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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有紅塵》第21章 奔頭
許立文的親戚在海京住得高不可攀,十八層大樓頂層,屋裡常年下雨。就這樣,還硬是打出三四條隔斷,八十平米的屋子裡塞進五戶人家。

 親戚自己,和老婆孩子在這裡奮鬥,平時不大出現在這裡;一個男青年來這裡求學,但據說有什麽失眠的病症,晚上總是夜遊神一樣拖著腳丫子晃蕩;一對情侶操/著一口口音濃重的南方普通話在這邊打工,晚上源源不斷地做運動,聲音規律呼吸平穩,兩人都瘦得皮包骨頭,抽著味道濃烈的自卷煙;一個不是睡覺就是起來拉屎的懶漢,平時不太見人,除非天塌下來,否則絕不醒來。

 再然後就是許立文和寧玨兩個。

 許立文自覺是個體面人,在平都時年少有為,舞團雖然不景氣,但也是光鮮的鞋底乾淨的人,身上還擦擦雪花膏,忽然把他空投在這麽一個逼仄擁擠的窩裡,他鼓起胸脯想要說什麽,寧玨已經雙手插兜坐在床上,說免費的還要什麽,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她就躺在汙漬斑斑的床單上,親戚看在親戚的情分上不收錢,對寧玨來說是意外之喜,她已經困了,沒什麽行李要收拾,也就沒有遠行的負擔,沒心也沒肺,胳膊搭在胸口就睡著了。

 她和許立文不大相同。

 下了車,許立文想象一張中國地圖,從海京的分界線開始,跨過去就是玻璃大樓,跨過去就是國際都市,跨過去就是時髦的未來。

 就像人們想象跨過內蒙古的長長一條線就能看見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一樣。

 許立文來之前,圍繞海京做了個很長的夢,下車的一瞬間,夢就碎了。

 火車站裡全是人,也都不大體面。海京四個火車站,這裡的火車站全是全國湧來的農民,各自拎著自己的行李袋三三兩兩地依靠著,低著頭抽煙或者聒噪地說話,找人的從來不遮掩嗓音,都穿得潦草敷衍邋裡邋遢,四周拉客的人們也都和平都的底層人一個模樣,許立文遍尋全站,只有站務員和解放軍體面,穿得整齊,冷漠地耷拉眼睛注視空氣中的某處。

 就是一路上坐車,從車窗裡看到了他想象中的玻璃城市,看見了霓虹燈,看見了車水馬龍。可那是隔著玻璃的,和在電視裡看是一樣的。從火車站到小區,這座樓邋裡邋遢,他就像是從平都到了更爛的平都,平都魂牽夢縈,海京的風景只是半截的路途。

 他睡不著,攤開行李思考了很長時間,寧玨睡覺的呼吸聲很平穩,她是香的,四周是臭的,好像臭水溝裡開出的花,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提起行李袋決意出去找個另外的地方住,給寧玨看看他來了新城市也有吃得開的地方。

 提著出去了很長一截路,他問了人,打聽了一下,暗自怎舌。

 “什麽?一個月四百五的房租?這是要人命!”他驚恐地回來了,興致缺缺地捂著腦袋,寧玨似乎沒發現他出去回來,他還有點體面。

 這個地段不錯,他心裡想,髒了一點擠了一點不要緊,等他演電視劇得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去換個房子。

 可是演電視劇並不能賺多少錢,他的角色也不重要,導演能做這個電視劇也有些資金的困難,所有的演員他都不大認識,就兩個演長輩的人似乎在電視裡見過,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大爺經常演漢奸,在劇組裡雖然和善,但一發火就透出賊眉鼠眼。

 人們流來流去,匆匆的,都穿得和平都的人沒什麽兩樣,頂多了不過是長頭髮的男人多了點。他有眼力,總是給這裡那裡幫忙,劇組裡都和氣,那天導演請他們一人吃了一碗河南燴面,熱氣騰騰地畫起大餅,說這個劇要學習香港的模式,要邊播邊拍,要他們隨時做好準備接電話來劇組報道。

 許立文的記憶模模糊糊的,要他回憶這些日子,實在是有點兒困難,他的印象都被失望掩蓋了,如果不是導演的履歷上是有過幾個好作品的,能有點兒出頭的希望的,他連這些也不太記得。

 寧玨陪著給他做了幾天飯,趁著沒人做飯的時候開了火燒了一鍋粥給他帶上,之後寧玨就消失了,早出晚歸,據說是找到了個做清潔員的工作。

 偶爾晚上寧玨回來的時候,他也沒睡著,兩個人並排躺在一張床上。

 寧玨近在咫尺,袖子傳來清潔劑的清新的味道,許立文很放心:“我們這樣就是過日子了,我一定對你好。”

 寧玨沒說可不可以,閉著眼睛。

 隔壁傳來那對情侶每夜例行的聲音,許立文聽得骨髓發癢,想要蹭蹭寧玨,寧玨忽然坐起來,聲音嚴厲:“你想都不要想。”

 許立文十分委屈:“我還什麽都沒說。”

 於是寧玨再次躺下了,背對他,床上空間狹小,他按捺不住。

 寧玨感受到背後的異物,轉過身來:“管好你的東西。”

 許立文高舉雙手表明自己無辜,寧玨盯著那裡看了一會兒,起來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推出一支遞給他。

 吞雲吐霧的時候,寧玨指指點點:“你管不好那個東西,就不要朝著我睡,背過去就行,事在人為。”

 許立文歎口氣:“現在電視劇又沒有播,我還沒有見到大人物,沒有人脈,我會再想想辦法,到時候換一個大房子,我就不用背過去了。”

 他可憐巴巴的,寧玨同情他,暗自猜測這是不是那個會一門心思喜歡她的男人,思來想去,她也不是什麽乾淨的人,現在她也不討厭他,這麽熱乎乎地睡一覺也不是不行。

 於是她下命令,要他脫下褲子看那東西一眼。他驚愕一下,乖乖照做。

 寧玨猝不及防地看見了一頭猙獰的活物跳躍出來,她嚇了一跳。

 倒不是沒有見過別人的。

 可此時此刻,她冷不丁地想起她幼年時期的那個老師,看見他手指裡的巧克力的顏色,黏膩肮髒,藏汙納垢。夾著煙的手忽然有些發抖,甚至某一瞬間把這東西錯認成了那老師的,好像又回到早慧的小時候,過早看見母親和男人們糾纏在一起,見了太多,她本來不以為意,甚至可以冷漠地篩選其中的質地不同——

 可此時此刻,心頭就升起一股巧克力顏色的汙垢,就像是初潮來時內褲上濡濕的暗色的血。

 從胃袋裡湧出一股無力感,她擺擺手:“還挺嚇人,管好它,放進去吧。”

 許立文唉了一聲,弓腰背對她,聊了幾句劇組裡的事情,再也不提這個。

 寧玨背對許立文,發出均勻的呼吸,瞪著眼想事情,等到許立文輕微地打鼾,她才起來,在廁所看見洗身體的那對情侶裡的女孩。

 女孩衝她笑笑,兩人錯肩而過。

 凌晨四點半,她到達工作崗位,換了一身黃馬甲拿起巨大的粗杆掃把撣去落葉。

 她找了一份掃街道的工作,掃到上午九點換班。

 她能理解許立文的欲望,她對著鏡子看過自己,勉強許立文做聖人就是在謀殺。

 但總差點兒回事。她來海京,什麽都還沒開始,莫名其妙地給自己找了依托,好像是怕沒人要似的。她還想再觀望觀望。

 謝一塵手裡的男孩資源或許是在開玩笑,但此時此刻,就清潔工所見到的世界而言,恐怕這是唯一的破局辦法。

 她想起這個人,思索謝一塵的利用價值。

 順著謝一塵留下的地址找到了一處樓房,門口的保安卻不允許她進,這裡似乎管得很嚴格,進出門都要刷卡才行,來往的人也不多,大都是開著車。

 她在路邊蹲了一會兒,直到她蹲到了淑姨。

 淑姨也隨著謝一塵來了海京,看見她本以為是突然來月經腹痛,寧玨一抬頭,她眉開眼笑,嘰嘰咕咕說了好多話,熱情地拉著她,帶她進了小區。

 寧玨在淑姨面前扮演一個乖孩子的角色,在淑姨面前她從不揭開自己偽善的畫皮。她在許立文面前扮演的農村淑女的形象被她自己抓碎了,在淑姨面前她沉默寡言但足夠和善,對謝一塵不錯,這個形象要用很久。她上電梯時撣去自己身上的灰,試圖撣走那股街上的尾氣味,好給謝一塵一個好印象。

 一進門,還是那隻黃銅豹子趴伏在地目光炯炯,但這次上面鋪了一張柔軟的紅絨毯子,好像要進貢給國王。

 屋裡可以看見三個門,各自通往不同的房間。

 謝一塵坐在客廳沙發上,兩條腿事先擺好,曲折壓在身下,她斜靠著抓起一隻卒不由分說地吃掉了對面的帥,把棋子一摞,清脆一聲。

 對面坐了個鬢角剃得很乾淨的年輕人,笑著說:“你又贏了。”

 淑姨讓進寧玨來,回頭關門。

 謝一塵漫不經心地抬頭,看見寧玨,往後靠了靠:“你來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海京大學的高材生——”

 對面年輕人的名字還沒被介紹出來,寧玨就笑著擺擺手:“凡事要走程序,我是先來看你的。認識人的事之後再說。我看你很好,就很放心,我走了。”

 謝一塵笑笑:“我還很擔心拿不出男孩子,你不來。”

 “你又不是月老,我又不是恨嫁到這種地步。我是看你家裡有人不好意思留,那既然這樣我就留下了,謝女士不在嗎?”

 寧玨幾步跨到沙發旁,徑自坐下,順理成章地繞過了認識對面男孩的流程。

 “不在,她總是忙,姨夫偶爾在,但是只有我,他也不好意思,所以還是只剩我。”謝一塵和寧玨聊起了天,寧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在這裡既然誰都不在,就又成了她的主場,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和年輕人認識:“你好,我叫寧玨,在平都的時候給謝一塵當保姆的。”

 年輕人說:“啊……”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或者,也沒有見過這樣不把自己當外人的保姆。

 謝一塵拍了拍她,示意不用這樣說:“她是寧玨,是我的朋友,照顧過我一段時間。”

 寧玨聽見朋友兩個字,想起自己的信,不失尷尬地笑了一下。

 被這麽一打岔,年輕人也忘了介紹自己,說了一會兒話就起來告辭了。或許是覺得寧玨來了,要和謝一塵說一點很貼心的話。

 他是距離感把握比較好,落在寧玨眼裡就是另一個樣子:“他懶得敷衍你,看起來家裡也比較有錢,這個不太好,我如果是謝女士,不選他。”

 謝一塵要糾正什麽,最後也沒有,搖搖頭:“按你的標準,要找個什麽樣的。”

 “找個窩囊廢。到時候家裡誰有錢誰說了算。”寧玨說。

 “他是姨夫那邊的一個親戚,出於禮貌來看望我。親戚們就是會來回走動,要找我姨夫辦事。和我沒有多大關系。”

 所以謝一塵才會沒什麽顧慮地和寧玨說“拿不出男孩子”這樣的話,是出於不在乎說的,她並不放在心上。

 寧玨點點頭:“其實我也是來找人辦事的。”

 謝一塵沒動:“嗯。”

 “我這段時間在掃大街,離海京大學比較近,我說,要是你去念書,可以再雇我,或者別的什麽事,我想做點事情,但是這邊沒有門路,我又不想去做服務員——最好是避開人,我不想老是被騷擾。”

 寧玨無畏地提了些自己的要求,好像謝一塵伸出手就能給她變出門路。朋友就是門路,一個朋友一條路,這條堵了就走下一條,她提了要求,打算此路不通就回去問問那對情侶的活計。

 所以並沒有抓著救命稻草的決絕,就看謝一塵想不想幫她。

 幫不幫,她都沒什麽負擔。

 謝一塵重重歎口氣:“那早知道這樣,你當初就不要走——”

 “不要說當初,”寧玨收攏棋子,胡亂地放著,把兵卒將帥車馬都堆進楚河漢界,整個端起倒進木匣子裡放好,回頭專心和謝一塵說話,“當初我要是沒有走,可能不是我現在這個性格,那時候你喜歡跳舞,結果我被允許了,你不能跳舞,你要恨我的。現在很好,你還能和我說幾句話,謝女士也不知道。”

 “跳舞這件事……”謝一塵又要歎氣了,但最終沒有,長時間下來,她已經可以把面容上的鬱恨藏到心裡,表面平靜無波,心裡電閃雷鳴。

 “跳舞也不見得好。我和許立文來了這邊,他就是演電視劇也不太順心……”寧玨把這些時候的事情對謝一塵說了個大概,大意就是,《白蛇新編》撤下去之後,李娟娟和許立文這對白蛇許仙都去演一個不知道什麽前景的情景喜劇,也不掙多少錢,李娟娟還好,家裡的支持和女二號的份量都還可以,許立文和她的日子過得不算很好……

 這出戲都消失了,寧玨本是無意的,但聽的人知道,那個一意孤行升仙的白蛇徹底沒了,只剩下成親的白蛇,報恩的白蛇,貪戀世俗的白蛇,再也沒有她的白蛇了。

 她長出一口氣,不像之前一樣情緒激動地表露著,但也沉默了很大一會兒。

 “你們住一起了?”她後知後覺地挑開話題。

 寧玨把亂七八糟的茶幾收拾了一遍,笑笑:“你是喜歡那條白蛇呢,還是喜歡這樣的角色呢?如果那不是白蛇,是嫦娥,是花木蘭,是武則天,是不是你也喜歡呢?還是說你就是喜歡你們舞台上那條白蛇,非得和許仙小青交流交流的那個?”

 “我說不好。”謝一塵說。

 寧玨是試圖把抽象歸納出來,但她知道,不是這麽簡單的事。

 但她借此看出寧玨的聰慧來:“喜歡哪個,不都一樣嗎?實現不了的事,我只能看著別人或許有辦法去跳,這一切都和我沒關系了。”

 “你很關心舞團的事。”寧玨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把她的兩條腿扶正,自己坐到側邊去。

 淑姨適時地來問寧玨留不留這裡吃午飯。

 謝一塵率先作答說吃,才回頭看寧玨。

 寧玨默默點點頭,再看謝一塵的時候,謝一塵已經把自己挪到輪椅上,緩緩靠近她:“我問個抽象的問題。”

 “事先說好,我雖然上過掃盲班,聽起來有文化,但討論深刻的問題,我一定會胡說。”寧玨說。

 謝一塵頓了頓:“我一直想知道,你當初走的時候才五六歲,那時候你就走,是因為你知道你不想要什麽樣的生活嗎?”

 “不是,是好像你小時候去一個親戚家,哪怕親戚說你多吃點多吃點你也覺得多吃會很不好的直覺。小孩子對很多東西感受很敏銳,誰對你好,誰對你壞,誰是真心的,誰是假意的——我上車坐了一會兒,就是這樣的感覺。我知道謝女士很好,也知道跳了舞對我沒壞處,我還知道要是謝女士養我,你對我的敵意屁都不是,但我不喜歡,我直覺不好,就走了。而且,你問我五歲的經驗,是不是有點兒病急亂投醫了……我這成語沒用錯吧?”

 寧玨眨眨眼,忽然笑笑,摸摸謝一塵的頭:“要是我真到了你家,你還是姐姐呢,怎麽這麽好笑……你是知道你想要什麽,現在不知道了,又不知道不想要什麽……以為我有答案,我哪有,我就是苟且偷生,想不出為什麽要死,那就活著。”

 她莫名地將大自己幾歲的謝一塵當作孩童,撫摸腦袋示好,然後抱著手臂想了一會兒:“你是女媧捏出來的人,所以有因有果的,活著要問為什麽,死了要問為什麽,這也是天注定的。”

 “我並不是……”謝一塵試圖辯解她並不是傷春悲秋無病呻吟,寧玨忽然捂著口鼻咳嗽了兩聲:“其實我真討厭我還能和你聊幾句這個,我身邊的人不會想這些事情,只有我會一直想為什麽,是什麽……這也不能當飯吃,有點兒淺薄,我想解釋解釋我心裡這些想法才去讀夜校,結果夜校教我們計算機,也不讓我們摸到那東西……”

 謝一塵抬起手臂,寧玨若有所思。

 “把頭伸過來。”謝一塵說。

 寧玨低頭,接受謝一塵的撫摸,好像摩頂受戒。

 “你的事我會想辦法問問有沒有工作給你……你多來這裡吧。和別人聊這些怪怪的,和你說這些比較自然。”謝一塵松開手,自然地搭在膝頭,抓起一條毯子攤開掛在身上,仰臉看看寧玨。

 寧玨意外之喜,點點頭:“就知道你靠譜。”

 “你也說是姐姐,總得做點事,而且只是動動嘴而已……我越來越覺得,我想事情的方式和社會是脫節的,我在反思自己。至少……正常人不會因為下半輩子不能跳舞就尋死,我要反省。”

 “這有什麽好反省的,我在平都住的時候,我們豐收大樓有個有錢人,之前開公司,一年幾百萬上下。忽然有一天不知道怎麽就破了產,連家也不敢回,債主砍爛他們家門,搬他們家具,剩老婆和女兒,他就逃到平都,盼望東山再起,結果每天賭錢,撿破爛又賭,活得像條死狗。”

 寧玨刻薄地形容豐收大樓的男人,謝一塵眼神垂垂。

 “但是離他遠了,冷不丁地還有點兒想,再爛的人也是人吧?何況你也不是拋妻棄子的死狗,有的東西就是沒辦法的,我能理解一點兒。”

 “還有我們豐收大樓的女人,被香港的老板騙了身子還一個勁兒念人家的好,在平都賣自己,早就爛得不成樣子,還覺得要從大老板那裡討來一點說法……你說是不是傻,但有時候就是有一點兒小小的奔頭,看著可笑聽著可恨還要吐唾沫,但就是有點兒奔頭。你的奔頭也不錯,跳舞嘛,我理解不了跳舞,但我理解活著的奔頭,我沒這東西,我希望我有。”

 謝一塵伸手,摸到了寧玨的衣擺,輕輕拽了拽。

 寧玨矮下身子聽她說話。

 只聽見一聲歎息。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入v,會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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