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唐點點醒來時，手裡拽著宋宓送給她的企鵝。

　鬧鍾還沒有響，但她已經不想睡了。

　下了樓，媽媽和阿姨都在飯廳，唐點點神清氣爽地給大家夥問了早，就跟阿姨要了一碗粉。

　坐下後，她拿出手機刷微博，但刷著刷著。

　唐點點把手機放下去：“幹嘛這麽看著我？”

　媽媽問：“今天心情不錯啊？”

　唐點點夾一塊餅到嘴裡：“還好吧。”

　媽媽又問：“宋宓昨天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唐點點疑惑：“怎麽了？”

　媽媽突然啊的一聲，好像很緊張地挪開凳子往客廳去。

　唐點點的視線跟著她過去，再跟著她回來，見她拿了一個盒子。

　“什麽東西？”唐點點問。

　媽媽說：“宋宓一大早送過來的。”

　唐點點哦了聲，直接打開。

　又是一幅畫，上面的場景不難看出，畫的是那天唐點點做了噩夢，宋宓大老遠過來安慰她，兩人在門口擁抱的畫面。

　畫得還不錯嘛。

　“她一大早送來的？”唐點點問。

　媽媽嗯了聲。

　唐點點問：“有沒有說其他的？”

　媽媽搖頭：“沒有，送完就走了。”

　唐點點沒有多疑，拿起手機想給宋宓發個消息，但媽媽突然的，又咳了一下。

　“有個事啊女兒，媽媽覺得還是要和你說一下。”

　唐點點放下手機：“什麽事？”

　媽媽道：“昨天我和宋宓媽媽聊天吧，聊到你們了，我們沒想到宋宓在後面站著，所以都被宋宓聽到了。”

　唐點點疑惑：“你們說什麽了？”

　媽媽：“你昨天不是心情不太好嘛，我就跟她媽媽提了一嘴，還說了你不喜歡宋宓之類的話。”

　唐點點用力把嘴裡的餅咽下去。

　媽媽繼續：“今天早上她就走了，我看你現在還在家裡，你們是不是……”

　唐點點馬上打斷媽媽：“走，走去哪裡？”

　媽媽驚訝：“你不知道啊？宋宓研究所那邊有事，她要提前回去，她早上來送這個畫，送完就去機場了。”

　唐點點瞬間抬頭：“什麽？！”

　媽媽：“宋宓沒跟你說嗎？”

　唐點點搖頭：“沒有。”

　媽媽哎呀一聲，抬頭看唐點點：“她沒告訴你啊？”

　唐點點還是：“沒有。”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唐點點才後知後覺慌了起來。

　這什麽意思？突然送畫什麽意思？昨天晚上和她說那些又是什麽意思？

　道別嗎？

　唐點點咽了一下口水，腦子突然很亂，她轉頭看了眼畫，畫裡她整個人窩在宋宓的懷裡，而離她們最近的那個路燈，身上的光唯一照在她們的身上。

　唐點點還踮著腳，白黃色的光圈包著影子落在地上，看起來十分好看。

　所以這是什麽意思？離別禮物嗎？

　確實好像是有點那個意思？

　“我以為你……她沒有……你要不打電話……你別……”

　媽媽在對面說什麽唐點點已經聽不清，她只知道自己很慌，慌到不知道現在該幹什麽。

　看到手機了才曉得拿起手機，然後下意識地去解鎖，下意識地找到宋宓的電話。

　“她才剛走，你要是現在追過去的話還來得及，”媽媽的聲音環繞在四周：“有些話還是要當面說清楚的。”

　嘟聲響起的瞬間，唐點點的心臟揪心地疼了一下。

　她踩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飯廳，邊緩慢呼吸告訴自己不要那麽慌，冷靜。

　第三聲響，宋宓把電話接了起來。

　唐點點坐在沙發邊上，咽了一口口水，問宋宓：“你現在，你去機場了？”

　宋宓那邊嗯了聲：“在路上。”她還問唐點點：“你怎麽知道？”

　唐點點才冷靜不到兩秒的心臟又劇烈跳動起來，她問宋宓：“怎麽這麽突然要去？”

　宋宓說：“是有點突然，昨天才告訴我要我去的。”

　唐點點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宋宓語氣疑惑：“這個要告訴你嗎？”

　唐點點心底又慌了一下，整個人都虛了。

　唐點點問：“一定要去嗎？”

　宋宓：“我已經在路上了，怎麽了？我在開車。”

　唐點點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緊緊抓著褲子，想了好半天才說：“你能不能等等我，”唐點點緩緩吸一口氣，盡量平靜：“你找個服務區，你等等我，我有話跟你說，說完你再走，好不好？”

　宋宓問：“什麽話？重要嗎？等我回來再說可以嗎？”

　“非常重要，很重要，你一定要聽，不能等你回來，”唐點點急了：“你馬上找服務區停下來，我馬上就到，你聽完再走，我很快。”

　宋宓：“好。”

　掛斷電話的唐點點已經在外面了，正好看到家裡的司機把車開回來，唐點點在車庫前把車攔下來。

　上車後，唐點點立馬把服務區的名字報上去，並對前的人說：“很急，劉叔叔你快點開。”

　劉叔叔大概是感受到了唐點點的急，油門一踩，馬上掉頭。

　定位是宋宓發過來的，為了不打擾宋宓開車，唐點點沒有再給宋宓發任何消息。

　而在車上的這些時間，唐點點做的事是一直盯著地圖看，看著兩個地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所以現在什麽情況？

　她開始回顧宋宓昨天和她說的那些話，還有宋宓一整晚的表現。

　難道昨天宋宓是在聽到媽媽說唐點點不喜歡宋宓了之後約她出去的？那她是什麽意思？她盡力了，該做的都做了，伺候不起唐點點了，要走了？

　是有點那個感覺，把該說的話都說了，過往也回憶了一遍。

　而且要回去這麽大的事，竟然一個字都不提，說走就走，電話裡還一副這也要告訴你的態度，什麽意思？要和唐點點撇清關系嗎？

　是嗎？是這樣嗎？

　不會吧，不是吧。

　但是，但是好像又不像是這個意思，昨天半夜打電話還好好的，兩個人還臉紅心跳地在那調情，今天說走就走？

　此刻唐點點腦子裡什麽都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一會兒是宋宓想通了覺得累了不想要她了，一會兒又覺得事情沒有那麽嚴重，她覺得以她對宋宓的了解，這事不可能就這麽不清不楚地了結。

　但她又想，這哪裡算不清不楚地了結，昨天的表白，難道不是一個很正式的道別嗎？

　想著，唐點點聽到“啪”的一聲，有一滴水掉在了她的手機屏幕上。

　她下意識地先擦屏幕，然後才明白自己又哭了。

　唐點點抬起頭，難受地啊了一聲，才從後面抽了張紙，壓在自己的臉上。

　然後她閉起了眼睛，沒什麽表情地靠在後面。

　什麽東西啊。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劉叔叔把車開到服務區已經是十分鍾之後的事了，清晨服務區沒有多少車輛，他們很快就看到了宋宓。

　她已經下車了，一個人倚在車邊，一隻手放在兜裡，另一隻手在玩手機。

　劉叔叔的車在隔了宋宓的車兩個車位的地方停下，車才停穩，唐點點就迫不及待地衝下車，跑到了宋宓面前。

　宋宓見到她，把手機收進口袋裡。

　“怎麽了？”宋宓問完低頭看了眼唐點點的眼睛：“哭了？”

　唐點點嘴癟了一下，試探地往前走了一小步，見宋宓好像沒有特別奇怪的反應，直接撲進了宋宓的懷裡。

　宋宓順勢抱住唐點點，摸她的腦袋：“怎麽了？有人欺負你？”

　唐點點突然一個後退，問宋宓：“幾點的飛機？”

　“還有半小時，來得及，你想跟我說什麽？”宋宓說完又低頭看唐點點：“怎麽又哭了，怎麽了？”

　唐點點憋了一下，沒憋成功索性不憋了。

　“我媽媽昨天和你媽媽說的話，你是不是都聽到了？”唐點點問。

　宋宓頓了一下：“嗯。”

　唐點點：“我媽媽說我不喜歡你，是嗎？”

　宋宓：“嗯。”

　唐點點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用濃濃的哭腔說：“我是來，我，我也要修正你的歷史記憶。”

　宋宓似乎被唐點點這一下下逗得樂了起來，她伸手把唐點點抱住：“到底怎麽了？怎麽這麽哭啊。”

　唐點點抽抽兩下：“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有，”宋宓拍唐點點的腦袋：“你要修正我的什麽歷史記憶？”

　唐點點：“你能不能嚴肅一點？”

　宋宓：“你先不哭了。”

　唐點點深深吸一口氣，然後用手上抓著的擦過眼淚的紙巾，隨便糊了一下臉。

　“11月4號中午，12點34分，你在電話裡問了我一個問題，”唐點點抬頭看宋宓：“你記得嗎？”

　宋宓眼神漸漸變得明朗，聲音也揚了些：“你要改這個問題的答案？”

　唐點點：“對。”

　宋宓頓了一下，看著唐點點的眼睛：“真的嗎？”

　唐點點：“嗯。”

　宋宓突然笑起來，扣住唐點點的腦袋，把她壓倒自己的懷裡。

　唐點點一下子就感覺到悶熱，宋宓的熱情與她猜測完全不符，搞得她莫名的又哭了起來，還用很重的鼻音說：“宋宓，我喜歡你。”

　接下來的這個畫面十分詭異，唐點點哭宋宓也不管了，宋宓笑得跟傻子一樣唐點點也沒有嘲諷她，兩個人就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宓突然道：“唐點點，不是12點34分，是12點36分。”

　唐點點本來已經不哭了，被宋宓這麽正經地一解釋，突然又哭了出來。

　“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神經病啊，怎麽會有人喜歡你。”

　宋宓揉唐點點的腦袋：“你啊。”

　唐點點破涕為笑。

　大概是算著時間不多了，宋宓才放開唐點點，然後她問問：“這麽大老遠的，過來就跟我說這些？”

　唐點點低頭緩了一下：“嗯，”她又說：“你不能不明不白地丟下我。”

　“我沒有丟下你，”宋宓笑了笑，又問：“你電話裡說的很重要的話，是這個？”

　唐點點吸鼻子：“不重要嗎？”

　宋宓點頭：“很重要，非常重要。”

　宋宓肉眼可見的很開心，明顯到把唐點點都逗樂了。

　她盯著宋宓看了好久，心裡想著既然情況沒有那麽糟糕，那她是不是，得跟宋宓好好算這個帳。

　於是她底氣十足地仰起頭，質問宋宓：“你怎麽回事？要走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就打算這麽不明不白走掉？然後呢？到了再跟我說？你想幹什麽？我算什麽？又把我放在眼裡嗎？我不重要嗎？”

　撲面而來的問題，宋宓被問得愣了好長一會兒，才說：“我以為這只是個小事。”

　唐點點呵了聲，超大聲：“這是小事？你認真的嗎？”

　宋宓似乎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她小聲道：“把外婆送回家我就走了，不會耽誤其他時間，所以才沒有說。”

　唐點點突然一個愣住，眉頭也皺了：“什，什麽送外婆？”

　宋宓：“我去機場接外婆，她前幾天和她的朋友出去玩了。”

　唐點點嘴巴抽了一下：“啥？”

　宋宓：“你不知道嗎？”

　唐點點：“我，不知道啊。”

　宋宓繼續解釋：“本來是我爸爸去接的，但是昨天他被通知早上有個緊急會議要開，所以讓我過來。”

　“哈？”唐點點滿腦子問號：“那你早上來送畫幹什麽？”

　“做畫框的那家商鋪正好在你家附近，想著反正是給你的，就不帶回家了，本來是想告訴你的，想著你還在睡覺，就沒有說，”宋宓也疑惑了：“不然，你以為我去機場幹什麽？”

　唐點點腦袋嗡嗡的：“你不是，你研究所要讓你提前回去嗎？”

　“是要，不過提前兩天就行了，還有一段時間，”宋宓說著揚了一下眉：“你以為我今天要回研究所？”

　唐點點：“……”

　宋宓笑了一下：“你以為我不辭而別啊？”

　唐點點：“……”

　宋宓啊了一聲：“所以匆匆趕過來跟我表白。”

　唐點點臉都黑了。

　宋宓笑意更深了：“我明白了，你以為我要偷偷離開，所以……唔。”

　唐點點立馬捂住宋宓的嘴，不讓她說話。

　唐點點：“接外婆也很重要！也要告訴我！”

　唐點點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毛病，她這發的哪門子的脾氣。

　隔著空氣，兩人對視了好幾秒。

　然後。

　唐點點超大聲：“啊啊啊！言娟！我討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