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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有紅塵》第57章 青白
李娟娟和謝一塵, 是一對一的較量,兩個牛仔舉起左輪,比拚拔槍的狠絕, 一條塵沙滾滾的寬街,槍響之後只能活一個。

 這會兒, 商定好了, 在八點半關了門的南城活動中心, 趁著周三清理場地,謝一塵找來熟人借用地方。

 偌大的木地板舞台上, 兩人換了衣服相對走過來,燈隻開了一盞,明晃晃地照著舞台中央。

 李娟娟不服輸, 她是行走在一線的演員, 從舞蹈演員,到電影演員,沒脫下過那層畫皮, 對白娘子的執念不比別的角色更差。可是這部劇是她開始演藝生涯的起點, 試演兩天,她總是找不到感覺——仿佛是太過在意,以至於,自己的影子搖搖欲墜,她怕自己萬一錯了……當初萬一錯了?

 正好返回南城, 謝一塵在這裡。

 李娟娟並不是全然認可謝一塵的觀點的, 雖然那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個細節,誰在乎?誰稀罕?回不回頭,誰在意?觀眾可壓根兒看不出來。

 可那些在南城的舊友裡,單一個謝一塵是她能佩服的, 謝一塵喜歡舞蹈,喜歡這出白蛇,是豁出心血的——光是說這一點,李娟娟要和謝一塵做好朋友的。

 上次許立文湊人吃飯,李娟娟替謝一塵解了尷尬,默契了一瞬。

 她是想在朋友的層面去問問謝一塵的意思。

 或許能解開自己的困局?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李娟娟不是沒有別的人可問。但是,一旦想到不牽扯利益,不牽扯恩怨,不牽扯資歷輩分,乾乾淨淨地聊起舞蹈,恐怕只有謝一塵來才好。

 謝一塵果然來了,提著外套走進來,隨意地扔在舞台角落:“姨媽說一會兒過來,晚一點。”

 和謝女士吵了架,謝女士說不來,譏諷她瘋了,她偏要來,就先出發。

 謝女士也要來?

 這出劇背後有些利益糾葛,以至於把最初的謝女士拋出了改編電影的製作團隊,謝女士來,李娟娟很擔心議論起這些雜事:“你能來,我也很滿足了。咱們先開始吧!”

 “你要問我什麽?”

 “真是直接。”

 謝一塵本來要寒暄幾句,但這幾天,她疲於在家裡解決和謝女士的問題,她出櫃了,和姨媽冷戰,家庭生活在崩潰的邊緣,所以顯得冷淡。

 被這麽一問,她才感覺自己太過繃緊,把家庭生活的情緒帶出來了,輕輕笑:“抱歉,我很久不跳舞了,聽你說要和我交流舞蹈,一時間有點著急。”

 她是謙遜地表示自己現在水平恐怕不行……沒有練習,她說的是實話,可心裡放不下,就是做觀眾,她也能說出點什麽。

 “也沒什麽,我給你帶了禮物,待會兒再給你,我們先說正事。”李娟娟迫不及待地解開外套,像謝一塵似的扔在一邊。

 謝一塵盤腿坐下,李娟娟這才看見謝一塵身後的陰影裡扔著一副拐:“腿還沒好?”

 “沒事。”

 “好,是這樣,這電影裡有一出舞蹈,是白蛇升仙的那一段,經過改編……總體動作都差不多。我是都記得,可不知道為什麽,跳起來,就連導演也說,不是那股勁兒,我自己對著鏡子,又錄了像,看不明白,我還把劇本拿過來了,就是改編了對白,劇情沒兩樣,你先看看。”

 李娟娟在謝一塵面前表現出前塵皆忘的境界,熱情得好似在請教導師。

 謝一塵知道自己現在或許不如李娟娟,並不托大,小心地接過劇本翻了幾頁,合起來。

 “你把那一段跳一下我看看。”她坐到觀眾席去。

 默默地打著拍子,她抬眼看李娟娟。

 過了幾年下來,李娟娟的基本功還在,身段又更窈窕了,更靈活了,比在舞團的硬邦邦的樣子好許多,似乎是閱歷使人添彩,或是名氣使人抬頭,李娟娟的自信光彩照人,把燈光折向四面八方——合格的電影明星。

 時隔多年,她再次看李娟娟的白娘子在台上舞動,在台上升仙。

 她一直想,或許是因為當年李娟娟曾喜歡許立文,或是因為覺得白娘子該喜歡許仙,所以李娟娟頻頻回頭。

 但現在,李娟娟身後空無一人,她仍然回眸。

 看著的虛無一片,謝一塵想不出來。是許仙?是青蛇?還是眾百姓?還是眾妖?

 此時沒有人作伴,領舞仍然是領舞,可謝一塵卻忽然發現,自己看不明白了。

 最熟悉的舞劇她看不明白了?謝一塵眉頭緊皺。

 舞台上,白蛇升仙而去了。

 心裡的鼓點和音樂戛然而止,李娟娟回頭,看見她表情肅然,嚇了一跳:“我現在差勁到這樣?”

 謝一塵擰著眉心:“不是差……我來跳青蛇,再跳一次。”

 她站在了舞台上。

 兩個人角色互換了,這真是不分青白,青蛇做了白蛇,白蛇做了青蛇,李娟娟就是做了明星,回頭看,看起來從不認可她的領舞主動要給她做配了……喜悅不可抑製。

 白蛇升仙,離開眾人,離開許仙,最後離開青蛇。

 在還是妖的時候,青白二蛇就始終互相纏繞,百年的時光,要說這出劇的白娘子最該舍不得的感情,如果有的話,就是和青蛇的情分。

 再來一次。

 謝一塵自忖大腦清醒,記得當年曾記過的,所有人的動作。她以為雙腿的舊傷已好,她可以自在地起舞。自己練習時,尚且不感覺雙腿的吃力,然而和李娟娟,和她從前的舞蹈技術勢均力敵的人對上,雙腿就吃不消了,不知是肌肉還是骨頭深處,傳來酸澀難耐的感覺,似乎在尖叫著抗議她忽然的劇烈運動。

 現在,她是青蛇。

 李娟娟的舞蹈,在她的境界還看不出什麽問題,可是,她要起舞,身體渴望著,迫切地推動著她起舞。哪怕雙腿已經鑽心地疼痛,不知是心理還是生理的痛苦再一次襲上心頭。

 青蛇的動作有一半圍繞著白蛇。

 她始終在白蛇身旁,此刻,白蛇義無反顧地走了,她用盡渾身解數地追。

 還沒離開人間,卻已不在紅塵,就是這時候,青蛇追上,勸阻她,阻攔她。

 白蛇推開青蛇,青蛇使盡渾身解數。

 要追憶起過去,企圖要白娘子心軟;要看看現在,那無辜的百姓要被白蛇升仙覆滅鬼魅的洪水淹沒;再看看將來,若是再走,就要動手了!

 於是爭執起來,爭執變為戰鬥,戰鬥變為決裂。

 青蛇道行不深,敵不過白蛇的大袖一拂。

 青蛇要節節敗退。

 活動廳的角落,門慢慢開了一角,有兩個女人走進來,一前一後,影子被外面的燈拉得細長,像兩條平行線。

 門又悄然掩上,兩個人沉默在黑暗中,誰也沒注意到。

 謝女士自顧自地坐下了,寧玨站著,無所適從。

 她剛下班回家,就看見了等在那裡的謝女士。

 謝女士開車,寧玨還不知道謝一塵攤牌的事,擺出坦然的表情迎接上去。

 沒想到迎上刻薄一句:“回來啦?同性戀呢,了不起啊!”

 寧玨承認,腦子著實僵了一下。

 謝女士從來不走這樣直接的風格。一向是優雅迂回——但其實能夠理解,寧玨稍微體會了一下謝女士現在焦躁的情緒,大致明白過來。

 謝女士知道她和謝一塵的事了,說不準還要以為是自己把謝一塵帶壞了。同性戀,多麽可怕,謝女士忽然嚴厲直接,劈頭蓋臉,寧玨不意外,甚至做好了被當街羞辱的準備。

 可謝女士沒有繼續說。

 寧玨就笑笑:“您怎麽發這麽大火?這事也是天生的,沒辦法改。要是可以,我也不想的。別氣了,對身體不好。”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自己肯定不是,這話有些無賴,要是誰說她是個壞人,是個賤貨,她就要叉著腰說是天生的,是不講理的流氓習氣,不自覺地用出來了,說完也有些後悔。

 卻不知道哪個詞讓謝女士面色和緩,看看寧玨:“上車吧,我們去找一塵,我想跟你們倆聊聊。”

 寧玨不知道接下來去哪裡,謝一塵什麽都沒說,那天看起來很高興實際不太快樂地走了,還沒過幾天,寧玨並不知道謝一塵現在在什麽地方。

 也無暇顧及是不是鴻門宴,體會謝女士並不是咬牙切齒的,只是有些悲傷的情緒,寧玨翻出今日份《南城日報》,指著上面的豆腐塊,端到謝女士面前,一字一句地讀標題:“專家研究:常生氣增加乳腺癌風險。”

 謝女士被她氣笑了:“上車!我恨不能折壽二十年換你倆回頭!”

 “那不換,您要換長壽二十年還差不多。”寧玨說。

 謝女士覺得再說下去要被寧玨氣死了,等寧玨坐上來,還沒系安全帶就一踩油門衝了出去。

 寧玨不是貧嘴,她覺得此時此刻謝女士的情緒就是應該用笑來化解,否則她也冷著臉,這事就會變得不可挽回。

 她什麽事都不知道啊……山雨欲來。

 心裡歎了口氣。

 台上,謝一塵是青蛇,正步步退後,李娟娟是白蛇,正毅然升仙。

 寧玨瞥謝女士的面孔,解讀不出喜怒哀樂,看不出七情六欲,像是本人壓根兒不在……

 低聲說她去洗手間,洗手間緊挨著後台,她看見謝一塵扔下的衣服,走到角落,掀開厚重的幕布,拿起衣服拍拍灰,搭在臂彎。

 青蛇頹勢不減,眼看要被白蛇擊退了,青蛇回歸人群,回歸茫茫人海,被滔天的巨浪一並淹沒——然後白蛇迎擊升仙路上的魑魅魍魎……

 然而青蛇再次迎上來了,死而不僵。

 謝一塵感覺自己雙腿不知何時就要停止工作,脊椎也鑽心地疼,她不知道為什麽,醫生說她已經康復了,不會複發,她已經撒開輪椅,撒開拐杖,為什麽?她還是會疼?越是掙扎,越是痛楚……心裡越是不甘心!

 不,她要起舞,她要升仙!

 是明光一道,從蒼穹降臨,她要勝,不顧往日的情分,看對方痛苦驚愕的表情如塵灰一般,千百年漫長的修煉,蟄伏深山,寂靜淒清的修煉,不就是為了最後升仙的一刹那?

 她是舞台上肆意起舞,絕望揮脫千臂萬膀的白娘子!

 青白再一次互換了。

 白蛇推開青蛇,白蛇撒開絲帛,白蛇決然地踏上了鬼魅叢生的大道。

 雷霆怒吼,天光驟暗,明明在天上,卻好像在地獄。鬼怪扭曲,千千萬萬妖魔冒出來,齊刷刷地伸出無形的膀臂拽著她。

 下來!下來!不準成仙!和我們一樣,做妖,做鬼!做這條道上的失敗者!

 謝一塵不甘心。

 他人的非議,她沉默地忍受過了,身為異類,寂靜地隱藏著自己,千年,百年,修煉得古井無波……在紅塵裡滾了滾,她不甘心,她難道就是這樣,要和一個男人假模假樣地結婚,裝作自己是正常人?不……不,她要去往光明之所,她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人面前……

 她不在意這些妖魔鬼怪,統統擊潰!統統殺了!用洪水淹沒!脫了七情六欲,脫了愛恨嗔癡!她伸出手,甩開數不盡的黑暗,朝著那一點微渺的光,踏出一步——

 “謝一塵!”

 是誰在喊她?

 她忽然醒了。

 舞台幕布中央,寧玨撲過來,站在燈下,唯一的燈在寧玨上方。

 謝一塵發現,她居然在升仙的緊要關頭,回過頭,她回頭看向人間。

 寧玨在人間聲嘶力竭地喊她。

 那自己在哪裡?

 低頭,她才看到自己在黑暗中奮不顧身,站在懸崖一般高的舞台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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