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其他人並不知道薑白力氣重，在別人看來，薑白只是搭了隻手在王偉倫肩膀。其中一個人還開玩笑說了句：“老王，亂丟垃圾不可取，看，被人抓住了吧。”

　王偉倫愛面子，也不可能主動說他被一個年輕男人壓製，單手就壓得他動彈不得，疼得要死，不得不啞巴吃黃蓮，當做只是普通的搭肩。

　他臉色變幾變，最後勉強扯出笑容說：“這不是聊著天沒注意，手一松就掉出去了，沒丟。”他憋著一肚子氣，盡量心平氣和，“年輕人，我這就撿起來。”

　薑白扣著王偉倫肩膀，不著痕跡一推，王偉倫就向前踉蹌幾步，差點撲跪到黃荷面前，電光火石間，他發揮出他有史以來最強的平衡力，才堪堪穩住。

　一切發生過快，黃荷大腦有些沒轉過來，甚至沒想明白這是怎麽了，就這麽直勾勾盯著王偉倫彎腰去撿名片。

　指尖擦過大理石地面，王偉倫臉沉得厲害，他一把抓起名片，捏得哢哢作響，深吸一口氣，隨後他站起來，轉身深深看了薑白一眼，皮笑肉不笑：“年輕人，你叫什麽？”

　薑白不卑不亢：“薑白。”

　“好，我記住你了。”王偉倫意味深長說了聲，面部肌肉不著痕跡抖動幾下，鼻子裡“哼”了聲，一甩手，擦過薑白，跟著他同行的人說笑著，若無其事走進電梯。

　很快電梯門合攏，走廊歸於平靜。

　走廊只剩下薑白他們幾個。蔣珈琛看眼薑白，欲張嘴說點什麽，想想，到底只是說：“走吧，別讓顧徐他們等太久。”

　黃荷到車上酒勁才下去，她越想越不對勁。

　她坐的副駕駛位，喝了幾口茶，她蓋好保溫杯，轉頭去問蔣珈琛：“阿琛，王製片走的時候，你看見他臉色沒？我怎麽記得挺白？”

　“嗯。”蔣珈琛如實答，“很生氣。”

　楊園園怕黃荷怪薑白得罪人，聞言她趕緊插話：“堂堂製片不至於那麽小氣吧，而且是他自己亂丟東西，薑白哥提醒他而已。”

　黃晶晶默不作聲，她學過功夫，知道王偉倫臉色不是氣白的，純屬疼的。她悄悄瞥眼薑白。這哥，強啊！

　陸季天鬧騰一會兒，現在睡得死沉，老老實實躺在第三排，顧徐坐旁邊，他有些累，抵著座椅闔眼假寐。

　迷糊中聽到薑白名字，他掀開眼皮，望向第二排冒出的半個黑毛頭頂：“什麽事？”

　“小事。”薑白飛快回頭。

　椅背擋住了薑白半張臉，只能看得到他一雙烏黑的眼睛，車廂內光線昏暗，他的瞳孔卻亮過星塵，在黑暗裡熠熠生輝：“有人亂扔東西，我提醒他撿起來。”

　“唉。”黃荷歎氣，“他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頓了頓，她又笑出聲，“不過老實說，今天我特別開心。”仗著酒性，她索性放飛，盡情吐槽，“老娘忍他好久了，公私不分的老東西！當誰不知道他們那些彎彎繞繞，節目好是好，可惜人不怎樣，反正不讓咱們上節目，是他們的損失，不上了！”

　這是黃荷第一次自稱老娘，蔣珈琛和楊園園聽得一愣一愣的，過幾秒，楊園園捂嘴笑，她坐在薑白旁邊，她拉了拉薑白的袖口，薑白偏頭，溫和看著她：“怎麽了？”

　楊園園左右看看，見黃荷在拉著蔣珈琛吐苦水，大罵特罵王偉倫，沒注意這邊，她立即湊到薑白耳邊，飛快小聲說：“薑白哥，有你在真好。”

　今天王偉倫當面奚落Oxygen沒文化，丟掉黃荷名片時，楊園園委屈得要命。

　她想反駁，顧徐才不是文盲，顧徐在看好多她連書名都看不懂的書，他出國工作從來不需要翻譯，除了沒有那紙學歷，顧徐什麽都懂，可她沒有勇氣，成人的世界，她清楚知道，對面的人她惹不起，得罪不起。

　這時候，薑白卻站出來了。

　楊園園鼻子發酸，她覺得如果真存在奧特曼和超人，那皮套之下，一定是薑白這樣。

　薑白沒明白楊園園突如其來的感慨，他彎起唇角，很是溫柔拍拍小姑娘的頭：“這時候才發現好像有點晚？”

　楊園園其實也19了，不過薑白眼裡，還是天真可愛小姑娘，他拍她頭是出於長輩對晚輩的慈祥。

　看在顧徐眼裡，卻不是這麽回事。

　薑白對每個人都親近，都好。這個認知，讓他非常、極其不爽，心底有道強烈的聲音，在叫囂，在咆哮。

　他要成為薑白特別的，唯一的存在。

　顧徐閉上眼，掩蓋住眼底濃烈瘋狂的情緒，手下逐漸用力。

　“嗷！”

　下一瞬，車廂裡響起殺豬般的嚎叫，陸季天在疼痛中短暫清醒了那麽一下，兩隻眼睛直接飆出淚花：“手手手！哥，要斷了，要碎了，你下手輕點……”

　接下來幾天，Oxygen行程都是跑簽售會。

　比起之前活動，這次叫薑白的聲音明顯多出無數倍，連湊熱鬧的大爺大媽偶爾也會發出幾聲驚歎。

　“我知道他！會游泳，叫什麽白的，真人比電視裡頭還俊！”

　“你沒看那破案節目吧，他叫薑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腦袋瓜還聰明，唉，人家爸媽到底怎麽生的，羨慕喲，我要有這樣一兒子，天天笑著醒！”

　“他們在做什麽？這麽多人排隊。”

　“賣東西吧。”

　“能合照？”

　在排隊的粉絲聽見，趕緊熱心安利：“買專輯就可以簽名合照，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姐姐們要不買一張？”

　被喊姐姐的幾個阿姨很高興，還真跟著排起隊，興致勃勃和粉絲各種打聽以後要怎麽見薑白，怎麽支持他。

　……

　“請問，我能、能握握您的手嗎？”薑白簽好名遞過去，桌對面的小女孩小聲提出請求，她眼睛大而明亮，卻沒有聚焦，空洞望著薑白的方向。

　小女孩十一二歲的樣子，旁邊站著一個婦人。

　婦人沒料到女兒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請求，她局促擺著手，慌張解釋：“她每天都聽電台，有一次聽到你唱《陽光燦爛的一天》，她特別喜歡，要我買了你們的所有專輯，她就想親眼……”婦人咬著唇，很艱難改字，“親自看看你。”

　前段時間，意外發生後，一直不願出門的女兒，忽然在房裡喊她：“媽媽。”

　她跑進去，就見女兒握著手機站在窗邊，她什麽都看不見了，卻還是向往著望著外面明媚的藍天：“媽媽，能帶我出去曬曬太陽嗎？”

　手機裡，正循環播放一首歌，乾淨溫暖的聲音吟唱著：“就算抓不住，也要去感受，這陽光燦爛的一天。”

　她看不到。

　也想用手，觸碰一下陽光的溫度。

　……

　薑白心驀然一動，隨後他眼眸彎起，主動伸手牽起小女孩的手，收回來，指引著她觸碰他的眉毛：“這是眉毛。”眼睛，“這是眼睛。”鼻子，“這是鼻子。”最後落到嘴邊，他彎起輕輕的弧度，“這是嘴巴。看清楚了嗎？”

　婦人驚呆了，隨即，她死死捂住嘴，小聲抽泣。

　排隊的隊伍也騷動起來，後麵粉絲不知道前面發生什麽事，只看到薑白抓著一個女孩的手去碰他的臉。

　女孩觸碰到溫暖的皮膚，她眼底浮起淺淺的水光，她重重點頭，認真說：“看清楚了，薑白哥哥，你長得真好看，和你的聲音，一樣好看。”她收回手，眨著眼睛問，“顧徐哥哥在你旁邊嗎？”

　“我在。”顧徐主動出聲，他和對面的粉絲抱歉點頭，示意她稍等一會兒，轉頭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循著聲音望過去，她什麽也看不見，又什麽都看不見，她說：“我聽媽媽說，歌是顧徐哥哥寫的。”她眨眨眼，笑容純真可愛，“顧徐哥哥肯定能抓住太陽。”

　“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麽天選之子！”

　“老公我也要！”

　“我要魂穿小妹妹！嗚嗚嗚。”

　“檸檬樹下你和我！”

　轉瞬間，現場炸開鍋，只見簽售台上，顧徐越過長桌，無比溫柔給了小女孩一個擁抱。

　所有人都只看見這個擁抱，唯有小女孩，她聽到男人在她耳邊輕聲微笑：“哥哥已經抓到了太陽，你一定也會。”

　簽售會結束，不停歇簽了一天，薑白卻精神奕奕，回到宿舍，吃完晚飯他立即跑回房，搜索《陽光燦爛的一天》。

　今天之前，他聽過這首歌，也唱過這首歌。

　但對他而言，也僅僅是首歌。

　稍微有點不同，大概是顧徐寫的歌，其他，並無特別之處。

　可今天，不得不說他震撼了，他從未想過，他隨便唱的一首歌，竟然給一個失去光明的小女孩，帶去了力量。

　這令他非常好奇。

　搜到歌，沒開會員只能試聽幾秒，薑白馬上充值會員，這才能聽完整版，他點開，溫柔的嗓音飄出來。

　這是蘇戈主唱的版本，大部分都是他在唱，顧徐隻唱有一句，“就算抓不住，也要去感受，這陽光燦爛的一天”。

　男人嗓音低沉黯啞，給這首歌又添了一筆濃濃的色彩，一句詞，唱出了一個故事。

　薑白突發奇想，如果這首歌，全由顧徐唱會怎樣？有顧徐單獨唱的版本嗎？薑白關掉音樂播放器，在網絡搜索。

　然而沒有。

　蔣珈琛倒是有獨唱過一次，薑白沒興趣點開。

　他隻想聽顧徐的獨唱版本。

　越想，薑白越好奇。

　心底冒出隻貓爪子，有一下，沒一下撓著他的心。

　抓心繞肝的難受。

　薑白喝了盒牛奶冷靜，半小時後，冷靜失敗，他抓起手機，跳下床往樓下衝。

　樓下。

　蔣珈琛開冰箱拿東西，一打開，還是被裡面的金燦燦閃瞎眼，他拿出一個蘋果，關上冰箱出去。

　客廳裡顧徐靠著沙發在看書。

　蔣珈琛啃著蘋果，路過客廳，沒忍住問了句：“老顧，冰箱裡的冰糖葫蘆你吃不吃啊，不吃丟了吧，放好多天了。”

　“不吃。”顧徐淡淡說，“也不丟。新冰箱一會兒送來。”

　蔣珈琛：“……”他咽下蘋果，“我沒怪你佔冰箱，我是怕東西壞了。”

　“知道。”顧徐說，“是放我房間安全。”

　蔣珈琛：“……”

　他覺得，顧徐控橘子的程度，已經是他控咖啡的一千倍。

　蔣珈琛搖搖頭，啃著蘋果上樓了。

　剛上到拐角處，一道飛影從他旁邊擦過，快得像在飛。

　薑白蹬蹬蹬跑下樓，幾步衝進客廳，氣還沒喘勻，他雙眼發光問沙發上的顧徐：“顧徐，《陽光燦爛的一天》，有你獨唱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