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顧徐離小區門口還有一段距離，遠遠地，看見薑白站在樹下，天氣冷，他沒戴圍巾也沒戴手套，雙手哈著氣，偶爾會原地蹦幾下。

　腳下不由加快。

　薑白聽到腳步聲回頭，什麽都沒看清，帶著溫度和牛奶氣息的圍巾就利落在他脖子圍了兩圈，遮住他裸露在外的脖子，瞬間沒那麽冷了。

　圍完圍巾，薑白總算看清顧徐，裡面是白色圓領衛衣，外面是羊羔毛領的淺藍牛仔外套，黑色牛仔褲，看起來就很冷，薑白抬手要解圍巾還他：“你自己……”

　“我不冷。”顧徐打斷他，自然轉移話題，“叫我出來做什麽？”

　既然顧徐這麽說，薑白也就收回手，圍著暖和的圍巾，眼眸微彎，路燈光落在他眼底，像是裝進了整條銀河：“我想給孤兒院的小朋友買聖誕禮物，你幫我參謀。”

　晚上八點多，商場裡燈火通明，進去前，薑白沒戴口罩，直接把圍巾拉高遮住下半張臉，只露出烏黑的眼睛，跟著手機導航去找玩具店。

　顧徐戴著口罩，跟在他後面。

　商場有好幾層，兒童區在五樓，兩人扶梯上去，比起其他層，兒童區的人流量顯然更大，到處是小朋友的嬉鬧聲。

　薑白查的最大的那家玩具城，出電梯走10多米就到了。

　臨近聖誕，店裡四處都響著熱鬧的聖誕曲，櫃台也擺著琳琅滿目的聖誕元素的玩具。

　薑白很少買玩具，給他侄女送禮物都是簡單粗暴的紅包。他自己也很少玩玩具，挑得花了眼，尤其是買小女孩的禮物，他總要詢問顧徐的意見：“她們會喜歡這款粉衣娃娃還是藍衣公主？”

　顧徐微微躬身，神色專注研究兩款玩具，旋即抽出藍衣公主：“這個公主在小女孩裡人氣很高。”

　薑白受教點頭，直接放進去顧徐推著的推車裡，一連放了十盒，然後粉衣娃娃拿了五盒，估摸著比例差不多，他又去選其他玩偶，問題一個接一個。

　“她們喜歡豬還是熊？”

　“她們會喜歡拚圖嗎？”

　“公主裙要選什麽尺碼？”

　“女生應該也有喜歡玩車的？”薑白說著，又拿了好幾盒玩具車。

　不到半小時，顧徐推到車已經滿了，還冒出來一大半。

　售貨員眼睛都笑沒了，飛快推了一個空車過來，然後又把裝滿的車推到收銀台等候結帳。

　薑白和玩具不要錢一樣，只要適合小朋友玩的，他都是五個起拿。

　很快第二車，第三車都裝滿，到第四輛車，不遠處一直瞄著他們挑玩具的幾個媽媽過來，笑容滿面問：“買這麽多玩具，你家是幾個小孩哦。”

　薑白正要回答，又一個女人瞄著顧徐說：“你真有福氣，老公還陪你來挑玩具，我老公都坐外面等我，說不喜歡逛玩具店。”

　“你老公在外面等你不錯了。”女人旁邊的女人一臉羨慕，“我老公從不和我逛街，天天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混。”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談論起老公和育兒經。

　薑白：“？”

　老公？

　他太陽穴突突跳，這是又把他誤認成女人？！他低頭看眼他的穿著。

　黑色羽絨服，牛仔褲，為了方便保暖，穿的是黑色雪地靴，戴著毛線帽和圍巾。

　是有點中性風。

　不過他的身高……這時余光掃到旁邊高出半個頭的顧徐，額，確實也有身高差。

　薑白抬手要拉圍巾驗明性別，這時一隻微涼的手抓住他手，顧徐俯身在他耳畔低語：“公共場合不要露臉。也不要出聲，你現在大紅，出聲也有暴露的風險。”

　說完，顧徐轉頭，對旁邊的幾個媽媽說：“我們是給學生買禮物，還沒有小孩。”

　“難怪。”最開始說話的女人恍然大悟，“我就說你老婆身材怎麽能恢復得那麽好呢。”

　薑白：“……”

　算了。

　他看眼推車，覺得玩具差不多了，就和顧徐眨眨眼，先轉身去結帳。

　那幾個媽媽見薑白一直不說話，都露出疑惑的神色，口罩下，顧徐薄唇揚起微微的弧度，嗓音帶著淡淡的笑意：“我愛人感冒，不方便說話。”

　“是說呢。”幾個媽媽又笑起來，“商場這麽熱你們還戴著口罩，原來是生病了。”

　顧徐小幅度點頭，轉過推車，快步去追薑白。

　薑白結完帳，給了店員孤兒院地址，讓店裡明天送過去。店員微笑問：“請問需要包裝嗎？”

　薑白想想，搖頭，全程沒有說話，店員心裡咯噔一下，加上地址是孤兒院，她以為薑白無法說話，是啞巴，更加熱情了：“您放心，明天一定按時送到。”

　薑白笑完眼睛以示感謝，和顧徐出了玩具店，又上到六層，兩人去了書店。

　這次耗時很久，薑白讓顧徐幫忙挑禮品盒和文具書包，他自己則一本本挑適合小朋友看的書。

　挑了差不多三小時，薑白挑了一百多本書，每個小朋友一本。

　不過這次出意外了。

　剛結完帳和店員留好地址，身後忽然響起小心翼翼的詢問：“請問是顧徐和薑白嗎？”

　薑白登時一僵，沒露臉，也沒出聲，這還能認出來？他正要做出反應，顧徐速度更快，牽住他手就往外跑。

　“啊啊啊啊啊，真的是他們！”

　身後尖叫聲四起，幾個女生和一個男生追著他們跑：“啊啊啊，老公！白白！”

　喊老公的還是男聲。

　薑白回頭瞅了一眼，一個高瘦白淨的大男孩，激動地盯著顧徐。

　這是顧徐的……男老婆粉？

　薑白一邊跑一邊想著，他聽陸季天科普過，粉絲一般分為女兒粉，女友粉，老婆粉，媽媽粉和事業粉。

　團隊裡，陸季天媽媽粉多，蔣珈琛女兒粉多，而顧徐女友粉和老婆粉最多。

　薑白是第一次被粉絲追，反正被認出來了，他直接開口：“她們會追多久？”

　顧徐吐出幾個字：“追到為止。”

　薑白：“……”

　跑肯定不能走電梯，顧徐拉著薑白跑進消防通道，從樓梯跑，身後的粉絲緊追不舍，轉彎路過一個保潔堆雜貨的小房間，顧徐眸色微閃，下一瞬，他拽著薑白直接躲進小房間，飛速關上門。

　小房間堆滿拖把和清潔用品，只有狹窄的能活動的位置，關上門又黑，薑白什麽都看不清，整個人都被攬在顧徐懷裡。

　薑白被圍巾悶得慌，他困難扯掉圍巾，露出嘴巴小聲喘氣。

　黑暗裡，青年的喘息特別清晰。

　顧徐胸腔也跟著鼓動，他按著青年手臂的手不自覺收緊。

　耳朵明明是要聽著門外的動靜，此刻卻只能聽見青年刻意壓低的喘息。

　“不要在我面前這麽喘。”顧徐艱難開口。

　薑白聽得茫然：“什麽？”

　“忘了告訴你。”眼睛逐漸適應黑暗，顧徐看著青年純真無邪的臉，低頭，溫熱的氣息噴在他唇上，“我喜歡男人。”

　薑白秒住聲。

　薑白失眠了。

　他嘗試各種辦法試圖睡著，最終還是失眠了。他睜開眼，眼神無比清明地盯著天花板。

　幾個小時前，顧徐說——

　“我喜歡男人。”

　所以他不要小孩，因為男人和男人，無法生育。

　薑白知道同性戀很正常。

　任何一種性向，只要不傷害他人，都是自己的權利和自由。

　可顧徐喜歡男人，薑白還是在意。他抬手，指尖落在他唇上，似乎還殘留著男人的氣息。

　橘子的氣息。

　顧徐以後會和男人接吻？

　薑白被這個認識震撼到了。當然他沒有自戀到認為顧徐剛剛是要親他，不過是兩人離得近，所以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罷了。

　只是……

　顧徐喜歡男人，這怎麽可能？！

　薑白手往上移，忽然極其爆炸地抓著頭髮，搓了好幾遍，他才停止，閉上眼，嘟噥一句：“不想了，反正不關我事。反正……”

　都要重生了。

　這樣想著，薑白總算睡著了。

　沒有工作，沒有行程，薑白直接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起床。

　他洗漱完下樓吃三合一，早餐午餐晚餐合成一頓。吃完他出發去孤兒院，到門邊停了幾秒，還是拉開門自己一個人出發了。

　……

　到孤兒院，昨天買的禮物，書本文具，還有禮品盒包裝紙都到了，堆在孤兒院的倉庫裡，佔了三分之一的地。

　孤兒院的阿姨見這麽多禮物薑白一個人包裝，熱心要幫忙，薑白笑著婉拒了：“不麻煩，我想親手給他們打包禮物。”

　也許，這是第一次，也是他最後一次給他們送禮物。

　阿姨便離開了。

　薑白從下午四點，一直包裝到晚上十點多，終於包好所有禮物，他還在每份禮物裡都放了一張他親筆寫的賀卡，每一張都是一句獨一無二的祝福。

　等他弄完，孤兒院的阿姨們給小朋友發完平安夜的蘋果，全都休息了，他又一個人將幾百份禮物堆到大禮堂，堆成一個禮物聖誕樹。

　又忙到凌晨，到了25號，薑白最後掛好彩帶，插上插座，橘色的暖燈閃爍。

　明早等小朋友醒來，就能看到代表祝福的聖誕樹。

　薑白離開時，保安還特地拿著一個大蘋果追出來，他並不知道這些大蘋果，也是薑白的果園提供的，保安憨厚笑著：“這是好心人送的平安夜蘋果，你也是好心人，送你一個，祝福你以後每天都平平安安！”

　薑白沒有告訴保安，平安夜已經過去了，他笑得很開心，接過大蘋果：“也祝你接下來的每一天平平安安。”

　薑白認真將蘋果吃光，將果核丟進垃圾桶，他擦擦手，掏出手機訂機票。

　邊訂邊出了孤兒院，剛訂完，一輛車停到他面前，薑白抬頭，車窗降了下來。

　男人認真問他：“我的聖誕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