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顧徐找遍植物學家,樹醫,園林專家,以及只要和樹沾一點邊的各種學者專家,無一例外,全部判定這棵樹死刑,只能再活半月。
可是無來由的,他生出一股強烈的預感,就算全世界都救不了他的樹,但薑白卻能。
薑白目光沉靜,四目相對,他伸出雙手,笑容溫暖:“我能。”
三秒不到,橘子樹完成交接,落到薑白手裡。
旁邊,陸季天驚呆了。
他最清楚顧徐多在意他的樹。
Oxygen出道第一年住的還不是這套別墅,是一套兩室兩廳老房子,蔣珈琛和蘇戈一間,陸季天和顧徐住一間。
那年冬天特冷,還一直沒下雪。
有天凌晨,寒風刮得窗戶砰砰響。
陸季天被吵醒,爬起來發現竟然下雪了。陸季天是南方孩子,看到雪瞬間清醒,又蹦又跳,光腳蹦下床,地板冰涼也擋不了他的激動,猛拍上床的欄杆:“哥,顧徐哥,快醒醒!下雪了!超級大!快起來看啊!”
毫無回應。
陸季天手往被子裡一伸,冰得凍手。
再掀開被子一看,床上空無一人,顧徐不見了。
第二天才知道,顧徐是去看他的樹。
專輯宣傳期需要四處跑,今天在南方,明天或許就飛去了北方,宿舍幾個月回一次,顧徐無法好好照料樹,便送到郊區一個花圃寄養。
昨晚突然下雪,顧徐不放心,擔心凍傷樹,連夜趕去花圃看樹。
那時他們還沒配保姆車,凌晨地鐵也停了,大雪夜打不到車,顧徐是步行三十多公裡去的花圃。
那次過後,陸季天知道了,顧徐心裡有兩樣最重要的東西。
一個是Oxygen,另一個,他的樹。
陸季天曾試探著問過顧徐,這棵橘子樹哪兒來的,從他們認識,顧徐身邊就有這棵樹了。當時顧徐並沒有回他。
直到有一次被剪掉沒播的節目,主持人問了個問題。
“你們收到最喜歡的生日禮物是什麽?”
顧徐回:“一棵樹。”
而現在,顧徐把他最喜歡的生日禮物,他的寶貝樹交給薑白!
unbelievable!
陸季天覺得這事比電視裡的鬼片還靈異。他唰地回頭,不可思議盯著薑白:“你還會種樹?!”
薑白:“一點點。”
陸季天:“!!!”
電光火石間,陸季天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他眼神四處亂飄:“你……你住在鄉下?”
他問得突兀,薑白卻回了他:“算是吧,山裡。”
山裡!
比他想象的更要落魄!
太過震驚,陸季天嘴張得老大。
他猜對了,薑白是窮人家孩子!根本不是老總親戚!
難怪他高中輟學,家裡沒錢,可不是只能讀完九年義務教育,難怪他唱歌不錯,天天在山裡喊麥,那高音能不洪亮,能不清澈嗎!難怪他還會做香噴噴的雞蛋灌餅,會修電視,會種樹,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
薑白見陸季天一副靈魂脫殼的樣子,拍拍他肩:“你沒事吧?”
陸季天搖頭,他心情忽然十分低落,也沒興致再看電影,他關掉電視,頭幾乎垂到地上,喪屍一樣,有氣無力上樓。
回到房間,他輾轉反側,死命閉緊眼睛也睡不著,腦海裡全是他這些天對薑白的冷嘲熱諷。
睡不著睡不著!
最後陸季天翻起來,光著腳衝下樓,翻箱倒櫃,總算翻到一包胖大海。
昨晚錄一晚上歌,喝杯胖大海,嗓子會舒服點吧?
陸季天笨手笨腳泡好胖大海,捧著站在薑白門前,幾次欲敲門都沒敲下去,最後他心生一計,曲手輕輕叩門,然後放下胖大海蹬蹬蹬跑回房間,門虛掩著,烏黑發亮的眼睛悄悄觀察著薑白的房門。
吱。
薑白拉門開,門外空無一人,正要關門,視線往下移,一杯胖大海冒著嫋嫋熱氣。
薑白眉梢一抬,沒說什麽,他彎身端起胖大海,喝一口才關上門。
黑暗裡,陸季天嘴角瘋狂上翹。
第二天早上,黃荷通知他們簽證還有三天下來,這兩天他們先練習跳舞。
薑白跟著人群沒有特別突出,但也驚掉不少人眼球。
這次編舞難得他們都要哭了,薑白毫無基礎竟然跟得上?
休息間歇,有個紫毛伴舞悄悄拉住陸季天問:“季天,你們回去是不是有練舞?”
陸季天一屁股坐到地上休息,擰開礦泉水咕嚕咕嚕灌,一口氣喝掉一瓶,他才回道:“沒有啊,最近都累得虛脫了,誰回去還練啊。”
“那他學那麽快?開掛都沒他快。”紫毛吐吐舌頭。
“他?”陸季天咀嚼半天,聲音一下拔高,“你說討厭鬼?”
紫毛嚇一跳,私下說說還行,真讓他明面找事,他可不敢,他趕緊去捂陸季天嘴巴:“噓噓,小聲點。”
陸季天蹭了蹭,推開紫毛的手,他轉頭,望著另一頭休息的薑白,心裡也犯嘀咕。對啊,他之前沒注意,現在紫毛一提,他才驚覺,對啊,薑白怎麽學那麽快!
一天很快過去,回宿舍的路上陸季天一直偷瞄薑白,薑白在打電話,好像是誰要來給他送東西。
又過一小時到宿舍,薑白剛下車,保安提著兩個尼龍袋過來,說是他快遞。
薑白道謝後提著進屋。
陸季天瞅著嘀咕:“什麽東西啊,那麽大包,看著也挺重。我去看看!”
正要追,蔣珈琛一巴掌拍到他後腦杓:“是什麽都和你無關,今天我發現你舞步有點問題,晚上我們一起再練練。”
“不是吧!”陸季天哀嚎一聲,瞬間忘記薑白提著的袋子,跟在蔣珈琛身後討價還價,“半小時?最多一小時,我真快散架了琛哥……”
兩人聲音越來越遠,顧徐停在門口,盯著地上的黑色泥土。
是從尼龍袋裡漏出來的。
二樓有間房亮起燈,盈盈的暖橘光一點點驅散黑暗的夜色,燈光從窗簾後透出來,一道身影倒映在窗簾上。
顧徐抬頭。
那道身影越走越近,最後拉開窗簾,青年溫潤的臉出現在視野,他推開玻璃門出來,沒注意到樓下隱在黑暗裡的顧徐,動作溫柔抱起陽台上的樹,轉身又進了房間。
但忙碌的身影還是投在半邊玻璃上。
顧徐從兜裡翻出一根棒棒糖,剝開糖紙,淡橘色的糖果在黑暗裡看起來黑漆漆的,他放進嘴裡,先是酸,然後是甜。
顧徐身體後傾,倚著門框,靜靜看著二樓的身影。
“薑、白。”
他在心裡無聲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