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宓抱了唐點點好久。

　抱到唐點點莫名其妙地開始哭，又莫名其妙地不哭了。

　明明宋宓的外套穿在她身上，但她就是感覺宋宓比她還要溫暖，所以她不客氣地使勁往宋宓懷裡鑽。

　等她冷靜下來，移開一點，看到了宋宓衣服的肩上濕了一大塊。

　正好宋宓又給她遞了一張紙，她索性就把這張紙壓在宋宓的肩上。

　宋宓順著唐點點的手也看自己的肩膀。

　唐點點吸了一下鼻子，看著宋宓問：“要我把你的衣服洗了還給你嗎？”

　宋宓同學還真認真想了一下，然後她說：“我就穿了兩件，不好脫。”

　唐點點笑了一下：“你還真打算讓我洗啊？”

　宋宓搖頭：“是沒有這個打算，但是你說了，我覺得也不是不可以。”

　唐點點又笑起來：“有人說過你可愛嗎？”

　宋宓：“沒有。”

　唐點點：“那我當第一個吧。”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覺得宋宓可愛，唐點點拿出了手機，點開微信，當著宋宓的面，把“宋大憨憨”改成“宋大可愛”。

　宋宓見狀，挑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眉。

　唐點點看不懂這個表情，沒由來的縮了一下，警惕道：“幹嘛？你什麽表情？”

　宋宓說：“在《教你怎麽談戀愛》那本書的最後幾章寫了這樣一句話，‘大多數情侶都喜歡給自己的另一半取不同於他人給的稱呼，以示自己的特別，而這些稱呼，不管是在公眾場合，還是私底下，喊起來都別有意味’。”

　唐點點吃一口空氣，問：“這是原話？”

　宋宓：“原話。”

　唐點點笑一聲：“你不是吧看個這種書還把內容背下來。”

　宋宓看了一下唐點點躲閃的眼睛，又說：“沒有刻意背，有意思腦子的會自動記下，”宋宓眼角彎了一下，又道：“你剛剛在轉移話題。”

　唐點點咳了聲：“抱夠了嗎？”

　宋宓說：“沒有。”她還說：“你的腰好細。”

　唐點點感覺到自己的腺體下的脈搏用力跳了一下，她小聲道：“那你還要抱多久啊，臭流氓。”

　話音剛落，宋宓的手就放開了，然後很客氣地往後退一步，仿佛剛才不經人同意就把人家拉進懷裡的不是她一樣。

　唐點點看著宋宓單薄的衣服，問：“你冷不冷啊？”

　宋宓說：“冷。”

　唐點點小聲嘀咕：“你還挺實誠。”

　夜真的很很很很深了，周圍安靜到連風都躲了起來，兩人隔著兩步的距離看來看去突然不知道在看什麽。

　唐點點眼淚幹了，也早就從夢裡走出來了，她想了想還是把肩上的衣服抖下來還給宋宓，但宋宓卻壓住了她的手。

　宋宓：“不用，你穿。”

　唐點點堅持脫下來：“不穿了，要回去了，你也回家吧。”

　宋宓似乎頓了一下，才把手收回來：“好。”

　唐點點一大步上去，自認為非常帥氣地把外套披在宋宓身上，宋宓配合著把頭低下，等衣服披好了，唐點點再貼心地把宋宓胸前的領子攏了一下。

　唐點點笑：“好了，你回去吧。”

　宋宓：“嗯。”

　唐點點目送宋宓的車離開視線，然後認真地站在門口抖了一下，搓搓肩膀，才回去。

　不過在進門時，她突然地抬頭看了眼。

　阿姨的房間就在二樓的這個方向，打開窗戶就能看到這裡，不過唐點點覺得這個時間段，阿姨應該已經睡熟了。

　其實被阿姨看到倒是沒什麽，但阿姨這個人啊太向著她媽媽了，比葉醫生還向著她媽媽，要是看見唐點點半夜不睡覺出門見宋宓，明天早餐她全家都會知道這件事。

　到了樓上，唐點點噗的一下就鑽進被窩裡，然後掏出手機，點開宋宓的微信。

　本想問問她到了沒有，但掐指一算這才過了不到三分鍾，肯定是沒有到的，就不發消息讓宋宓分心了。

　而她盯著這個頁面半晌後，把最近她發給宋宓的那條語音點開。

　“我按錯了嗚嗚，你……”

　唐點點直接把微信的後台退了，把燙手手機往邊上扔。

　什麽，玩意兒？

　這是她的，聲音？

　她緩緩閉上眼睛，捏了兩下自己的眉心，才顫著手把手機拿回來。

　先刷個朋友圈，再刷個微博，在等待宋宓到家的時間裡，唐點點把自己搞得特別精神。

　宋宓回家的時間花得比過來稍久了一些，唐點點看了好幾個無聊的視頻，手機上面才跳出宋宓回家的消息。

　宋大可愛：我到了

　唐點點馬上就點了進去，但晃了好久也沒有打字。

　宋大可愛又發來消息。

　宋大可愛：睡了嗎？

　這次唐點點秒回了。

　唐點點：還沒

　唐點點還說：睡不著了

　宋大可愛：陪你

　唐點點在被子裡翻了半個身，把手機放在枕頭邊，一隻手撐著腦袋，用另一隻手的食指戳著屏幕，一個一個字母打。

　唐點點：你怎麽陪我？你又不在我身邊

　才發過去，宋宓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這個人的電話真是說打就打。

　“幹嘛？”唐點點接起來就問。

　宋宓說：“本來是想，你要是五分鍾不回我消息，或許就代表你睡了，但又覺得你不回我消息也可以代表你只是不想回，你可能轉頭就去玩手機了，所以打電話是最好的。”

　唐點點抿嘴笑了一下：“那你準備跟我聊什麽呢？”

　宋宓：“你想聊什麽，我都可以。”

　唐點點突然興趣起來：“你給我講個故事吧，睡前故，啊不用睡前故事，隨便什麽故事都可以。”

　宋宓這個聲線，講起故事來一定特別好聽。

　但是宋宓說：“我不會講故事。”

　唐點點說：“你打開你的平板，打開搜索軟件，搜，故事，點進第一個鏈接，然後，念，簡單嗎？”

　宋宓在那邊笑出來，她問唐點點：“躺好了嗎？”

　唐點點頓了一下：“什什麽？躺好幹嘛？”

　這是進入了什麽頻道？電話做……？

　宋宓：“給你講睡前故事，躺好準備睡覺。”

　唐點點笑了一下：“……哦，那你等一下。”

　唐點點聽話地把耳機帶上，把手機放在一旁，躺好。

　“你給別人講過故事嗎？”唐點點問宋宓。

　宋宓說：“沒有。”

　唐點點得意地閉上眼睛，聽宋宓在那邊問：“你聽過別人講的故事嗎？”

　唐點點說：“聽過啊。”

　宋宓似乎頓了半秒，才問：“誰？”

　唐點點：“我媽媽，”說到這兒唐點點又有話說：“我其實長大了就不喜歡聽睡前故事了，但我媽媽非要給我講，上小學了還給我講，灰姑娘的故事聽了一千遍倒背如流。”

　宋宓笑了一下：“在我小時候，我媽媽也愛給我講睡前故事。”

　唐點點想起硬要給宋宓零點過生日的宋阿姨，確實是這種風格的，這兩位母親還有點像。

　唐點點：“那你現在準備給我講什麽？可以講我沒聽過的嗎？”

　宋宓：“我盡量。”

　唐點點把被子往上拉一點：“我躺好了，來吧。”

　宋宓溫柔的聲線娓娓道來：“企鵝走了半年，終於走到了北極熊的家門口……”

　唐點點噗的一聲：“什麽啊？”

　宋宓明白唐點點的打斷：“續寫。”

　唐點點：“好吧好吧，你繼續，我不說話了。”

　“啪。”

　唐點點把燈關掉，房間瞬間暗了下來。

　“啪。”

　宋宓把燈打開。

　“企鵝終於走到了北極熊的門口。”

　她又走了幾步，打開了陽台上的燈。晚風吹過，她套了件更厚的衣服，坐在了畫架前，繼續道：“北極熊給企鵝開了門，問企鵝找我什麽事？企鵝說，我來找你玩，北極熊說，好啊。”

　話音落，宋宓聽到唐點點那邊傳來很低的笑聲。

　是已經困了的聲音，或許她還包在被子裡，所以聲音很悶，她說：“你改了結局。”

　宋宓嗯了聲，問唐點點：“北極熊願意成全企鵝嗎？”

　唐點點聲音越來越小：“願意。”

　“企鵝很珍惜北極熊這個朋友，但總苦於分割兩地，見一面特別難，所以每次只要想到能和北極熊見面，她都能提前開心好久。”

　宋宓給畫筆弄上顏料，點上夜空。

　“北極熊有時候古古怪怪，但對企鵝卻很好，她見企鵝走這麽遠的路過來找她，就帶她去了許多好玩的地方，吃了許多好吃的東西，很照顧她。”

　畫紙逐漸有了大模樣，好像是兩個女孩。

　“企鵝珍惜在北極熊身邊的每一秒鍾，但她總琢磨不透北極熊在想什麽，這隻熊有時候嘻嘻哈哈，有時候亂發脾氣，企鵝經常惹她生氣，也經常沒有辦法。”

　唐點點那邊已經沒有了聲音，宋宓嘴角勾了一下，順手換了個顏料。

　然後她輕聲說：“北極熊晚安。”

　唐點點第二天自然醒來，天還蒙蒙，她的腦子告訴她或許可以再睡一會兒，但在再睡一會兒之前，她想先知道現在的時間。

　於是她摸摸摸摸到了不知道怎麽會溜進被子裡的手機，而摸到的瞬間，她突然精神了些。

　手機怎麽是熱的？

　唐點點掀開被子眯著眼點開手機。

　“臥槽。”

　唐點點一整個驚醒，眼睛都瞪大了。

　此刻手機屏幕上，偌大的宋宓的名字，名字下面還跟著通話時間，四小時零三分。

　唐點點的耳機已經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她半跪在床上，點開手機外擴，小聲喊了句：“宋宓？”

　宋宓那頭聲音清澈：“醒了。”

　唐點點當場窒息：“你這是醒了還是沒睡？”

　宋宓：“沒睡。”

　唐點點不得不驚歎：“你是仙女嗎？一直沒睡？”

　宋宓：“一直沒睡。”

　唐點點：“那你一直在幹什麽？為什麽不睡覺？不困嗎？天都亮了啊。”

　宋宓一個一個問題回答：“在畫畫，不太困就沒有睡。”

　唐點點：“所以就一直這樣打著電話？”

　宋宓：“嗯。”

　唐點點的心臟好像被什麽撫了一下。

　不過沒多久，她也漸漸清醒過來：“我這邊有什麽奇怪的聲音嗎？”

　宋宓突然笑了，還笑得特別明顯：“你指的是什麽？”

　唐點點整個人縮進了被子裡，聽宋宓這麽說，那就表示肯定有奇怪的聲音。

　是她磨牙了還是她打呼了？

　不應該吧，沒聽說她會這些啊。

　“是，什麽聲音？”唐點點捧著電話問。

　宋宓說：“快五點的時候你吸了一下鼻子，過了幾秒，你用鼻音喊了我的名字，說‘宋宓，我冷’。”

　被宋宓這麽一說，唐點點似乎好像是想起來，她做夢夢到宋宓了。

　“就這樣嗎？”唐點點問。

　宋宓又笑了一下：“又過了一會兒，你又說話了。”

　唐點點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宋宓：“你說‘宋宓，要抱抱’。”

　唐點點：“……”

　唐點點：“我說的是要抱吧？我怎麽可能說要抱抱。”

　宋宓斬釘截鐵：“你說的要抱抱。”

　唐點點退而求其次失敗。

　於是她惱羞成怒：“那你為什麽不飛奔過來給我抱？”

　宋宓：“是想，但是我叫了你你沒有應我，我確定你在說夢話，就放棄了。”

　唐點點杠你到底：“竟然因為這樣就放棄了，不像你啊宋宓。”

　沒想到宋宓竟然問：“這麽想被我抱？”

　唐點點一整個噎住：“並沒有。”

　宋宓又發出了那種笑聲，真是刺耳的緊。

　唐點點哼了一聲：“我起床了手機也快沒電了謝謝你給我講故事陪我睡覺你快去睡一會兒吧還有事嗎沒事我掛了。”

　宋宓說了句“沒事了”，比唐點點手還快地把電話掛了。

　唐點點仍舊保持著窩在被窩裡趴著的姿勢，她盯著手機不知道看什麽地看了好幾秒，突然“啊！”的一聲，一把拉起被子，把自己悶在裡面。

　宋宓你好煩啊！

　被宋宓這麽一下，唐點點已經沒有了睡回籠覺的心思。

　她就這麽窩在床上，什麽都不乾睜著眼睛發呆。

　她想著，宋宓該不會就這麽一直聽著她睡覺的呼吸聲畫畫吧，光是想象這個畫面，唐點點就足夠把自己縮成一團。

　漸漸的，她整個人都變得酥酥麻麻的，她想癱軟在床上，她不起床了。

　媽呀媽呀。

　再後來，她突然被電話聲吵醒，才發現自己還是睡著了。

　“喂。”唐點點接起電話。

　那邊的白珍：“還在睡啊？”

　唐點點：“嗯，怎麽了？”

　白珍：“江湖救急，我剛剛給你發了個東西，你幫我改改。”

　唐點點坐起來些：“哦。”

　是很簡單的一段翻譯，唐點點直接窩在床上就幫白珍弄了，白珍電話沒有掛，等唐點點搞定這個東西，白珍問她：“出來玩嗎今天？”

　唐點點把手機放一旁：“不了，作業沒做完。”

　白珍說：“怎麽有鼻音啊，感冒了嗎？”

　唐點點歪了一下腦袋，手指劃被單：“昨天半夜吹了風。”

　白珍關心：“半夜怎麽吹風了？窗戶沒關嗎？”

　唐點點不知不覺聲音揚了些：“不是，就，都怪宋宓唄，三更半夜的來找我。”

　“啊？”白珍：“啥意思？她三更半夜找你幹嘛？”

　唐點點嘀嘀咕咕：“做噩夢了醒來跟她說了句她就過來找我了，我就穿了睡衣出去然後就吹風了。”

　白珍那邊緩慢地發出一聲：“哈？”

　就這幾句話，唐點點一邊說一邊扭，扭來扭去的把腿都抬到了牆上。

　白珍笑了出來：“什麽？是理解的意思嗎？你說你做噩夢了，她就三更半夜過去找你？”

　唐點點發出了肯定的音：“啊。”

　“天呐！”白珍哈哈哈哈笑起來，或許還捧了一下臉：“我的！天呐！然後呢？你們幹什麽了？”

　“也沒幹什麽。”

　唐點點接著就簡單地把接下來的事三兩句告訴了白珍。

　“……她電話都不掛的，就那樣一直放著畫畫，你說多好笑。”

　唐點點說完是在笑，白珍不是聽不出來。

　不過是因為覺得宋宓好笑才笑，還是因為其他而笑，白珍就不好說了。

　白珍就差把“嘖嘖嘖”發出聲來了。

　唐點點你這是在說好笑的事嗎？你這分明在炫耀。

　這就是戀愛的酸臭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