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薑白還當是什麽大事。

　他莫名其妙：“喜歡我算什麽錯事？”

　陸季天睜開眼，有些著急，有些口不擇言：“是錯事啊！我對你不是男生對女生的喜歡，是男生對男生的喜歡。”

　薑白：“……”他伸手去測陸季天的額頭，“發燒了？”

　陸季天更急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磕磕巴巴憋半天，總算憋出五個字：“我是同性戀。”怕薑白接受不了同性戀，他還趕緊補充，“我也不想的，是我家基因自帶，我控制不了。”

　薑白錯愕了。

　猜過無數種陸季天的心思，唯獨沒猜過，陸季天會喜歡他。他一直當陸季天是弟弟，小孩一個。

　薑白沒錯愕太久，他瞅著陸季天紅腫的眼睛：“就為這個哭？”

　陸季天眼淚又湧上來了，他強製壓回去，乖乖點頭：“我怕你討厭我，以後不理我，不帶我玩。”

　薑白想了想：“我以前有帶你玩嗎？”

　陸季天馬上激動了，他騰地挺直背，但還是比站著的薑白矮一截：“當然有了，你帶我滑雪，還幫我拍視頻！是拍得我最帥的視頻。”

　薑白噎住，這也算？他思索兩秒，又問：“你喜歡我什麽？”

　“你厲害。”說到這個，陸季天精神了，恢復了往日的活力，雙眸亮得驚人，“你會唱歌跳舞，會種樹做飯，會游泳滑雪，什麽知識都懂，還會很多國家的語言，你甚至還會修電視機！”

　薑白耐心聽著，等陸季天數完他的優點，他提出一個問題：“假如我不是那麽厲害，你還喜歡嗎？”

　這下陸季天被問住了，這個問題，他確實沒想過，他想了好久，最後緩緩搖頭：“我不知道。不過……”他像在急切證明些什麽，“可是這個假如不成立，你就是這麽厲害啊。”

　“現在的確是。”薑白眉梢抬了一下，“不過在我們還不認識的某一個時間段。”他組織著語言，“我是一個普通人，你說的這些厲害，我全都沒有。你想想，如果那時候遇到我，你還喜歡嗎？”

　陸季天不說話了，他咬著唇，悶悶不樂：“哥，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找個理由不讓我喜歡你。”他抬頭，眼巴巴問，“哥，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喜歡我？哪怕我變得很優秀？”

　“對。”薑白回答得很乾脆，“你再優秀，也是弟弟。”

　意料之中的答案，陸季天揉揉鼻子，倒是沒有想象中的無法接受，反倒是另一件事，令他無比在意，他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問薑白：“哥，那你會討厭我，覺得我變態，覺得我惡心嗎？”

　陸季天其實非常害怕。

　雖然粉絲經常把他們內部配對組CP，寫同人小說畫同人圖，也在網上口嗨說他們是真愛。

　然而現實生活裡，同性戀的現狀很難被認同，比如他二舅媽表姐的堂哥的兒子，到現在還沒被那個舅舅接受。

　親生父母都無法接受，何況其他人。

　陸季天不怕其他人看不起他，但他在乎的人，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薑白，顧徐，蘇戈他們，他不想失去他們。

　陸季天低頭，眼裡悄悄浮上水色，鼻子一抽一抽的。

　這時，一個溫暖的掌心落在他頭頂。

　陸季天頭髮生得特別好，蓬松又柔軟，毛茸茸的，薑白揉了好一把，才說：“不會。哪怕你喜歡一隻豬，我也不會討厭你，覺得你變態和惡心。”

　陸季天挺感動的，不過……他癟嘴：“能換個比方嗎？你又不是豬。”

　薑白：“……哦。”

　陸季天感受著頭頂的溫度，忍不住蹭了蹭薑白掌心，他又問：“那我還能喜歡你嗎？”他猛地抬頭，“就是單純喜歡你，不要你回應，我知道你不會喜歡我。”

　薑白點頭：“隨你高興。”

　陸季天立即眉開眼笑，他抬手胡亂擦了擦眼睛：“謝謝哥！”

　薑白沒忍住，樂了：“這個就不用謝了。”

　陸季天發誓一樣：“哥你放心，我不會喜歡太久的。”他小聲吸了下鼻子，“我小時候喜歡奧特曼，後來喜歡蜘蛛俠，再後來又喜歡鋼鐵俠，現在通通不喜歡了。”

　“好。”薑白彎彎眼睛。

　見陸季天消停了，薑白伸了個懶腰：“困了，我回房間了，你眼睛太腫了，拿熱毛巾敷十分鍾左右再睡覺，不然明天，所有人都知道你哭了。”

　最後一句話簡直命中陸季天要害，他絕對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他哭過！他“噢”了聲，保證一定會敷眼睛。

　薑白放心了，抬腳要走，陸季天望著薑白的身影，忽然又叫住他：“哥……”他眼睛水汪汪的，“我能抱一下你嗎？就一下。”

　話音剛落，青年的手已經撈過陸季天的頭，用力地抱了他一下：“當然。”

　陸季天鼻子一酸，臉埋進薑白懷裡，雙手圈住他，認真地感受了幾秒，很快松開了，再抬頭，他眨眨眼：“哥，明天見！”

　離開陸季天房間，薑白抬眸就看到旁邊靠牆的男人。

　男人微闔著眼，一縷黑發落到額角，柔和的廊燈落在他眉眼出，衝淡了幾分平日的凌厲和淡漠，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薑白愣住。

　顧徐什麽時候來的？

　這時顧徐眼皮動了下，睜開了眼，看到薑白，他唇角微微勾起，問他：“他哭完了？”

　薑白挑眉：“你怎麽知道他會哭？”

　“他偷著哭不是一兩次。”顧徐說，“第一次拿獎哭，專輯銷量第一次破百萬哭，第一次在電視台見到小時候的偶像也哭，都躲著，以為大家都不知道。”

　顧徐繼續說：“哭得最厲害的一次，是蘇戈退隊，當天還氣得把蘇戈送他的禮物全扔了，半夜又偷偷撿回來。”

　薑白覺得顧徐的答案，對又不太對。

　看起來像是解釋了陸季天愛哭的原因，但他問的是為何知道陸季天會哭，陸季天再小孩心性，眼淚充沛，也不是每天都在哭。

　難道顧徐發現了陸季天的秘密？

　薑白皺眉，極有可能，顧徐觀察力細致入微，又相當會抓重點，發現陸季天對他有不同，應該不是難事。

　薑白鬱悶了。

　不由自主想起在滑雪場，那次尷尬的泡溫泉。那次他不小心親到顧徐的胸，特別像在佔顧徐便宜。

　雖說顧徐後來的表現像是沒察覺，但仔細一想，顧徐觀察力堪比顯微鏡，他那麽大一張嘴親到他胸口，說顧徐沒感覺到，真的是掩耳盜鈴。

　現在想來，顧徐也許是避免他尷尬，給他一個台階下。

　薑白臉色微變。

　不會吧。

　顧徐不會以為他要佔陸季天便宜，這才特意趕回來在門口守著吧？

　這個想法其實很荒謬，但薑白卻止不住這麽想，到回房間，他洗完澡，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圈後，想法非但沒有旗鼓偃息，反而愈演愈烈。

　“睡不著。”薑白翻身坐起。

　房裡沒有開燈，唯有微弱的燈光從窗外照進來，薑白靜坐一會兒，還是決定去找顧徐說清楚，他不樂意顧徐誤會他。

　薑白披上外套，穿上拖鞋就往外走。

　哢。

　他用力拉開門，又帶上門，朝著顧徐的房間走，顧徐的房間在另一頭，要走過走廊左拐。

　薑白走到盡頭，剛要左轉，他又嗖地縮回來，背貼著牆，探頭暗中觀察不遠處的動靜。

　顧徐的房前，站著一個女人。

　阿比。

　阿比穿著性感的黑色開衩長裙，露出一雙蜜色的大長腿。

　是精心打扮過。

　他現在去找顧徐，是不是時機不太對？

　薑白想著，覺得他應該立即回房間睡覺。但他的腳一動不動。

　阿比不知道來了多久，一直輕輕叩著門，然而屋內毫無反應，像是沒人在。

　阿比卻很有耐心，繼續淡定叩門，篤定顧徐就在屋裡。

　敲得，薑白都看累了。

　薑白決定回房間睡覺，反正明天回國，他總有機會找顧徐單獨解釋。

　薑白抬腳，還未轉身，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連著震動好幾次，在安靜的走廊特別明顯突兀。

　阿比停住叩門，視線望向拐角，薑白趕緊按緊口袋縮回頭，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等叩門聲又響起，薑白才籲了口氣，他掏出手機，屏幕閃著來自橘子的微信。

　【救我。】

　【救我。】

　【救我。】

　連發三條。

　薑白：“……”

　他回復：【？】

　橘子輸入中，旋即一行字跳出來：【有陌生女人一直敲我門。】

　薑白：“……”他太陽穴突突跳，敲字：【你打客服電話，讓他們來處理。】

　橘子：【那你馬上會在網上看到我的緋聞。】

　薑白被說服了，他問：【說吧，要我做什麽。】

　這次，顧徐直接發了條語音過來，薑白轉化成文字，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出來——

　【現在馬上來找我，當著她面進我房間。】

　薑白心想，這個辦法確實不錯，阿比可是當紅女歌手，要是有外人在，她不至於還賴在顧徐門口。

　薑白回：【稍等幾分鍾，我起床。】

　……

　薑白估摸著時間夠他走來顧徐房間了，直接給顧徐打電話。

　嘟。

　電話立即接通，顧徐低沉的嗓音響起：“來了？”

　薑白語調比平時高一些，確保阿比能聽到，他可不想和阿比面對面尷尬。

　“喂，顧徐嗎？”他從轉角出來，“我有些事找你，對，快到你房間了，你開下門。”

　余光，黑色裙角在走廊另一邊的轉角一閃而過。

　這時，顧徐低笑了一聲，像在薑白耳邊笑一樣：“演技不錯。”

　耳朵有點燙，薑白挪了挪手機，剛到顧徐門口。

　哢嚓。

　房門猝不及防打開，男人一手摁掉手機，一手拽住薑白手臂，直接將尚未反應過來的青年，輕松撈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