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微涼的水將小腿沒過, 黎初才回過神。
她的心裡怦怦跳,面上卻不顯。
鏡頭內,黎初的神情似乎只有對剛剛的那個項目的喜歡。
那片刻的偷歡攜帶著隱秘的愉悅仿佛被留存在了那片水波蕩漾的隧道裡。
等到今天的這出戲拍完了, 紀雲一聲令下撤退回之前的拍攝場地的時候, 黎初才在車裡卷舌回味, 感歎寧老師的內心是真的很狂野。
誰能想到呢, 看起來一本正經的寧老師, 居然敢在這種地方做那種事。
黎初隻覺得,真他媽的刺激啊!
開始覺得寧曼青是溫和守禮的女菩薩, 現在發現人不僅有嗲蔫壞, 也有些不正經。
這種色批的內心和禁欲的外表截然相反,實在是太戳黎初的萌點了。
人前溫柔女神, 人後草人比誰都狠。
Nice.
“姐, 想什麽呢,快喝啊。”
黎初身上還穿著泳衣,外邊披著浴袍,浴袍外還蓋著一層毯子,錢朵朵正催促著她喝掉保溫杯裡的薑糖水。
水上樂園的衝澡環境其實不差, 但唐從南擔心不乾淨不安全,給錢朵朵下了指示,讓她帶著黎初回住處再洗換衣服, 黎初也就直接這麽上車了。
她揮散了腦袋裡的想法, 小口小口的把糖水喝完了。
她得會還有和寧曼青的對手戲。
在第一起垃圾場拋屍案中, 席倚雲花了很大的功夫找到了拋屍人的影像, 甚至找到了兩位當時看見並且有印象的目擊者。
席倚雲將秦暮請到了警察局, 明面上是問秦朝的失蹤案, 但其實是讓兩位目擊者辨認當時的拋屍人是否為秦暮。
黎初猜想, 在之後剪輯分集的時候,那個片段大概率成為某一集的結尾,讓觀眾們抓耳撓腮。
按照故事的發展,秦暮必不可能被指認。
事實也的確如此,秦暮是那麽一個細心縝密的人,為了布局報仇她可以謀劃那麽久,怎麽可能自己去做棄屍這件事。
兩位目擊者看著鏡頭裡裡秦暮,一個猶疑不定,另一個卻是肯定的搖頭了。
——我是畫家,一個專畫人的畫家,就算當時我看見的時候她戴了口罩,我也知道不是同一個人,她們的眼睛眉距和鼻子上半部分都不像。
席倚雲卻沒氣餒,甚至有些意料之中,能設計這些連環事件的人,想來也不會輕易露面拋屍。
席倚雲忽然心念一動,拿出了護士以及第三名死者張明的妻子的照片讓這位畫家辨認。
出乎他們意料的但又在他們預料之中的,畫家竟然真的指認了其中一個人,那就是張明的妻子,周吟。
在看過了周吟的其他照片後,畫家說了,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就是她。
這些案件,好像又以奇怪的方式串聯起來了。
周吟既是垃圾場棄屍案的第一嫌疑人,又是炸藥謀殺案的第一嫌疑人,警方立馬下了通緝令,並且對周吟進行了全方面的調查。
根據調查,警方得知,周吟是外地務工人員,在八年前媒人的牽頭下和張明結了婚。
兩人婚後孕有一子,一個男孩,第一性別未知,因為十八歲的時候才能做第一性別檢測。
小孩四歲的時候沒了,根據調查說,他是隨張明回鄉下的貪玩不小心摔下了樓,直接摔死了,沒救回來。
周吟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一直在和張明吵架,張明很內疚,任由妻子發泄,這麽過了大半年,夫妻倆才和好如初,只不過周吟一直沒有再懷孕了。
說這些的街坊四鄰們都很惋惜,因為他們覺得張明夫妻都是很好很老實的人,一個忠厚一個溫吞,可惜命不好,孩子緣薄。
這些說辭,警察們也只能感歎,有些凶手是不動聲色的。
“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周吟對當年孩子因為張明看管不好死了,才進行報復?”
“怎麽可能,如果周吟真的是因為這個,那早就可以下手了,幹嘛還要等四年,而且她有很多種方式可以讓張明去死吧,她為什麽要讓他當街被炸死呢?”
“根據社會關系調查,這個混混應該和周吟不認識,張明和混混也沒有任何的關系啊,為什麽周吟要去殺他?”
“周吟是不是凶手還不一定呢,但她可能是拋屍的,不是凶手也和凶手認識,媽了個巴子的,到底是哪個逼在弄這些東西!”
“席姐,你覺得呢?”
席倚雲在聽了各種分析猜測討論後,也說了自己的猜想。
她偏向於周吟不是凶手,但是和凶手有聯系,可能是夥伴可能是搭檔也可能是交易,周吟是個不懂化學合成物的家庭婦女,那個爆炸物很可能是凶手給她的。
至於為什麽周吟要殺害自己的丈夫,席倚雲也覺得這件事應該和她之前失去的孩子有關,但也像警員們猜測的那樣,周吟如果恨張明,她有無數種辦法殺了自己的枕邊人,不管是投毒還是半夜捅刀子,或者把人帶去爬山一把推下去,都比這種方式要不引人注意。
動機存疑,凶殺意義存疑。
席倚雲覺得,很可能是周吟知道了一件讓自己不能接受的真相,所以怒而報仇,至於和混混有沒有什麽千絲萬縷的關系,很難說清,他們只有一個辦法,查,不停地查。
與此同時,李銳也調查出了一些結果。
他根據那份報告去查,詢問了權威醫生omega難受孕的可能性是什麽。
醫生給出了幾種答案,一是子宮受過重大傷害,二是腺體有缺陷或受到損害,第三是注射了KR。
李銳詢問了KR是什麽,醫生告訴他,那是一種早已不允許流通在市面上的禁藥,它的作用就是讓omega失去生育能力,這種藥劑格外的陰毒,它並不破壞內部結構和腺體結構,但是通過融合腺體細胞使信息素結合受阻,讓alpha無法致使omega懷孕。
在當初那個醫療機構研究出來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國家就已經禁止流通了,而KR的出現,已經是十四五年前的事了,非常久遠,因為被禁的隱蔽,甚至絕大多數人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禁藥的名字。
李銳已經朝著這個方向去查了,他不僅僅是為了張明,也是為了自己心中的不安,他明明不應該懷疑自己的養父的,畢竟在他的記憶裡,養父和養母的感情很好,有時候甚至親昵的過分,養父根本沒理由去尋找這種禁藥讓妻子不孕。
可如果沒有這種可能,為什麽這些案件會接踵出現,背後的人要逼著他去探查呢。
資料很難查,但李銳還是查到了,張明在進那個國企前,曾經是這個醫療機構的重要研究員。
一個又一個的線索好像浮出了水面,就等著人串聯著撥開迷霧,但又讓人陷於更深一層的迷霧。
席倚雲帶著這些迷霧,去找了秦暮。
這場戲在秦暮的家裡,也就是黎初現在住的地方,所以她也不用往外跑。
房間裡燈光師在布置著,紀雲在看著大體感覺調整布局,黎初在旁邊靠著,大衣裡面裹著的是戲服,一件稍短一點的上衣,和一件裹著細腰的短裙。
“坐著。”
寧曼青看著黎初站著,大衣底下小腿光溜溜的,讓人在沙發上好好的坐著,把小暖爐放在了她的腳邊。
“寧姐總是這麽細心啊。”
趙知春在旁邊調侃著,他說的意味不明,讓黎初心裡咯噔一下。
“趙哥,你要是冷你也一塊過來唄。”
黎初對著趙知春招招手,假裝聽不出他話裡的揶揄。
趙知春連忙擺手:“我不冷,我有一顆火熱的心。”
開玩笑,寧姐已經用死亡視線看著他了,他要是過去可不得被殺穿了。
黎初也沒多說什麽,招了招手叫寧曼青一塊兒過來坐。
這可不是她厚此薄彼和寧老師膩歪啊,她剛剛邀請趙知春的聲音應該很大聲,大家應該都聽見了吧?
寧曼青坐了過去,沒靠的很近,和黎初保持著一點兒安全距離,低頭看著手裡的詞本。
黎初看著寧曼青看詞本,自己也低頭一邊看著詞兒一邊等著開始。
殊不知,寧曼青看著是她本子上暖光投射的黎初的影子。
在紀雲喊了快開拍後,黎初脫了大衣,進了布景。
室內的氣溫還好,剛剛烤了火爐,她也不至於很冷。
身上這件衣服,是秦暮故意這樣穿的。她知道席倚雲要來,所以特地換了這件,她還把家裡的茶罐子放在了冰箱上面,等到她要去拿的時候,只能伸著手去夠。
那時候本就不長的上衣會因為她的動作牽扯上去,露出一截細瘦瑩白的腰,那裹著腰肢的百褶裙更是顯腰型,在不經意間勾著人的視線。
席倚雲的確被勾住了,寧曼青這段根本不需要用上演技,本色出演。
不過雖然有美色誘惑,但席倚雲可不是會因為那些昏頭腦的人,在一邊泡茶一邊閑聊的談話裡,她拋出了自己的試探的鉤子。
先是那個拋屍的人,席倚雲故意說,有目擊證人,她頓了一下,看秦暮的反應。
秦暮給了合理的反應,席倚雲又說,她給目擊證人看了她的照片,他說的確有幾分相似。
席倚雲在欺騙,席倚雲自己知道,秦暮也知道,但是必須她故作不知,於是她心神恍惚,險些摔碎了茶杯。
布景裡,黎初抬頭,眼睛含而不落的淚滿是慌亂、恍惚和不知所措。
“難道真的是我姐姐嗎?”
“很可能不是,畢竟世界上相似的人很多,也可能是碰巧。”
寧曼青嘴裡念著台詞,她面上保持著席倚雲式的表情,用指腹擦去了黎初睫毛上的濕潤。
指腹上一陣濕潤,在這帶著冷意的冬,寧曼青甚至有些發熱。
她偏愛她眼裡含著薄霧的模樣,尤其在床上,欲落不落,攫取著她的心神。