他說着什麽，應該是在問他對面有沒有人坐。

趙野息認出妹子是上次加他微信，打聽陸荒之情況的學妹，瞬間覺得臊子面不香了。

住手！你要幹嘛，那是我的位置，是我的alpha！

趙野息盯着陸荒之那邊的情況，隊伍到了他都不知道，直到站在他後面的男生提醒他：“哥們，到你了。”

……可惡。

陸荒之婉拒了學妹同桌吃飯的要求，學妹又提出加他微信。陸荒之看到學妹的朋友就在不遠的地方等她，只能先給了她微信，想着晚點說清楚再删。

趙野息端着臊子面，面無表情地在陸荒之對面坐下。陸荒之從自己盤子裏夾了顆鹵蛋給他，說：“趙芝桃不開心了。”

趙野息道：“你加了她微信？”

“她朋友在。”

趙野息明白了，開心道：“那沒事了。”

陸荒之：……好哄得讓他不知道說什麽。

趙野息又說：“我也加了她微信來着。”

陸荒之挑了挑眉，“是麽。”

“不過她沒怎麽找過我。”趙野息說，“她應該會經常找你吧。”

“官宣脫單了就不會。”

趙野息吃了一驚：“你要官宣脫單？什麽時候！”

“這要看你。”陸荒之道，“你什麽時候給我名分，我什麽時候官宣。”

趙野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憋不出一個字。

陸荒之笑了聲，說：“不急，你慢慢考慮，我慢慢等。”

對小學長，他有的是耐心。

趙野息覺得自己真特麽婊。面對陸荒之的追求，他既不拒絕，又不正式答應，這不是吊着人家麽。

他決定再給自己的腦子24小時，不，12小時。半天之內，他一定要弄清楚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給陸荒之一個答複。

陸荒之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說：“你最好讓我多追一段時間。”

趙野息“啊”了一聲，“為啥？”

“因為追到後，我會對你做很多事情，你會很忙。”

趙野息：“……”

“你今天還有事嗎？”陸荒之問。

“……沒有。”

“那吃完飯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趙野息還沒去過陸荒之的家。他只知道陸荒之也沒住校，具體住哪就不知道了。

上車後，陸荒之用導航看了下路況。趙野息看到他導航的地點，心中暗艹：陸荒之家是真的有錢。

可他一點也不自卑。他老爸老媽是沒陸荒之爸媽賺的多，但他們是真的牛逼。從小到大，他們都是趙野息的驕傲。

陸荒之的家是一棟三層的臨江別墅，裝修簡單大方，有點性冷淡的意思。

趙野息問：“你爸媽也住這嗎？”

“不是，我一個人住。”陸荒之道，“我帶你參觀一下？”

“走走走。”

“一樓是客廳餐廳廚房，二樓是卧室書房，三樓主要用來休閑。”

趙野息問：“有什麽好玩的？”

“健身房，家庭影院，電競房。我本科的時候偶爾會帶朋友來家裏開黑。”

“泳池是恒溫的，水每周換一次，昨天剛換過。”

“冰箱裏的東西也剛補充過，你想吃的應該都有。沒有也可以叫管家送過來。”

趙野息道：“卧槽，管家都有。我是不是穿進霸總小說裏了。”

“不是私人管家。”陸荒之說，“物業的。”

“你逼格沒了。”

“我不太喜歡和不熟的人住一起。不過這房子還是有兩間保姆房的，我媽要求的，說以後有孩子方便。”

趙野息忍不住道：“你這麽拼地介紹，是想把房子賣給我嗎？”

陸荒之說：“我只是想你在這裏過三天的易感期。”

“……”

“不覺得比在醫院好很多嗎？”陸荒之的聲音仿佛是在誘惑他，“我房間的床很大。”

趙野息臉頰發燙，問：“有、有多大？”

陸荒之笑了聲：“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可是你家沒有醫生和護士。”

“我就是醫生啊，”陸荒之用他在易感期時向趙野息撒嬌的語氣說，“我幫你打針輸液好不好。”

陸荒之這黃.腔開的，如此清新脫俗，就是他的針是不是太粗了些。

“……我考慮一下。”

陸荒之彎起唇角，“好。想打游戲嗎？我陪你。”

趙野息想了想，說：“我想看電影。”

這是他和陸荒之第二次一起看電影，看的是一部小衆的文藝片。

家庭影院的氣氛不比影院差。昏暗的光線，巨大的屏幕，立體的音效，柔軟的沙發，手邊的可樂爆米花──一切都和他們第一次看電影的情形無比相似。

他也像第一次一樣，看向身邊的男生。

男生的側顏和記憶中的模樣完美重合，帥氣得讓人心動。

趙野息忽然就想明白了。

他對陸荒之，可能一開始只是在意，只是欣賞對方的顏值和才華。但在兩人的相處中，最初一點點好感的種子努力地長啊長，最終長成了喜歡的樣子。

就算沒有第二性別，就算沒有信息素的吸引，只要讓他靠近陸荒之，只要給他們熟悉彼此的時間，他就會不受控制地喜歡上這個高高帥帥，喜歡睡覺，偶爾抽煙，還有點小壞的學弟。

他是真的喜歡陸荒之。

陸荒之也喜歡他。

那還糾結啥？！他還去個屁的醫院輸液！

就算男人會影響他出劍的速度，他也要把劍扔了，和陸荒之談戀愛！

趙野息懷着一腔熱血，把用了六七年的微信昵稱改了。他老早就想這麽做了。

改好之後，他也不說話，若無其事地繼續看電影，餘光時不時往陸荒之身上瞟。

陸荒之注意到他的異樣，問：“有事？”

“沒事啊，”趙野息用自以為正常實際相當可疑的語氣說，“我能有什麽事。”

陸荒之正要說什麽，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趙野息看着他拿起手機，小心髒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要、要來了嗎？！可是他還沒有準備好啊！

……神他媽沒準備好。沒準備好你改個屁的情侶名。

陸西柚能明白他的意思嗎。等下，如果陸西柚給他的微信設置了備注，那一時半會兒肯定發現不了。

要不，他還是直接說吧。當着陸荒之的面，看着他的眼睛，告訴他：學弟我也喜歡你，我們談戀愛吧，能上床的那種。

沒錯，這才是猛男正确的告白方式。

行吧，他承認，他不是猛男。

陸荒之點開消息，掃了一眼，說：“所裏臨時有個視頻會議，我去書房開，你繼續看。”

趙野息的小心髒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的，難受得要命：“……哦。”

電影是不可能能看下去的，他連男主角的臉都沒記住。從一開始他的心思就不在電影上，全在陸荒之身上。

趙野息關掉了電影，開啓潛行模式，輕手輕腳地下了樓。

他站在書房門口，探出個腦袋暗中觀察。陸荒之背對他坐在書桌前，正在和梁清桓說話。

突然，陸荒之轉身向門口看來。趙野息趕緊把腦袋縮了回去，速度之快，陸荒之只看到了一陣殘影。

陸荒之：……雖然不知道趙芝桃在搞什麽，但可愛是真的可愛。

視頻裏，梁清桓問：“怎麽了？”

陸荒之道：“是家裏的小貓在搗亂，教授。”

梁清桓繼續剛才他們的話題：“正如我說的，我們最大的問題是怎麽讓同性婚姻法全面化。如果只有alpha和omega的婚姻才能得到法律的認可，同一主性別beta和beta的婚姻被排斥，那和之前的異性婚姻法并沒有多大差別……”

趙野息靠着書房門口的牆，門是虛掩的，他能聽到梁清桓和陸荒之的交談聲。

他沒有想搗亂來着，他就是想知道陸荒之什麽時候會看微信。打擾到他們開會他很抱歉。

他知道錯了，他還是走人吧。

趙野息回到客廳，拿在手裏的手機震了震——卧槽陸荒之給他發微信了？他不是還在開會麽，怎麽有功夫看手機。

@梁教授，這裏有人在開小差。

陸荒之說：【等我十分鐘。】

所以，陸西柚是不是已經發現他微信名改了。十分鐘……十分鐘後陸西柚會和他說什麽。或者什麽都不說，直接做事情？

趙野息又想起了上次在圖書館後門的吻。

這不是在學校裏，是在陸荒之的家裏，沒有被人發現的風險，他們做多過分的事情都沒問題。

不行不行，好尴尬啊，他快被尬沒了。現在的他不适合和陸西柚獨處，不然他的心跳會爆炸，信息素也會暴走的。

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趙野息一個箭步飛走，看到一扇門就推門藏了進去。

這是一個衣帽間，深棕色的櫃子裏挂的全是秋冬的外套。趙野息在穿衣鏡裏看到了一個傻逼。

是的，他是傻逼，傻逼就是他。

傻逼第一次喜歡人，第一次告白，實在沒經驗才做了傻逼的事。見諒一下，謝謝。

等他緩一緩，心跳正常再出去，大大方方地和陸荒之說喜歡。在那之前，請讓他再慫慫。

這時，陸荒之又發了微信來：【你躲哪去了。】

【趙野西：。】

【陸荒芝：？】

【陸荒芝：出來抱抱。】

趙野息憋不住了，蹲進了陸荒之的衣櫃裏。陸西柚是什麽意思，他到底有沒有看到啊。

狗alpha的不注意細節，毀了他好多溫柔。

【趙野西：我微信名改了，你看到了嗎？】

【陸荒芝：看到了。】

【陸荒芝：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